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一吻倒是蜻蜓點水, 淺嘗辄止,十分不似季晟的風格。

饒是如此,洛聞心也手忙腳亂才将他推開了, 紅着臉瞪他,“還玩不玩棋啦?”

白玉棋盤終于被擺在兩人面前, 兩兜玉石棋子兒也一黑一白放置在兩人手邊, 架勢倒擺的很足。

不過真到了要下棋的時候,卻是又大眼瞪小眼了。

琴棋書畫,君子四藝,季晟是一樣也不會的。

洛聞心更不必說, 身體緣故, 上一世時頂多只打打電視游戲,圍棋那般費神費腦的東西,自然不會有人去教他。

兩人拿着玉石棋子兒胡亂擺弄一陣,毫無章法, 只是白瞎了這上好的棋盤。

洛聞心看着這亂七八糟的棋面, 突然想起什麽, 眼睛亮了一瞬, 道:“我教你下一種五子棋,好不好?”

季晟問,“那是什麽棋。”

他從未聽過。

而且這名稱, 倒更像是什麽招式功法。

洛聞心已經高高興興的将棋面撥開, “就是一種很簡單的棋呀,我教你……”

五子棋規則簡單,而且剛好也可以用圍棋棋盤來下, 上一世時, 洛聞心也曾和哥哥們玩過幾次, 差點都不記得還可以這樣玩了。

好在這棋的規則并不難記,洛聞心只稍微回想了一下,便教給了季晟。

男人只盯着他瞧,狀似聽得認真,只是眼神全在他臉上,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第一盤開始,洛聞心果然大顯神威,不用片刻便贏得了季晟,開心的眼睛都眯起來,小鼻子翹的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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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往後幾盤,季晟大概是終于将注意力從他身上轉回到棋面上,故而上手奇快,局勢立刻轉變了過來。

洛聞心連輸幾次,臉頰就鼓起來了。

倒也并不是生氣,就是又領教了季晟的厲害。

季晟總是聰明的,相比起來,自己明明比他更早學會五子棋,卻顯得這樣笨拙。

季晟擡眼看他神色,瞧出他小嘴嘟的快能挂油壺,便又輸給他幾盤。

放水放得喪心病狂,洛聞心竟也沒看出來,小臉即刻又露出笑容了。

二人圍着這白玉棋盤悠閑的消磨一個多時辰,期間,洛聞心又被騙着叫了好幾聲哥哥。

眼見快到晌午,日頭慢慢高懸起來,隐約有了幾分熱意,季晟向船艙後看去,讓船夫準備靠岸。

就在這時,有另一艘小船自斜前方劃了過來。

是艘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舟,船尾處也是船夫,船頭則有一名青袍客負手而立。

那人身量中等,梳着一種文人常梳的發髻,手裏還拿着把扇子,看着是一派風流佳公子的模樣,腰間卻又懸着與他這身裝扮極不相稱的兩把彎刀。

那船越靠越近,那人視線也一直落在季、洛二人身上,待相隔不遠時,那人才出聲道:“是方好棋!”

季晟正在将白子兒與黑子兒分別放入兩個棋簍裏,聞言頭也沒擡,只是手往邊上一搭,無上便出鞘寸許。

小船最終在他們身旁停下,那青袍客朝二人拱了一下手,客氣的說明了來意。

他說這碧雲湖景致雖好,但地處偏僻,常年是沒什麽人在此處游玩的,所以遠遠的就見到這邊有人泛舟,心生好奇,過來一看。

這男子一席話說的禮貌客氣,看起來也仿佛沒什麽惡意,季晟終于将手從刀柄上拿開,擡頭瞥他一眼。

那人站在那裏,先是看到洛聞心的臉,眸中一閃而過了一絲驚異。

等與季晟對上視線後,男人又是愣了一愣,在兩人身上各看幾眼,才一展折扇,笑道:“好棋,好景,二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啊。”

洛聞心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人。

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季晟他們,遇到的其他陌生人總是各有各的奇怪,于是對這青衣人也不免有幾分下意識的防備,只敢挨着季晟,再從他身後探出一點腦袋,偷偷的瞧他。

不過這男人雖熱情,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倒也坦率大方,令人并無分毫的不适,洛聞心這才稍稍放松一些,從季晟背後出來了。

青衣人試圖與眼前的這二人攀談,不過那高大男子面色肅冷,對他愛答不理,半天不怎麽答話。

那纖瘦的漂亮小公子雖是偶爾對他好脾氣的笑一笑,但話也不多,青衣人自顧自說上一陣,不由有些尴尬,止了話頭,往旁邊一看。

這一看,便看到了季晟擱在船沿上的兩把刀。

這人動作霎時凝住了。

過了片刻,才擡起頭,大驚道:“閣下佩雙刀?!莫非你是……”

季晟表情不善,冷冷觑着他。

一般人見了他這幅神情,若是小童,定會哭着喊着跑遠;就是大人,恐怕也會心中一涼,知曉這人不是什麽善類,不會同他搭話了。

這男人卻渾然不覺,且在看到這兩把刀時,眼中竟然迸出奇異的光芒:“……莫非你是同我一樣,也在效仿季晟?!”

“……”

聽了這話,莫說洛聞心呆住了,就連季晟,無甚表情的臉也滞了一瞬。

這男人卻沒察覺眼前人的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看着季晟,仿佛是在茫茫人海中尋到知己一般,差點就要上來握着他的手一通猛搖了。

當即沒再在意季晟的冷臉,從他的小船上一步踏了過來,同二人站在了一起。

“沒想到我竟然在這裏遇見了同道中人。”這人喜笑顏開,湊在季晟身邊,左一句右一句的道,“冒昧一問,這位俠士可也是同我一般,佩此雙刀,所為的是練季晟自創的那套刀法?”

“……”季晟眉都擰起來了。

他瞥了這人一眼,沒說話,垂眸将兩個收拾好的棋簍疊在一起,又同白玉盤一起收好。

倒是洛聞心,聽了這話,便好奇的問道:“你為何要效仿季晟呀?”

“有好劍的,自然也有好刀的。江之慎那套軟趴趴的碧柳劍法尚且受人追捧,我這又有何不能理解?”

這人見洛聞心生的年幼又好看,對上他便不自覺放柔了聲音,笑道,“更何況季晟數年前在大漠那一戰成名,多少江湖人嘴上不說,私下裏卻是扒了他招式功法,關上門來學呢。我大大方方效仿,有何不可?”

洛聞心似懂非懂點點頭,又悄悄看了一眼季晟。

季晟居然有這麽厲害哦。他心想。

居然還有粉絲。

這人又做了一番自我介紹,說自己姓蘇,名宿,喜好搜集各類名刀名劍、古籍功法、珍奇古玩,在這不遠處有一別莊,但在莊子裏待久了也悶,于是今天正是下山來散心的。

說完,又是搖着扇子,天花亂墜的吹捧了一通季晟,什麽神勇無匹、不受禮教所拘、武功自成一格,沒當今許多武林人那股子裝模作樣的搖頭稾腦。

且說這蘇宿雖然喜好名刀名劍,自诩半個游俠,但其實只會一點半吊子的武功,對季晟與他那兩把刀的事跡,也只在傳聞裏聽過,從未得見真容。

因此,真見到了斷魂與無上本尊,第一反應竟然會是這人同他一樣,是在效仿季晟。

他一面說話,洛聞心就頻頻拿眼睛去看一旁的季晟,見男人仍是毫無反應,終于忍不住道:“您方才說,見到他也佩雙刀,所以覺得與您是同道中人……”

蘇宿道:“正是。”

洛聞心又瞅了一眼季晟,小聲道:“……可您為何不猜測他就是季晟呢?”

蘇宿一怔,道:“這、應當是不會的。傳言季晟面如修羅,長得是難看極了,臉上常年戴一副面具來掩蓋真容,而這位公子……”

他的目光落在季晟臉上,見對方雖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但卻端的是相貌堂堂,一張臉俊的有些冷冽。

洛聞心驚訝極了,聲音都擡高了一點點,“……難看?”

什麽呀,季晟在江湖中竟還有這樣荒謬的傳言?

居然說的他長得難看?

洛聞心有些不太高興。

他覺得那些瞎說的人讨厭,可轉念一想,季晟在這之前,的确是常年戴一副面具,模樣又冷,吓哭那麽多小孩,人家還把他當鬼,那、那好像也……

可是季晟笑起來是好看的呀。

罷了,那些人定是沒見過季晟的真正模樣。

季晟站于一旁,垂眸,見洛聞心不知在想着什麽,臉蛋氣的比方才輸了棋時還要鼓,拿衣袖掃了掃他頭頂。

“對了,還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蘇宿道。

季晟面無表情看他一眼,并不答話,蘇宿讪讪一笑,又看洛聞心,洛聞心才道:“我姓洛,叫做洛聞心。”

“哦哦!原來是洛小公子!”他看向季晟,“二位既是兄弟,那想必您也是洛公子了。”

“……”

洛聞心愈發呆滞了,心想,這蘇公子又是從何處得知他與季晟是兄弟?

思來想去,又猛然想起,方才在下棋時,季晟的确哄着他叫了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大約是其中哪一聲被這蘇公子聽了去。

但若要讓他此刻解釋他與季晟并不是那種“兄弟”,又實在稍顯尴尬,只得閉嘴不答。

誤會越鬧越大,這蘇公子似乎已經篤定他二人是兄弟,又覺得與季晟為同好,不由愈發親近。

“對了,洛兄。”蘇宿挨到季晟身邊,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小冊子,“既然你也佩雙刀,習刀法,那應當對會對這個感興趣,你且看看。”

他把那冊子翻得嘩啦啦的,臉上頗有得色,“這冊子還是我偶然間得的,花了好我幾百兩。”

季晟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掃到那破破爛爛的小冊子上,不由頓了一頓。

只見冊子外皮上書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裏頭又畫着一些線條粗糙的握刀小人兒,一招一式,正是他自創那套刀法的其中一式。

只是畫得錯漏百出,令人不忍直視,要真按這個練,可不知道會練出個什麽鬼玩意兒。

季晟愈看,眉心煞氣便越重,當即捏住那冊子一角,掌心灌入內力,霎時,那冊子就碎成了一片一片。

蘇宿當即驚呆了,撲上去搶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片,撿了幾片,卻是根本撿不完,擡頭看着季晟,神色中似有幾分悲憤:“你這是做什麽?”

“全無用處。”季晟冷道。

蘇宿叫道:“這怎麽能是全無用處呢?!這,這可是我花了好多銀子才買來的!僅此一本!”

他看着季晟,見對方雖與自己為同好,卻是對這刀譜萬分不屑,不由想到什麽,忽而睜大眼睛,“……難道說你知曉更準确的功法?!”

“……”

饒是洛聞心,也不禁為這蘇公子奇妙的思路而稱奇。

蘇宿越想越覺得對,而且回想起男人方才碎掉冊子那一手,又覺出這同道中人內力也十分精厚,不由愈發驚喜。

季晟都懶得再同跟這人繼續糾纏了,牽了洛聞心的手,要帶他去船的另一頭去。

這便是擺明了不想搭理了。

可這蘇宿仿佛是天生缺根弦,跟在兩人身後,硬是要請他們去別莊一敘。

他說他的別莊就在這離這不遠的山中,客房有數十間,山裏有一方溫泉。

“我看洛小公子神色頗為疲憊,不如去我那溫泉藥浴中泡上一泡?”蘇宿忙不疊的道,“我那山莊也安靜,雖說前幾日才來了一姓雲的畫師,背着個很大的畫架,但與他分住兩院,應當是不會打擾到的。”

也不知是哪句話讓季晟動搖了,臉色不再那麽黑。

一連幾天趕路,雖說大多數晚上都住的客棧,但因着半月前受驚的緣故,洛聞心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一直到了今日才開心了些許。

“洛兄意下如何?”蘇宿眼中閃着期待的光芒,忙不疊的道,“相識不易,我還想與您多讨教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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