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牽手

在這裏遇見李璋實在是個意外。

朝煙索性把話與他挑明,說自己有了心上人,省得他整日再把兩人婚姻挂在嘴邊。

李璋則不太會看人面色,依舊窮追不舍:“二娘,你…你不必這樣搪塞我。你,你才多大,哪裏會有什麽心上人。”

朝煙皺眉瞪他:“我才多大?我才多大,你就與我一個小娘子來說婚姻?真要說婚姻,你也該與我父兄去講。”

李璋“啧”一聲,着急起來:“二娘,你聽表哥一句。若是你我成婚,實在是天賜良緣的!”

許衷在一邊冷笑。他站在這裏,李璋不敢再靠近朝煙一步。朝煙又是個碰到事就很有主張的人,且看看她怎麽應付他。

朝煙眉頭越皺越緊:“李副使,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為什麽老是說什麽你我婚姻?你我之間,先前根本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

“表妹,表妹難道不記得了嗎?我們是在凝祥池見過的。”李璋更加着急,小步子已經往前邁了,想要更靠近一點,卻被許衷一個眼神擋回去。

許衷個子與他差不多,但年紀比他大,眼神也更加銳利。

冷冷一瞥,李璋便把自己的腿收回去了。

“我不記得了。李副使,就算你我見過,又跟我們婚姻有什麽幹系呢?你何必糾結于此?”

“阿呀!二娘,這裏有外人在場,實在不方便說。但二娘,你若嫁給我,一定不會差的。”

“外人?”朝煙歪頭看看一邊的許衷。

再看看一臉急切的李璋。

瞧他這樣子,是要糾纏到底了咯?

真讓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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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是個愛人與憎人态度差十萬八千裏的人,一個人若是讓她覺得可愛,那他做什麽都是可愛,都是好的。若是這人一開始便讓她覺得可惡,那不管他做什麽,她看來都是可惡的。

對着李璋,越看越可惡!誰要去跟他借什麽勞什子一步說話。要說就在這裏說,當着許衷的面說。要是不說,那就不必說了。

至于他說什麽外人?好笑,誰才是外人?

朝煙對于婚姻情愛,從來都羞澀。

有些話她絕不會輕易說出口,就算要表示自己的心意,也該用些委婉的手段。

可在糾纏不舍的人面前,朝煙忽然便抛去了自己的羞赧,将自己的秀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拉上了一旁許衷的手。

他的手原本背在身後,被她一拉,放到了兩人之間。能讓李璋看見的地方。

動作太突然,無論是李璋還是許衷,都感到萬分意外。

李璋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兩人拉在一起的手。許衷的面上則更冷靜些,并不低頭去看,反而裝作這是常事,反握住朝煙的手。

第一次交握,便是緊緊相連。許衷手心溫熱,引得朝煙心顫。

但在李璋面前,不能失态。

誰是外人,很明顯了。

片刻之後,李璋從驚駭之中緩過來,面色如土,低聲問道:“二娘,你與外男私定終身,不怕我去告訴你父親嗎?”

李朝煙哪裏會怕他:“李副使盡管去說。且看看我父親是信你,還是信我。”

李璋眼皮子不停地跳。

禦史中丞李訣寵愛家裏的兩個女兒,這是整個東京城都知道的事。何況這兩個女兒的母親也出身高貴,有那麽一位表姐,算是東京重臣千金之中最尊貴的兩位。

一位對女兒極盡寵愛,甚至托付了家中中匮的父親,會相信他這曾有心求娶他女兒的外人所說的話麽?

不會的。

“二娘,你會後悔的。”李璋忿忿說道。

朝煙把許衷的手握得更緊,還氣他:“李副使,會不會後悔,這是我的私事,并不幹外人什麽事。”

李璋灰頭土臉走了。

走出幾步,轉頭看了許衷一眼,眼神帶着刀子。

許衷氣勢絕不會輸給他。同樣冷眼,他看李璋,其實并沒有什麽惡意。敵意當然是有,只是不像李璋那樣含恨。他實在能夠理解李璋的心情。

一家有女百家求,像朝煙這樣的姑娘,若是只有他一個人喜歡,這才是奇怪呢。

只是李璋走錯了路。

等他走遠,朝煙不動聲色地放開了許衷的手。

又局促起來:“大官人…方才一時情急,萬望勿怪。”

許衷笑:“方才像個女将軍,說話頗有中氣,現在倒像轉了性子了?”

朝煙低頭:“大官人又取笑我。”

“朝煙妹妹又叫錯了。”

“!”

聽到朝煙妹妹,李朝煙一愣。不好這樣叫的!她趕緊改口:“許衷!”

“好,好。你是一時情急抓了我,我知道的。”許衷淡淡地笑。

“那你…你不介意?”

“不介意。”許衷還是淡淡地笑。

朝煙今日臉紅了太多次,雙頰已經煩透了她變化無端的心情,索性一直紅着,不再冷下來。

夏日本就炎熱,白肌紅靥,眸亮眉彎。許衷把自己的大手攤在她面前,問道:“朝煙,你介意麽?”

朝煙愣了一會兒,随後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擡頭看他,告訴他:“幸甚至哉。”

于是,剛分開的一雙手,再次握緊。

“許衷,你我…你我…這算不算私定終身?”

朝煙與他,并肩逛着二郎神廟。

“算。”

“啊!”朝煙抿抿唇,“可你我,也只見過幾次罷了。見過幾次,就這樣,算怎麽回事?”

“你我有緣。”

“有緣?嗯,有緣。”

第一次見面起,就覺得有緣。

嗯?有緣?不對。說起這個,朝煙發覺自己在被李璋打岔之前,好像就在說馬行街見面的那次。

她以為是有緣,其實是他故意安排。

為此她才快步往裏頭走,才撞到了李璋。

其實,在她眼中的那些緣分,許多都經過了精心策劃。

再想起這個,許衷已經握緊了她的手,不會再讓她走遠去。

他說:“等将來走了明路,就不是私定終身了。”

朝煙扭頭看着他。

兩人都笑了。

回府之後,秦桑哭喪着臉,抱着燕草嚎道:“我以為我把姐兒弄丢了,吓死我了!!”

燕草給她擦眼淚:“這不還是找回來了麽?莫哭莫哭,你看姐兒,又不曾怪罪你。回來之後一直都笑着,躺在床上還打滾呢,可見今日玩得盡興了。”

秦桑抽抽噎噎:“想起來就後怕。我就去買冰雪元子,還有涼茶,都沒買邊上的鹌鹑、果子、櫻桃…反正一回頭,姐兒就不見了。”

“那後來呢,後來在哪裏見到的?”

“我就沒敢亂走,到最近的樂棚底下去等着了。那裏高一點兒,姐兒從廟裏一出來,就看見我了。”

“姐兒看見你?不是你看見姐兒?”

“呃……我,我那時在看戲嘛!”

“你呀!”燕草笑着嗔她,“也是姐兒放心帶你出去!幸好孟婆婆不知道,不然罰你掃兩個月的院子。”

許衷回府後,則被梁明彩拉着問:“表哥,你去同那個小娘子解釋清楚了嗎?她沒有生氣吧?”

“她性子好,生氣也就一會兒。”

“哦哦!表嫂真好!那她是哪家的姑娘?”

“你将來會知道。”

“喔喲,表哥還不肯告訴我!”梁明彩嘻嘻哈哈,把許衷院子裏的刀槍劍戟摸了個遍,找到一個趁手的,拿到手裏掂量,“表哥,你今日與小娘子游二郎廟的事,怕不怕我告訴姑母呀?”

許衷笑道:“你想要什麽?”

“要你這銅锏。”

“你又不會用,要它做什麽?”

“拿去賣呀。這可是武舉人當年武舉時用過的銅锏,可以賣不少錢呢!反正你現在經商,也用不到這些了吧。”

“那就都拿去吧。”許衷大方,“這裏每一樣,武舉時我都用到過。”

等梁明彩走了,平西從廊下過來,勸道:“大官人,那些都是大官人珍愛之物,就這樣贈與表姑娘?”

“……”許衷久久望着院門。

不知他在望什麽。

許久,他嘆一口氣:“平西,我已經不是武人了。此生,也再難當個武人,留着那些東西,不過徒添煩惱。”

“大官人……大官人何必這樣想。憑您的一身本領,将來再入殿前司并不難。”

“可放下這些家業難。我無伯叔兄弟,我若回到殿前司,又有誰接手它們?”許衷又轉眼到空空如也的架子。

平西便再勸:“或許将來您娶了娘子進門,便有娘子替您打點了。”

許衷苦笑:“如是多家業,我來承擔,已覺得身上重負不堪。若要她來管理,我抛下這許多煩惱,進殿前司圓我自己一人心願,如何對得住她?”

平西于是無言。

許衷接着道:“她萬般皆好,本就是我高攀。她既執我之手,我必給她平安喜樂,不給她增絲毫煩惱。”

想起了今日牽住他手的朝煙。

她的手伸來的那一刻,無人知道他的驚喜。

輕柔的觸碰,緩緩的摩挲,緊緊的相握。

他對她的喜歡,在那一刻到了極致。如獲至寶,此後再也不肯松手。

盡管今日這樣一見,誰都不曾挑明了話說“我鐘情于你”,也不曾講什麽“嫁給我”或是“娶我”,可誰還不明白彼此的意思呢?

都不是着急的人,卻做了件着急的事。匆匆忙忙,就這樣拉上手了。

朝煙用被子捂着頭。當時只覺得許衷手暖,現在想起來,羞死個人!

許衷坐飲涼茶,回想她的一颦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還是情敵最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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