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伊葉記得那人說過的話,那說時溫柔的語氣。她勉力一撐,一筆筆地,記下眼前怵目驚心。

卻說曲流閣面色不改,「亂紅」聲裏,一韻長過一韻,與笛音隐隐相抗。毒物受笛簫所迫,不知将去何從,只一下左、一下右晃來晃去,在臺上繞起圈子來。眼看毒物恍惚,地長老內勁一催,意圖蓋過簫聲飄渺,可那簫聲卻如泉眼般,每每就要蓋過了,又從一處迸發水珠,清洌不止。

直過半個時辰有餘,場上毒物在兩邊較勁下,紛紛爬進各自的雄黃木桶,再也一隻不剩。

眼看勢均力敵之态,地長老再轉笛音,此刻笛音多了三分凄恻,不同方才雜亂嗚聲。如今能在雄黃桶裏存活的毒物本就不多,尚且還能活下來的,必然毒性猛烈,聽見笛音後紛紛朝着曲流閣身旁的木桶漫爬而去。見狀,曲流閣一曲「亂紅」,簫聲急轉「将軍令」,悠悠音韻一瞬化為暴雨激蕩,驅策己方毒物反擊。

就見兩方毒物在場上厮殺纏鬥,至死方歇。那些暴死的毒物翻腸開肚,散出一陣陣腥臭味道。有些內力不濟的,因太專注聽兩人相鬥反受樂音所誘,入了魔道而不自知,手舞足蹈态若瘋狂,好不容易才被百花子弟請了下去,到旁歇息。

相對臺下一片騷動,場上兩人卻是神情肅穆,鬥大汗滴幾乎濕了衣裳。笛音與簫聲就好似戰場金戈,如今各自剩下五隻毒物,兩人皆急欲尋找對方空隙,以殺它個片甲不留。

就見地長老笛音一催,笛音猛高,五隻毒物有章有法,前四毒物後一巨蟒,如行軍般步步逼進。曲流閣心思一動,已瞧出他打算采各個擊破方式,将以前四毒物圍攻自己的毒物,那麽後方巨蟒就等同勝券在握了。果真,簫聲未及回轉,那四隻毒物已将曲流閣的兩隻蜘蛛與蜈蚣分別咬死,局面瞬息萬變,轉瞬成了五比二之勢。

眼看曲流閣已然輸定,伊葉有絲不忍。她瞧得仔細,小丫頭的針織手環透出一層紅光,那是血。方才她與人長老比拼五百招後催動霸道內力,如今又以內功較量音律馴服毒物。兩番惡鬥下來,內力幾欲竭盡,因之鮮血複流,片刻之間地上已是點點血滴。

見狀,地長老也不禁佩服,眼看曲流閣失血過多,卻還能抵擋笛聲而不走火入魔,不免覺得惋惜,忙提醒道:「曲閣主再不撤了簫聲,待到內力反噬可就來不及了。」

他滿心以為好意提點,曲流閣必然收簫,畢竟此番比試若能點到為止,那就無須生死搏鬥了。豈料曲流閣恍若未聞,蛇簫複又湊近唇邊,地長老一怔,她還想做什麽?

滴着血的曲流閣,咽咽簫聲再現:血裏有樂,樂中帶血,流血修羅,地獄又起。

陡然之間,那條巨蟒昂首一擡,渾濁的黃目怒睜如炬,桶粗的蛇尾啪地一甩,回身一口一咬,迅雷不及掩耳間竟将同伴吞進肚裏。

此番疊變,大出衆人意料之外,一時之間場上寂靜無聲。就連地長老也先是愣了一愣,忽而擊掌大笑道:「哈哈哈,曲閣主,确是老夫輸了。老夫沒料到妳竟能将我馴服的毒物反為己用。将軍陣前既倒戈,老夫也無法。這條巨蟒如今是妳的,曲閣主妳贏了!」

他這番慨然認輸倒也豪氣,伊葉微微一笑,正要上前宣布結果。那地長老卻在下場前,抛了一句:「曲閣主,天長老與地人兩人不同,曲閣主有傷在身,萬萬小心了。」

伊葉想人地兩長老已經不同一般,如今地長老格外提點,想來那天長老必定更難應付。邊尋思,轉頭便問:「曲閣主,妳可需休息?」

此時曲流閣只覺頭暈昏沈,激戰之後一股乏力,心想百花教果然有些名堂。又聽伊葉那句稱不上是不是關心的關心,她是為了維持武鬥公平,才會開口的罷?哪是真的關心我?想起要不是因她緣故以致受傷在先,此刻又何須奮力苦戰。一時間心煩意亂,搖了搖頭拒絕,連話也不肯多說。

伊葉本是一番好意,見她懶待答理,心裏越是氣悶,幹脆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她正要開口,豈料一名百花子弟匆匆上前,恭恭敬敬道:「請伊葉姑娘稍待。」

「何事?」

那弟子也不答話,只回身環顧四周,舉起手中一張漆黑令牌,朗聲道:「此乃天長老令牌,百花子弟皆識此令。」

一見百花令,座下弟子盡皆一凜,連忙起身抱拳答道:「長老尊令,萬死不辭。」

就聽那子弟不疾不徐道:「天長老命弟子帶個口訊,第三場比試天長老甘願棄權。百花子弟不得借故生事,徒生事端。」

別離(中)

此令一出,一時之間寂靜無聲。饒是百花弟子也一副不可置信神情,顯見事前毫無所悉。

伊葉尋思,武鬥之前有一方甘願投降的例子雖然少見,倒也不是絕無僅有。見曲流閣仍等着宣布第三場武鬥結果,遂點了點頭,預備開口。就聽身後的伊無寧突然輕聲道:「且慢,先取過天長老令牌,詳查真假再論。」

伊葉聽了冷汗一驚,不禁暗慶幸虧伊無寧經驗老道,她險些在粗心下鑄成大錯。一旦她宣布了結果,倘若天長老突然現身,駁斥這令牌是假,又或是堅稱百花子弟假傳口訊,那麽伊門名聲可要毀在自己手裏了。「為何天長老不親自來此,反命你代傳消息?」她想了想遂問。

「伊葉姑娘有所不知,天長老一向深居簡出,僅聞其聲。除教主老人家外,能見他一面的子弟少之又少,這般場合怕是……」

那子弟尚未完話,突然出現幾名勁裝漢子擁着一個俊朗青年,風風火火趕來。「你亂說什麽!」那青年招呼不打,只連忙攔斷臺上子弟的話,顯然是個慣于發號施令的人。

「你是何人?」伊葉問道。

「在下成岳炀。家父方才得知天長老竟棄權認輸,但因敝教比試尚未結束,家父一時走脫不開,便命我來此弄清事由。」成岳炀是成竹南唯一的寶貝兒子,年過三十,在衆子弟裏排行第三。因成竹南疼愛盡傳所學,加以天資聰穎,武藝在年輕輩中是數一數二的好,性格上難免天驕意滿。此回交接大典,大夥兒都猜這成岳炀最有可能接下教主之位。

伊葉見成岳炀面上微汗,胸膛起伏,衣衫褲腳卻是過份幹淨,心曉這成岳炀與富家子弟并無二樣,皆是愛潔淨、愛修飾,否則新教主尚未選出,那有立馬打理得一塵不染的道理?莫不是自信技壓全場,便是故做姿态了。

「三師兄,天長老确是這麽交代的。」那子弟連忙遞出長老令牌,交與成岳炀。

成岳炀接過令牌後,手中翻轉半天,有些着惱:「胡說八道!這天長老怎地擅作主張,事前也沒先跟爹商量!他是……」他的語氣甚是不甘,只到了後半句,幾乎聲不可辨。

成岳炀不知伊葉如此耳利,以為自己的一番低語不會被人聽見,哪裏曉得伊葉早将他一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是……老糊塗了是不是,有把百花教放在眼裏麽!」

聽此,伊葉眉心間不易察覺一動。

一旁曲流閣已經插過:「伊葉姑娘,既然百花教承認令牌與口訊無誤,第三場結果該如何論?」

「曲流閣,雖說天長老認輸了,可不代表百花教……」成岳炀轉身便待斥駁,見曲流閣寒淡若雪,周身霸氣淩人,如此女子前所未見,不知不覺間一股傾慕之情悄悄湧上。佳人在前,他知方才的口氣重了,手中紙扇一打,語氣一改道:「曲閣主,這是岳炀頭一次聽見天長老口訊,難免焦躁了些,還盼曲閣主見諒。既然天長老做此決定,第三場結果自是曲閣主得勝。」

他滿以為語氣謙讓,曲流閣必會有番客氣答話,哪知她淡漠依然,似乎不将這勝負放在心上。當下有些自讨沒趣,可口中并不以為意,只又将折扇一攏,輕輕一笑,面朗如玉:「就請曲閣主稍待片刻,待敝教選出新教主後,再請賜教。」

伊葉見成岳炀從傲慢無禮到見了曲流閣後文質彬彬,那樣肆無忌憚的姿态,心中只覺一股說不出的煩悶。日前她傷了曲流閣,曲流閣同樣以樂弦傷了自己,兩人所習功法其實大相抵觸,若在往日,以伊葉的功力化解曲流閣的霸道并不成問題;但自從前些日子差點走火入魔後,畢竟只短短休息了幾日,尚未完全複原;更何況方才記載了兩場勞心勞神的武鬥,又見了曲流閣失血過多,心裏覺得有些虧欠,此時只是在勉強自己行那「心沈而不偏」而已。如今他兩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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