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洛聞心哪裏是那個意思呀。
他既不想正着坐,也不想反着坐,只是因為被頂得難受罷了,又滿腦子胡思亂想,為了避免自己再胡亂想下去,才只好折騰來折騰去的。
可季晟竟然一點都不嫌他煩,還要背他。
“嗯?”季晟見身後人久久不動,又伸手,牽了牽他細細的手腕,把人往自己這邊帶了一點,“要不要背?”
洛聞心挪了兩步,乖順的抱住他的脖子。
季晟也慢慢站直,把人背了起來。
兩人便又回到了昨晚的姿勢。
季晟一手兜着他,一手牽着踏雪的繩子,兩人一馬,慢悠悠在小路上走着。
踏雪似是也不明白這兩人有馬坐為何偏要走,覺得自己好像被小瞧了。
一開始,它還不願意動,喘着粗氣鬧脾氣,被季晟警告般壓低聲叫了一句名字,才又慢騰騰的動起四蹄來。
洛聞心伏在男人背上,一開始還有一點點忐忑,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嬌氣,明明可以騎馬,卻還要季晟背他。
可是緊接着而來的,就是心髒被一股不知道哪裏來的暖暖的東西漲滿。
嘴角微微揚着,比吃了糖還開心。
為什麽明明兩人早就親過好多次,更親密點事情也做過,而如今只是被季晟背一背,他就這麽開心呀。
洛聞心又在他耳邊叫他名字,說話的聲音軟軟細細的,“季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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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累不累呀。”
少年身體很輕,兩條胳膊也細細的,實在沒有什麽重量。
季晟每回将他抱在懷裏,只覺得還不如自己那兩把刀重。
身體不好,又挑嘴,便怎麽也喂不胖。
得想個法子才行。
季晟将他往上兜了兜,“不重。”
洛聞心便放心了,把自己又貼回他背上。
他渾身的肉都是軟軟的,季晟甚至能感覺到他軟綿綿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弧度,呼吸不由又停了一瞬。
洛聞心挨得他近了,便能看到男人的脖頸。
正值夏日,季晟穿得薄,只一件黑色單衣,領口略松,往裏頭一望,就能看到向下延伸的脊骨跟起伏的背肌。
偷看不太對,可是視線正正好,洛聞心便多看了兩眼,看出他皮膚上有一些暗色的痕跡。
隐約辨認,大約是傷痕。
洛聞心盯着那個地方,心髒裏那股甜絲絲的東西一點點抽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酸的東西。
他伸手,摸了摸最顯眼的那條,感覺到男人身體瞬間繃緊,又連忙将手收回來。
“怎麽了?”
“你受傷了呀。”洛聞心隔着衣服碰了碰那塊皮膚,輕輕道,“這裏。”
季晟擡了擡眼,意識到洛聞心在說什麽,神情卻并無半分在意,“無事。”
的确,那看起來是舊傷。
洛聞心便也沒有說話。
可是他突然想到陸戚跟他說的話。
說刀劍無眼,說不定哪天就會喪命。
季晟感覺到背上的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緊了緊,随後,溫溫熱熱的氣息貼近,在他耳邊說,“那昨天呢?”
“有沒有人傷到你呀?”
季晟蹙起眉,偏頭看他,心知陸戚定然跟他說了什麽,稍作思忖,還未想到如何答話,臉頰就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輕輕蹭了一下。
“不要再跟人打架好不好?”
少年聲音低低的,“我不想要你死掉。”
微風吹拂樹梢,日頭剛剛好。
洛聞心正坐在一顆高大的榕樹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男人削一具竹制的骨架。
将翠竹仔仔細細削去了可能會磨到手的棱角,又紮成了鳥兒的模樣,雙翼足有成年男子兩臂長,是只初具雛形的蝴蝶。
旁邊擺了些五顏六色的油布、漿糊,只待竹架一制成,将這些糊上去,就成了一只雖簡單但也漂亮的風筝了。
季晟顯然沒做過這種玩意兒,薄唇抿着,一張俊臉沒什麽表情,拿着斷魂上上下下,先比了一陣大小,又試着砍斷,結果因為力道沒控制好,砍壞數十根竹子,這才勉強有了一個能看的。
會來做這個,還是因為昨日。
洛聞心說完那句話以後,眼眶就有一點點紅了。
季晟愣了半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身體先于意識,知道要先哄。
可是他剛說了一句“死不了”,就不知又戳到洛聞心的哪個傷心處,原本還只是有一點紅的眼睛,立刻就紅透了。
趴在男人背上,用兩只手的手背按着眼睛,不想季晟看到自己真的哭了。
可是小嘴巴幾乎快扁成一條曲線,實在很難讓人看不出來他在委屈。
于是兩個時辰都沒哄好。
男人把他放在地上,回身抱住晃了晃,向來甚少表情的臉上也頗為困擾。
他擰着眉,反複思索有什麽是能讓洛聞心開心的,笑一笑的。
包袱裏的竹編小蝴蝶和陶土小人兒都拿出來在他眼前晃過一遍,哭聲都沒有停,最後,還是聽到“帶你放風筝”,洛聞心吸鼻子的聲音才稍稍頓了一下。
這一路上,洛聞心念過許多次想放風筝。
這樣惦記這件事,是因為還在獻州的時候,見雲跟他描繪過他親戚家做的那種又大又漂亮的風筝,每逢春天時,見雲都帶着那種風筝出去玩,全獻州的小童都最羨慕他。
可一路上發生了太多事情,等到真的有空閑來游山玩水,春天也早已過了。
洛聞心眼淚汪汪的看他:“現在哪裏還有風筝呀。”
已經夏天了,賣風筝的小販早已賣起西瓜和糖葫蘆了。
“想有就有。”季晟将他端起來,抱在身前,黑眸裏有點他自己都很難發覺的縱容,在少年額前啄吻一下,“不哭了?”
結果季晟所謂的“想有就有”,原來就是自己親手紮。
洛聞心托着兩腮,看男人不甚熟練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了一點聲音來。
季晟還在垂眸固定竹架,聞聲,擡頭看向他。
洛聞心的小臉蛋被暖暖的日光曬的有些發粉,雙眸裏亮晶晶的笑意還未褪去,就對上男人幽深的眸光。
兩人對視片刻。
季晟一瞬不瞬盯着他瞧,手裏動作都不繼續了,只剩喉結還輕輕滾了滾。
洛聞心沒移開目光,抿了一下嘴唇。
季晟的心思偶爾難猜,但大多數時候,又過分直白。
譬如此刻,洛聞心只用看一眼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又想做什麽。
于是在男人剛一有動作時,就立刻反應很快的探頭過去,在他臉上啾了一口。
快又輕,但因為動作有些急,就還是啾出一道“吧唧”的聲響。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洛聞心也傻住了。
而季晟只頓了一秒,就俯身過來,大掌攏住他細嫩的脖頸,舔吻落在他嘴唇跟鼻尖。
“我已經親、親過你了……”洛聞心推推他胸膛,想把他推回去,“唔……你先紮風筝嘛……”
季晟每次親起來,總是會很久,好像要壓着他啃一整天的架勢。
洛聞心早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耍了一點點的小心機,先發制人,把反正也躲不過去的吻主動親掉。
可他腦袋還是太笨,不知道這種事情根本不是能用次數衡量的,自己率先親他,不過是火上澆油罷了。
果不其然,這一下過後,季晟好像愈發興奮了,舌腔中的熱息燙的他臉發紅,惹得洛聞心連連往後躲。
最終卻還是沒有躲過去,被翻來覆去啃了好一陣。
等風筝紮好時,已經到了下午。
日頭下去了一點,風卻起了一些。沒一會兒,粉色的大蝴蝶就慢悠悠的飛上了天。
洛聞心還是只在上一世時,和哥哥一起放過一回風筝。
可那個時候他還太小,哥哥沒給他自己握風筝線,于是他是看着哥哥讓大蜻蜓飛上天的。
而這回,季晟先是教他一點一點的放線,又松開他,抱臂靠在樹邊看他。
洛聞心握着一端的拉線,笑得眉眼彎彎,開心的直蹦。
風筝要跑起來才能放得更高,但他小跑沒兩步,便開始小口喘氣,站在那裏,朝季晟扭過頭,喊他過來,要他幫自己。
季晟走過來,接過他手上的線,洛聞心卻又戀戀不舍,不肯松開。
沒辦法,季晟只好一手抱人,再一手掌着線。
到底還是夏日,風吹得黏糊糊的,空氣裏也飄着甜膩膩的不知從哪飄過來的花香。
一切都惬意極了,因此誰也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麽突然又親上的。
大約是季晟挨近他後,很容易就聞到了他舌根裏的甜甜的味道——
是上午才吃過的糖人,畫成手牽手的人偶的模樣,季晟去買時,兇煞模樣将小攤老板吓得半死,戰戰兢兢給他畫了個比平日裏大兩倍的。
花三文錢買來的糖人太大了,洛聞心只吃掉幾個小角,還剩下一大半,全被季晟擰着眉吃掉了。
當時覺得膩味,此刻聞到他嘴裏的香甜氣味,卻又覺得該給他買兩個。
風筝線不知何時已經被季晟拿過去了,系在了一邊的樹幹上,蝴蝶的兩只翅膀在空中飄啊飄的。
沒用完的油布被鋪在地上,男人又解了自己的外衣墊上一層,這才将少年放上去,像放置什麽易碎的珍寶。
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又不像是對待珍寶。
抱着少年的腰,先吮一陣他嘴裏的糖味,又去脫他鞋襪。
是方才洛聞心說的,鞋裏進了石子兒。
可摘下來了,尋完鞋裏的小石頭,就沒再給他穿回去。
雪白小巧的一雙腳,連足弓都薄而精致,挑不出一絲瑕疵。
圓潤可愛的腳指頭甫一碰到空氣,便在男人毫不遮掩的目光中蜷了蜷。
像一顆顆漂亮的小玉石。
“別……”像是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洛聞心微弱的叫了一聲,“不要t……”
季晟盯着他看,一雙眼睛黑魆魆的,沒聽他的話。
洛聞心軟綿綿的往後倒,被一只胳膊摟住。
若在以前,洛聞心還會傻傻的以為是斷魂,可如今只用稍稍一瞥,就知道不是,于是扭着身體想躲。
可是越躲,那個根本就不是斷魂刀鞘的東西就愈發追過來。
尤其男人又穿一條黑色長褲,一瞥眼看過去,便真像藏了個什麽東西。
洛聞心是知道藏了什麽的。
可一想起那晚看到的,他就還是害怕,僵硬的想把腦袋扭開,可男人速度比他更快。
他動作又重又用力,在白日的陽光下,明明白白的在說饞他。
洛聞心眨巴一下眼睛,眼圈兒就紅了,嘴唇都抖了抖。
季晟去牽他的手,洛聞心吸了一下鼻子,別過臉去,小下巴翹得老高,搖頭,“不要。”
嬌裏嬌氣的,季晟往前一點,揉捏他的手,低聲哄,“就一下。”
洛聞心轉過臉,黑亮的眼珠觑他一下,像只機靈的又膽怯的貓兒,聞言往回縮着手,還是不肯。
季晟咬着牙,喉結上下鼓動,不由分說握着他手一起,可見洛聞心眼睛濕了,眼眶中凝出淚來,就還是怕他又生氣,松開他,去尋他的嘴。
洛聞心立刻把手縮回來,流了一點眼淚。
男人捧着他的臉,懲罰似的在他嘴角親了親,擡起頭,盯着他比起平日更要紅潤幾分的唇,忽而直起身來,跪行往前,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便還是醉塗山那晚聽來的牆角。
彼時洛聞心尚且聽得迷糊,這下,卻是眼角連同脖頸都紅了,手抵在他胸口,拒絕的聲腔也細弱委屈,“不要……”
他抿唇看季晟,淚珠子成串直往下掉,便見男人妥協似的,看了他幾秒,低下身來,“那我幫心心。”
上好的蘇繡毫無抵抗之力,瞬息成了廢布,過了一會兒,季晟覺得有點不得勁,于是稍稍直起了身。
他微微一怔,低眼看去。
早說洛聞心身上為什麽哪裏都這麽香。
如今可算被他找到了。
洛聞心擡起胳膊擋在自己眼前,不想再看,可過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張開一點手指頭縫。
男人肩寬腰窄,一身黑色勁裝,分明還是那張棱角利落的冷淡臉龐,好似任何事情都無法撼動他情緒,可這樣一個人,此刻卻雙目微阖,手背青筋暴起,連顴骨上泛了些薄紅。
從洛聞心視線看去,季晟就像頭進食的獸,只不過吃的不是別的。
他腦袋“轟隆”一聲,沒再幾下,便小腿僵直。
季晟頓了一下,擡眼去看他。
少年嘴唇嫣紅,皮膚雪白,像個純真的妖魅,咬着手指頭,睜着一雙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顯然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卻見男人擡起身,像是品了一下似的,擰了一下眉,評價道,“沒你嘴裏的甜。”
複而展顏,眉梢都挑起來,“不過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