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色剛蒙蒙亮, 淺色的晨晖裹着薄霧,散在這片碧湖之上,顯得仙氣缭繞。

這便是碧雲湖了。

湖中央飄着一尾小船, 上頭有一身穿霧藍色衣衫的少年, 他端坐船頭,一手捧着臉, 另一手握着一根細細的魚竿,一眨不眨的望着湖面,正在垂釣。

許是魚食給的不夠, 這少年又沒什麽釣魚的經驗, 等了近一個時辰, 都沒有任何魚兒上鈎。

好在少年也并不惱,纖白手指搭在下颌,長長睫毛被日頭鍍出一層毛絨絨的暖光, 側臉纖秀寧靜,遠遠看去, 倒比這碧雲湖更像一副畫兒。

忽的, 他面前的水面冒出咕嘟咕嘟幾個水泡, 少年眨了眨眼,似是感覺到什麽, 正要翹一翹腳,結果下一秒,就有一個人影浮出了水面, 帶出一陣稀裏嘩啦的水響。

是個男人。

男人攀着船沿, 仰頭看着少年, 一頭黑發被水浸的濕亮, 向後攏去, 露出利落深邃的眉眼。

他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兒,眉梢微微一挑,一用力,将身體撐了起來。

男人翻身上了船頭,再伸手在兩邊褲子裏各一掏,幾尾活蹦亂跳的魚就掉了出來。

魚兒滑溜,扔到船板上還在撲騰,濺的少年衣衫下擺都是水跡,撲騰的厲害的,甚至還濺了幾滴水到他面頰上。

少年将手擋在臉前,微微蹙眉,唇角卻彎着,細聲細氣的嗔怒道:“你把魚拿走呀。”

男人擡腿向他走來。

他上半身未着寸縷,只下身穿一條深色長褲,此刻被水全浸濕了,貼在修長雙腿上,勾出緊實的輪廓。

水滴自他赤.裸胸膛流下,在船板上落下水印,偏他還渾然不覺,渾身濕漉漉的向少年走近,彎下身來,湊在少年耳邊,帶着一身的水汽,低聲問:“怎麽樣。”

像在讨什麽獎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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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手指頭撐開一條縫,一雙烏靈靈的眼睛自手指縫裏觑着他,小聲道,“算你厲害好了……那、那你想要什麽呀?”

這二人正是季晟與洛聞心了。

自那日從荒山離去後,二人是一路行至了這裏。

起先兩天,洛聞心都在昏睡之中,好容易醒了,卻又因那日的驚吓,一連幾日都處在低沉之中。

季晟情緒自然也跟着陰沉,待洛聞心情緒好一點,便追問他當日情形,只可惜也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來,更無從得知那山洞裏的重傷男子是何許人了。

好在洛聞心并未受什麽傷,只是受了驚吓,情緒不穩,多問兩句就要哭,一刻不能離開季晟。

季晟便也只好暫且按下殺人欲望,無論如何,先哄得洛聞心開心再說。

于是拿出了那風筝給他瞧。

那日,季晟是如願幫他把風筝拿回來了,可是那風筝掉落在樹林裏,沾了泥,又被尖細的樹枝劃出了幾道口子,整個都破破爛爛,一點都不漂亮了。

洛聞心看到他的大蝴蝶成了那般模樣,原本就低落的情緒愈發是難過了,是怎麽哄也哄不好了。

歇息兩日,換了新馬車重新上路,到了這碧雲湖畔,看到藍天白雲、碧波蕩漾,洛聞心才顯出一點兒高興的神色來。

季晟當即把人抱下馬車,又花了銀兩租下一艘小船,帶他在這湖中泛舟。

方才男人下水捉魚,正是二人打賭——

洛聞心半個時辰都未曾釣上哪怕任何一條小魚小蝦,便道這湖裏也許根本沒有魚,季晟則道,自己不用漁網就能捕得。

洛聞心被他唬的一愣一愣,自然是不信,季晟便脫了衣服跳下水,果然不足一刻,便撈出這些條大魚上來。

只是這賭注先前并未定好,此刻,洛聞心問他“想要什麽”,季晟蹙眉思索片刻,竟然也沒想好要問他讨個什麽東西。

于是暫且留着,拿起仍在撲騰的魚,穿過船艙,交于船夫,請他先幫忙用水桶裝好,待一會兒靠了岸,再生火烤了它。

再穿過船艙回來時,只見少年扭過身來看他,粉白臉蛋兒上是淺淺的笑意,伸手拉他衣擺,小聲道:“我知道啦。”

“嗯?”季晟揚眉,在他身側坐下來,“知道什麽。”

方才,季晟不知要向他要什麽,于是讓洛聞心“自己想”。

洛聞心想了想,只知道要讓一個人高興,必然是要給他喜歡的。

就像季晟,雖然看起來寡言少語,可每一回哄他時,卻永遠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知道他喜歡一些小巧趣致的小玩意兒,所以總是想辦法弄來送他,甚至還親手為他紮風筝——雖然已經破掉了。

知道他喜歡吃甜,也沒有太拘着他。

而季晟……季晟喜歡什麽呢?

洛聞心覺得,季晟喜歡的,好像除了練功,就只有親親抱抱,還有、還有做那種令人羞恥的事情了。

讓洛聞心主動親一親他尚算可行,可要是讓他主動拉着季晟再做那日在荒山草地上做的事情,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下可難辦了。

洛聞心坐在船頭,苦思冥想一番,忽然靈光一閃,倒真被他想出了可行的法子了,也許真的能讓季晟高興。

于是他牽牽男人衣角,湊近了一些,在他耳旁小聲說了兩個字。

季晟神色一頓,緊接着轉頭看他,黑眸定定的,喉結滾動,半晌,才道:“再叫一聲。”

洛聞心只覺得被季晟這樣盯着,原本這樣平常的一個稱呼,也像有了別的意味來,于是咬咬唇,又軟軟叫了一聲,“……哥哥。”

男人立刻欺身過來了。

一手抱着他腰,一手撐在船板之上,來要除了這聲稱呼以外的獎勵。

四片唇貼在一起,略薄的那張撬了少年嘴巴,進到那軟軟口腔裏去掠奪津液,只不過少許時間,少年就被他吻的氣息不勻,臉泛薄紅。

原來季晟是真的喜歡自己這樣叫他。

會這樣做,還是因為他想起在這之前,季晟曾要他“不許叫孟橋哥哥”,又問“你叫我什麽”。

得知自己只叫他名字,還有些不太明顯的不快。

所以他才想,要不要這樣叫季晟的。

季晟動作一如既往的急,又用力,洛聞心被親的軟綿綿,卻還有空悄悄往船頭看一眼。

船夫隔着一個船艙,就在那頭,只要稍稍矮一矮身,就能看到船頭的兩人在做什麽。

好在那船夫背對二人,正專心致志撥弄船槳,哼着一曲漁歌小調,怡然自得的模樣,并未發覺這頭的異樣。

洛聞心便也沒有伸手推拒他,知道季晟就是這樣,才不會在意旁人目光,于是也将雙臂慢慢環上了男人的腰。

但洛聞心不知道的是,不在意旁人目光是真,但要是旁人膽敢對他露出半分亵玩之意,那季晟便又是另一種态度了。

一吻将歇,季晟将人拉起來,抱在懷裏,洛聞心便也将腦袋靠在男人胸前。

突然,感覺對方吻了吻他發頂,低聲道:“以後再做新的風筝。”

洛聞心點點頭。

男人又道,“別不開心了。”

洛聞心揪着男人衣服,知道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哄自己開心,心裏酸酸的,又暖暖的,臉在男人胸口蹭了幾下,低低應了聲“嗯”。

天色尚早,小船也慢悠悠的,還有好一會兒才會靠岸。

洛聞心坐了一會兒,便又有些困了,有點想要睡覺。

可他前些日子睡的太多,這船又有些晃,此刻要是睡了,怕是會愈發不舒服,季晟想了想,變戲法似的,從包袱裏掏出一個什麽東西來,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是一副從漠北弄過來的雲石玉棋,棋盤是用玉做的,通體雪白,棋子兒也粒粒晶潤,摸上去溫溫熱熱的,看着就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東西。

洛聞心還像個小孩子,身體再弱,還是對各種新鮮的東西感興趣。

兩只貓兒似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也不困了,抱着男人的手臂問,“那是什麽呀?”

季晟低眉看他,先是賣關子似的不說話,胳膊被搖了幾搖,才哄道,“叫我。”

洛聞心一心急着看那東西,只道,“季晟。”

男人揚眉。

這就是叫的不對的意思了。

洛聞心鼓着嘴看他一眼,小聲道,“哥哥。”

季晟這才将東西遞到他眼前來。

洛聞心摸着那棋盤看了一圈兒,擡眼看他,開心的眼睛亮晶晶的,“這就是白玉盤呀!”

“嗯?”

洛聞心念起他所學不多的幾句詩詞來,“就是‘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的白玉盤……”

這下季晟是真的聽不懂了。

只是見少年小嘴一動一動,便忍不住捏了捏的他臉,将他兩頰的肉被擠得嘟起來,“心心還會作詩?”

洛聞心嘟着嘴,話說的口齒不清,“不是不是,這個不是我作的,是挪用先賢……”

“哪位先賢?”季晟道,“怎麽我從未聽過。”

男人眉心淡淡蹙着,是真的不懂,不過提問的模樣卻算不上十分的心虛。

洛聞心有些小小的得意。

相識以來,季晟一直很厲害的,會武功,會打獵,還會紮風筝,什麽事情都會。

而自己呢,有點笨,身體還不好,又一直生病。

總算能有一件事情,是自己知道,而季晟卻不知道的。

……雖然是借了李白大師的名句。

“那當然啦。”少年眼珠子轉了轉,底氣不足但又狡黠的小聲道,“你是武夫呀,沒聽過的才多呢。”

他神色靈動,嬌裏嬌氣又活色生香,終于在此刻一掃幾天來恹恹的病氣,看得季晟心裏動了一下,被按捺少許,很快便又動一下。

季晟原本是真的想陪洛聞心好好玩一玩棋,起碼在此刻不再做些什麽的,卻被心裏這動靜鬧得有些無奈了。

他想了想,傾身過去,捏着少年嘟起的唇便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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