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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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針織]
精致的小店在雪景的襯托下更顯溫馨,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暖色系的門牌和門框上,如同畫家筆下的冬日漫畫一般溫暖柔情。
這間針織店當初送給保平安時,邱鳴旸還幻想過在寒冬時節冒雪前來接保平安回家的場景,可惜直到保平安離開深城,這間店都沒再開啓過。
今天下庭後,邱鳴旸推了律所合夥人的聚餐,獨自駕車在雪中漫無目的地行駛,不知不覺就開到了這裏。
保平安出國接受治療近三個月了,這期間,他們沒有通過一次電話。
本以為全文軒陪同保平安一起去,可以給自己開幾次小竈,讓他跟保平安打打視頻電話之類的。結果在邱鳴旸三番四次的請求下,全文軒連保平安的聲音都沒讓他聽到過,更別說視頻見面了。
如果不是自己‘親’兄弟,足夠信任,邱鳴旸分分鐘能暴走。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當一個人已經融進日常瑣碎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後,又突然消失,那種驟然而來的落空感總會讓人倍感失落。
尤其是保平安的存在感還相當強烈。
自從他走後,邱鳴旸家的那條德牧犬六一就天天滿屋子轉悠,嘤嘤嘤地找人,尋空以後就會叼着保平安給它織的小毛衣跑去問邱鳴旸要人。
邱鳴旸則是一副比它還失落的神情望着它。
一人一狗常常會并排坐在飄窗前,呆愣愣地望着窗外,好像那麽盼着,保平安就會突然從大門回家來似的。
沒有期限的等待最是磨人。
邱鳴旸一個大少爺享樂慣了,他并沒有為任何人委屈自己的習慣,保平安從他生活裏消失半年後,他去了夜店,自然也見到了以前和自己有過交往的人。
那些小男孩一見邱大終于想起後宮裏的姐妹們,都樂開了花,一個二個往邱鳴旸身上蹭,邱鳴旸熟稔地輾轉在各類纖細的腰肢間,最終帶了一個小紅毛去酒店。
半年的禁欲生活按理說他應該欲求不滿的,可惜啊,不論小紅毛怎麽在邱大面前騷,邱鳴旸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兩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曾聽聞一起傳說,世間有一至上美味,食之,便再無法戒掉,更無法再食用其他食物,邱鳴旸忘了傳說中那美味的名字,但現在,他覺得可能就是保平安吧。
回家後,六一又嘤嘤嘤地叼着保平安給它織的狗毛衣來門口堵邱鳴旸,邱鳴旸蹲下把毛衣給六一套上,然後帶着六一回卧室,倆可憐兮兮的背影又坐在了飄窗前。邱鳴旸望了一晚上漆黑的夜,他大腦放空,什麽也沒想,只覺生活乏味至極。
之後邱鳴旸再也沒有去夜店了,也再也沒有試圖過回以前的生活了。他木讷得像個時鐘,每天按時走在該走的軌跡上,過着日複一日的規律性生活。
吃飯,上班,睡覺——想保平安。
期間,他打聽了保鋒的動靜,因為他覺得保平安這個爹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果不其然,保鋒在保平安離開深城後,又住進了保平安原來的廉租房裏。
邱鳴旸想替保平安趕人,但又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什麽立場上讓人滾蛋。
況且,邱鳴旸的助理打聽到,保鋒的現任妻子患有重病,保鋒為了給那個女人治病,早出晚歸,身上背了不知多少債款,如果将他們趕出去,估計以他們現在的經濟狀況,兩人不但會露宿街頭,那個女人估計經不起折騰會出意外。
于是邱鳴旸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邊派人去看着保鋒的動向,一邊默認讓他們暫時住在了保平安的廉租房裏。
保平安消失近九個月,邱鳴旸就安分了九個月,邱明凱都有點不适應這麽乖巧的弟弟了。
他派去跟在邱鳴旸身邊盯梢的人次次彙報都完美無瑕,如果人不是自己多年的心腹,邱明凱都差點以為邱鳴旸把面前這人策反了呢。
“完了?說完了?沒了?”
“是的,邱總。”
“一個月,家、律所兩點一線,連遛狗都沒出過院子?”
“嗯。”
“家裏就他和保姆?”
“是的,之前小少爺養的男孩子也沒有再出現過。”
“哦,沒出現就沒出現,小旸本來就是個沒長性的人。別的人呢?都沒有嗎?”
“沒有。”
“喲,奇了怪了,出家了?”
邱明凱聽着底下人給他的彙報,覺得天方夜譚,怎麽着啊這是,自己弟弟改性了?
還是……改性向了?
那他可太高興了。秉着試一試的心态,邱明凱問:“沒有漂亮男孩,女孩有嗎?”
“沒有。”
“得,你也不用回複得這麽快……過兩天我去看看他吧。”
兩天後,邱明凱依言到老弟家視察,邱鳴旸這幾天正好在忙一個案子,在書房埋頭看卷宗,完全無視邱明凱的到來。
邱明凱靠在書房門框上問他是不是為情所傷,怎麽近期都這麽消停。
邱鳴旸頭也沒擡,淡淡地‘嗯’了聲。
邱明凱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邱鳴旸桌前,敲了敲桌子,邱鳴旸無辜地擡起頭看向他。
邱明凱半嚴肅地說:“我不管你跟誰胡鬧,家裏意思很清楚,你總得成家,不管男的也好女的也罷,趕緊給我弄出個家來,聽到沒?”
邱鳴旸輕輕勾唇,笑容純良無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乖巧,“嗯,知道了,哥。”
N國,W市。
MR治療研究基地,三層,一個身穿隔離服的工作人員急匆匆拿卡刷開治療室的門,沖向走廊對面的醫生值班室。
頂燈刺眼的光線打在長廊平滑的地磚上,明晃晃的光暈加劇了她的緊張。
“Dr.全!三號治療艙報警!患者有強制蘇醒意識!”
全文軒正在吃午飯,聞言迅速扔下餐具,套上隔離服和鞋套跟随大喊的人跑向治療室。
治療室不比外面,裏面光線柔和,溫度卻極低,工作人員24小時輪班倒休,2小時換一班崗,如果不穿特制隔離服,正常人進去不到半小時就會凍得周身冰冷。
治療室內每樣物品都經過嚴密的消毒,牆壁、地磚、天花板全是消毒瓷磚。人員進門要通過兩道坎,第一道是噴霧消毒,第二道是光線消毒,打開第三道門才能完全進入治療室。
進入之後先經過的是治療臺,上面有七臺電腦,每個治療艙有一個單獨的電腦記錄患者每天的生命體征,還有一臺總電腦,用于醫生傳醫囑和操控其餘六臺電腦工作。
走過治療臺,進入封閉的治療內室,裏面并排躺着六個等人高的治療艙,每個裏面都躺着一名患者。
三號治療艙,裏面躺着的是保平安。
從躺進去的那一天算起,他已經進入艙內治療九個月零三天了。
治療艙上方顯示器顯示的治療進度為:90%。
還有10%,他的治療就基本完成了。
這六名患者是同一天進去的,但是治療艙上方顯示的治療進度各有不同,治療進度是系統根據患者的自身條件和個體差異來進行的不同定制,醫生無法左右。
五樓的二號治療室,裏面有個人躺了快三年了,到現在治療進度還是37%,如果兩年後,也就是艙內治療滿五年,這名患者的治療進度還是不理想,醫生便會強制停止治療,那麽也就宣告患者治療失敗,并且患者會有不同程度的失憶。而四樓三號治療室,有人躺了一個月,便恢複正常,已經走出治療基地了。
面對治療的不确定性,全文軒一直沒有給邱鳴旸太多希望。
因為有可能1%的進度都會走上一年,所以,保平安的具體治療時長,全文軒也無法保證。
再有就是進入基地前,他已經簽署了保密協議,在參與實驗的兩年內,他不會向外部人透露實驗基地的任何事。包括患者家屬,及蘇醒後的患者。
全文軒看着紅燈閃爍的治療艙,艙內人清秀的臉龐上眉頭緊皺,嘴唇緊抿,身體兩側拳頭緊握,跟最初躺進去的神态完全不一樣,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刻就蘇醒過來。
一旦蘇醒,保平安的治療将直接宣告失敗。
并且會損失一部分記憶。
“Su,他的記憶重組現在到哪個階段?”全文軒手心全是汗,聲音低沉地問旁邊的工作人員。
Su準确報出:“20歲。還有兩年。”
保平安躺進去時是22歲,目前23歲,治療的近十月沒有記憶,那麽他還有兩年的記憶沒有重組完成。
研究基地整個治療方案的順序是先進行藥物治療,患者進艙之前會維持一周的藥物治療,等身體達到進艙條件,便會進入艙內。艙內治療分兩步,一步是記憶重組,也就是将患者腦內的所有記憶洗刷幹淨,再重新組合,以正常人的視角傳回患者腦內,第二步就是最終的修複治療,等修複治療結束,整個治療也就結束了。
保平安目前處在治療的第二階段——艙內治療第一步,也就是最兇險的一個階段,記憶重組。
他目前的記憶進行到他20歲,也就是之後兩年的記憶還未傳回他的腦內,如果他此刻醒來,那麽不但會治療失敗(患者蘇醒,将無法進行第三階段修複治療),而且還會損失20歲之後的所有記憶。
也就是記憶會停留在三年前,他奶奶去世那一年,邱鳴旸将會徹底從他的記憶裏消失。
——你先答應我,不論如何,會把保平安完整地還給我。
——這個我無法保證,連感冒打針都有風險,這你要我怎麽給你保證。
——我不管,你必須保證。
——邱大律師,你講點道理好不好?虧你……
——求你了。
進入治療室短短兩分鐘,全文軒身上的衣服就被冷汗全部浸濕。在深城的最後一個夜晚,邱鳴旸約他出去喝了一趟酒,席間期期艾艾地求了他許久,将最珍貴的保平安交托于他,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辜負兄弟的信任。
全文軒擦了一把從額頭滴到眼皮上的汗水,“開艙,給我配三支Midazolam鎮定劑。”低沉的聲音中帶了幾分緊張的顫抖。
“可是,一但開艙,會增加他蘇醒的概率。”Su也十分緊張,謹慎地提醒全文軒。
“你看他現在是不會醒的樣子嗎?”
“Dr.全,之前沒有患者在艙內注射過其他藥物的先例,萬一……”
“我說開艙,出了事我擔着。”
既然邱鳴旸不在乎他傻,就算拖,也要拖到記憶重組完成。如果治療失敗,最起碼,我把保平安全須全眼地帶回去了。
現在擺在全文軒面前就一條路,不開艙給藥,保平安治療失敗,傻也傻了,記憶也失去了。開艙給藥,還能挺到記憶重組完成,就算開艙給藥或許會導致後續治療效果變差,最起碼,保平安還是完整的,擁有完整記憶。
治療艙,一個人一生只能進一次。記憶重組的沖擊,對大腦記憶片區幹擾巨大,如果進行第二次,患者老年就會出現記憶混亂等問題。
全文軒想着,如果這次治療失敗,就算沒了治療艙,他也可以後半生再想其他辦法為保平安一直治療,直至他死亡。
可如果保平安因為這次治療,導致記憶失去了,那就真的回天乏術了。他做不到機器那般複雜,将記憶硬塞回保平安腦子裏。
一條路,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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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醫學知識純胡謅。本文沒有失憶梗。阿巴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