第4章 章節

高,喝令巨蟒順勢而上。

就見毒蛇不知怎地不肯向前半步,牠們抗拒不了簫聲催促似乎又怕籠中之物,一條條掙紮扭曲,甚是可怖又可厭,饒是惡猛的巨蟒聽了蕭聲後,至多只向前半尺,便生生盤住不動,似乎十分害怕籠中之物。

見狀,曲流閣心思一動,緩緩放下蛇簫問道:「阿衡,這竹籠裡是什麽?」話音剛落,籠裡物已随着跌落的竹蓋游了出來,就只一條斑斓小蛇,模樣小巧、神氣十足。她先是一愣,待醒悟過後語氣不禁一厲:「錦衣!妳怎麽會有我閣中的聖物?」錦衣為百蛇之王,毒性猛烈,難怪蛇簫也催不動蛇陣。

伊衡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息,緩過一口氣後,才攜着小葉子躍下枝頭落到錦衣旁。「這是唐大哥送的。」

「錦衣十三年一産。那時唐郎還不認識妳,如何能……?」就聽曲流閣生生止住,再說不出半句話來,是葉雲悠!唐郎将自己視若珍寶的錦衣蛇蛋送給葉雲悠,而伊衡定是從葉雲悠那得來的。難怪當年唐郎曾笑嘻嘻地向自己賠罪,說是弄丢了曲流閣聖物該當領罰,也是自己對唐郎心軟,捨不得真讓他受罰;而原來,又是給了這厮可惡的葉雲悠鑽研什麽清毒救人的醫法!

曲流閣越想越氣,雙眉一蹙,嘲弄道:「葉雲悠果真是欺世盜名之輩,世人不知就裡尊他一聲『醫俠』,其實都是偷了曲流閣與唐門的寶物去成全他那俠義名稱。不過,妳該知道錦衣一旦出籠,要再誘牠回籠必以活人血作引子,可不能就這麽空着回籠。」

自從葉雲悠死後,伊衡便一直養着錦衣,時不時丢些活物讓牠飽足;可她畢竟不是葉雲悠,一直找不到錦衣出籠後該如何引牠回籠而不傷人命。此行會特意帶上錦衣,也是因為知道曲流閣以使毒見長,若到了萬不得已局勢,至少能以此相抗。「我知錦衣出籠容易回籠難,可我還是放牠出來了,曲閣主理當明白我的意思。」

「妳真不肯說?」曲流閣開始有些佩服眼前女子倔強,只口氣仍不帶任何情緒。

「伊門人,一管筆,一頁紙;一語評高下。」伊衡平靜說道,一句話包含了千言萬語,皆是決心。不用低頭她也知小葉子定然一臉擔憂,一瞬間,她彷彿見着了雲悠那總是凝着的神情,深不見底。伊衡心情激盪下,忍不住對着與雲悠眼眉十分相似的小葉子喃喃道:「我不後悔這麽做,你的眉心……可別再這麽凝着了。」

小葉子從沒見過娘這麽失神過,明明看着自己,又不像是看着自己。還有,娘、娘到底在跟誰說話?她張大了嘴但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幾乎急哭了,明明蛇群都退開了啊,但不知怎地就是一陣慌。她想拉住娘的手再貼近自己的臉,可娘卻緩緩抽開手,溫溫婉婉一笑:「小葉子,娘要走了。舅舅會好生照料妳。以後娘不在,妳別忘了将爹爹的劍好生懸挂,早晚清水為祭,可別又拿來貪玩,妳爹在天上看着呢。」伊衡頓了頓,見小葉子急得臉頰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心裡雖萬般不捨但也只得狠下心撇開頭,擡頭盯着眼前人喊了聲:「嫂子。」

「……妳喚我什麽?」就見曲流閣眉心不易察覺一皺。

「雲悠和唐大哥義結金蘭,我不稱妳聲嫂子又該喚妳什麽?」打從拿出錦衣後,伊衡便打算這麽做以護住小葉子性命,曲流閣翻臉無情、性格喜怒不定,但向來說一不二,唯有引她心軟之馀答應不殺伊葉,只待進了伊谷,必能保全小葉子。「可憐伊葉打小跟着我沒過上好日子,我原打算送她回伊門去免得受人欺侮,如今竟然不得。」語罷,嘆了一口長氣。

「她不姓葉?」她只聽過唐離稱這女娃兒為小葉子,理所當然以為她随父姓,倒沒想過孩子不姓葉,也就饒富興致盯着小葉子瞧。

「從來伊門人不論男女,所生孩童皆以伊為姓不傳外姓。即使伊門逐我出門,也不例外。」

曲流閣聽了自然不甚相信。伊衡早是伊門棄人,哪有随母而姓的道理?「伊衡,妳又要騙我來着。妳以為說她不姓葉,我便能饒過她?」一邊說,一邊走到伊葉面前,地上群蛇見主人靠近,竟不用簫聲催動,彷彿自有靈性般竟讓出一條道來;連錦衣也像是知悉曲流閣方是正主,安靜地暗伏于地。就見她輕輕挑起小葉子下巴,冷笑道:「妳瞧她這雙眼睛分明秋水晶瑩,和葉雲悠這麽像。」她的指頭帶着微微暖意,但小葉子只感到一股冰涼緩緩漫開,自己的性命、娘的性命都在這個女人手上,她只覺得冷。

伊衡見了儘管不捨,可只能抑着自己不出手,平靜道:「小葉子,妳自己說妳姓什麽?」

小葉子深深看着娘親,在她注視下剛剛那份冰涼的駭感似乎漸漸消退。她讀懂了伊衡柔和的目光:得為自己争取活下來的機會!伊葉默默撿起樹枝,顫着手在地上寫下一個「伊」字。

「她是啞巴?」曲流閣沒想過伊葉會是啞巴,索性蹲下來仔仔細細檢查一番。當她目光對上小葉子後,沒來由地,她突然想起遠在苗疆的女兒。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呢?是不是想着、念着爹娘?眼前的小葉子僅大曲悠三歲,身量差不多高,卻帶着一股楚楚可憐之意,眼見她孤單單手足無措模樣,心裡已經軟了幾分。她暗想,唐郎雖對自己若即若離,卻對唯一的女兒十分寵溺。曲悠可說是打小享盡雙親疼愛,伊葉卻不同,從沒見過生父外,就只伊衡一人辛苦養育。而原來,還是個小啞巴。

身為母親的移情作用,曲流閣不覺鬆動心境。再往深處想去,伊衡畢竟出脫伊門在先,死活早已與伊門劃清界線,可這小葉子既然以伊為姓,若是相逼太緊倒也棘手。「我本不想饒她,不過既然她不姓葉又是個小啞巴,也就罷了。」唐離的白丸不同一般,曲流閣當真沒瞧出其中蹊跷,言下之意是饒過小葉子了!

見此,伊衡鬆了一口氣,再不作它想,毅然挽起袖子露出皓腕,遞到錦衣面前。小葉子見了臉色一變,娘在做什麽呢?那錦衣好兇的!誰知曲流閣手一伸,如生鐵般緊緊拉住她,不讓她亂跑。

小葉子只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錦衣尖尖的利牙深深陷進娘的手裡,娘卻動也不動,她見娘從臉色紅潤到一臉蒼白、再到面呈鐵青,不禁想放聲大哭,可她只是緊緊咬着牙,咬着唇邊一層血。她不要向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女人示弱,但她不管怎麽努力,眼淚就像春天來時河面上融化的冰,一直一直湧出來。

一直到錦衣飽足後,曲流閣才将牠收入竹籠繫回腰間,接着又從懷內掏出丸藥,強喂昏厥在地的伊衡,這才轉頭對小葉子道:「妳放心,我曲流閣說了不殺妳便不殺妳。這藥能保阿衡十二時辰不死。這樣罷,我留一匹馬給妳,讓妳帶她回去見妳舅舅最後一面。」

見小葉子吃力地攙起伊衡慢慢消失在林末,曲流閣頓時覺得此處空蕩,滿密寂寥。她這一路上滿腹心思都是要追查「那一夜」真相,唯今唐郎已死、伊衡中毒,到頭來只剩小葉子一人孤孤單單活着,那麽執着于千裏要真相,可有任何意義?唐郎、唐郎,你自認虧欠義弟,終于得償夙願以死相報;可你就這麽毅然跳崖,連一具屍首也不願留下,可曾想過我和曲悠孤兒寡女該怎麽辦?

遠遠地,一只信鴿翩然降臨,落在曲流閣臂上,她打開信箋,匆匆讀過,突然間雙眼怒睜,盡罩寒霜,仰天長嘯似笑似哭:「哈哈哈……唐離……哈哈哈,你竟然騙我這麽多年,甚麽結義兄弟!伊衡,原來妳也幫他們騙我!」

那紙,随着曲流閣的淚漸漸滑落,上頭僅有區區五字,是從墓碑上拓下來的蒼勁字跡:亡夫葉雲悠。

消失的月臺

小小的火車站,小小的零售店,小小的冷藏櫃。

她盯着架上了無生氣的三明治足足有七分鐘,久到售貨員走過來關心需要些什麽;她搖了搖頭,從牛仔褲的後袋裏掏出手機來确認時間,接着又繼續盯着架上發呆。她不戴表,很多年前她就不戴表了,雖然喜歡貼在表店的玻璃窗上,羨慕裏頭擺着一款款漂亮的手表,但她再也沒有帶走它們的打算。

年輕時的她氣盛,總說不需要那些滴滴答答的聲音來提醒五分鐘後要做什麽、一小時後得去哪裏。但後來她發現,就算是手上不戴表,時間還是在滴滴答答走着!人哪,還是得照着既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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