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雲岫有被氣到。

遏雲谷的武功套路偏防守, 重靈敏,而于攻擊力度上不足,不過雲岫這些年來游歷江湖, 倒是偷學了不少別的的旁門左道,是以也算是一個江湖高手。

他原本有一柄銀骨扇,可自上回在碧雲湖跟季晟一番打鬥之後, 就壞的不成樣子了, 如今他手裏握着的是把新的, 看起來比先前的更為花哨, 也更為鋒利。

須知這銀骨扇乃是精鐵所鑄,與一般的扇子大有不同, 向來是雲岫防身的利器。

尋常人被扇尖一劃, 立時就能斃命;就算是習武之人, 同他過招時,也是多有防備, 從來沒人敢直接用手就接他這扇刃的。

可季晟這野人——

他不是為洛聞心拔毒護法了麽?!

雲岫雖未替人拔過這毒, 但也是聽師父說過的, 拔毒完成後,護法之人少說也得去個一半功力,沒個幾月很難完全恢複至鼎盛時期。

更何況雲岫打瓊州那一帶趕來時, 也聽說了那日北炀王府的事情。

……這人受了重傷, 又護了一回法, 如今竟然還能有此等功力?

雲岫有點酸。

不過他先前在樹梢上偷看,倒也看出這男人藏了些什麽心思,打定了主意他不敢把自己怎麽樣。

這樣一想, 便是朝他揮去一掌, 不出意外被男人穩穩接下——

雲岫立時以扇掩嘴, 作出一副無比驚訝的模樣來:“喲,你不是武功盡失了麽,居然還能接下我這一掌?當真是好俊的功夫啊!”

說着還朝洛聞心投去一瞥,笑道:“小聞心,你說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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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晟眉間一怔,似是想到什麽,直直的朝洛聞心看去,果然見少年早已驚的呆了,睜大眼睛看着他,烏靈靈的眸子裏盡是不可置信——

季晟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雲岫便趁他不備,縱身一躍,又到了方才那枝頭上坐着,沖洛聞心喊道:“小聞心,我說什麽來着,別說什麽你信什麽!遲早被騙的渣也不剩!”

說完,便不再留下來看好戲,大笑着朝鹿鳴堂的方向去了。

說出去誰敢信?

季晟與孟橋二人在瓊州大鬧北炀王府的事情,在江湖上是傳的沸沸揚揚,可始作俑者卻偏偏杳無音信。

如今随便找一家武林人士聚集的茶樓酒館,談論的怕都是季晟如今身在何處。

大多人猜他已經身死,少部分則斷言他重傷難行,如今正龜縮在某個地方避敵。

但恐怕誰也沒想到,這人功力依舊不提,還呆在遏雲谷,裝武功盡失,騙人家小朋友喂蘋果給他吃!

實在可恥!

雲岫一走,便只剩下季晟與洛聞心二人。

季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擡眼,看了看洛聞心。

洛聞心早已傻掉了。

雖然仍是不太懂武功,但是這一路來,他也親眼見過許多打鬥,自是沒有笨到連一個人究竟會不會功夫也看不出來。

洛聞心睜着一雙大眼睛瞧他,好半晌,才小聲道:“你、你不是沒有武功了嘛……”

季晟擡頭望了望天,沒說話。

洛聞心又道:“你不是……沒有內力,所以只能用那個步法嘛……”

季晟薄唇抿了一抿,仍是沒說話,只不過朝他走近了幾步。

洛聞心聲音也越來越小,顯然是越想,越覺得處處不對勁。

季晟走到他面前來,便見少年擡起頭,憤憤道:“你是裝的!”

“哦。”季晟雙手撐膝,同他平視,微擡下颌,想了想,終是沒再想出什麽法子來,道:“好像是。”

好像的确是裝的。

“……”

季晟沒有武功盡失,這原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洛聞心意識到這個事實,其實是高興大于被騙的,也并沒有想同真的他生氣來着。

可季晟現下這幅實在已無可抵賴、只好承認的模樣,終于還是把洛聞心給氣到了!

洛聞心深吸幾口氣,小拳緊了又松,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捶了男人胸口一下,“你騙我這個做什麽呀……”

這些日子以來,洛聞心以為季晟武功盡失,是既心疼又愧疚,于是抱他的時候都是輕輕的,就連被吃豆腐吃的疼了,也不敢再用很大力氣拍他,生怕把季晟給拍壞了。

如今知道了事實,這一小拳當即是用足了力氣,直捶的男人配合的悶哼一聲。

可下一瞬,手就被握住。

“沒失。”季晟捏着他的手,擡眼看他,“但不是故意騙你的。”

他還敢狡辯!

洛聞心氣的臉蛋發紅,可偏偏季晟像是沒看出來他在生氣似的,湊近一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臉瞧。

少年肌骨瑩潤,膚色白的膩人,臉蛋微紅的模樣就像薄塗胭脂,愈顯嬌豔。

季晟看了他兩秒,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總愛他嗔怒的模樣——

被打一下、捶一下,疼倒是沒覺出幾分,視線落在他臉上,光看他一颦一笑,就覺得心頭發甜。

洛聞心還生着氣呢,便見男人一臉心不在焉,眼神光盯着他看了,喉頭還動了一動。

洛聞心直覺不對,剛退後一步,結果就被一把摟住,季晟一口親在了他紅撲撲的臉蛋上頭。

“你、你又這樣……唔!”

季晟弓身捧着他的臉,先在他臉頰耳側各吻一陣,又移到他唇上,将那張小巧唇瓣含進嘴裏,吃了滿口甜香。

洛聞心羞惱壞了,如今是再也不怕把季晟打壞,于是在他懷裏亂踢亂打,可男人大手滑到他腰間一握,下一秒,便将人扛了起來。

洛聞心這才發現,季晟這些日子,原來還是收斂了些力氣的。

若真的想制住自己,他是真的半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放我下來呀……”洛聞心被牢牢抱在肩頭,撲騰着打了兩下男人的背,覺得手疼,又攀着男人肩頭狠狠一咬,氣的眼淚汪汪的,“你這個壞蛋!”

現下再也不必裝沒有內力,季晟扛着他,是一路飛掠,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直奔寮房。

眼下綠林草地飛速掠過,他捉了少年不安分的手,放到嘴邊一吻,默認了這個指責,“嗯,我是。”

若要賠罪,以後有的是空閑,可他眼下是半刻也等不了,非要解了別處的瘾再說。

至于季晟是何處有瘾,又是如何迫着洛聞心幫他的,其他人是不得而知了。

反正來送飯的小蘿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天還未黑,他們的寮房門便緊閉,任憑如何敲門都不開,但分明裏頭像是有人聲。

再說雲岫那頭。

他自回了遏雲谷,先是招惹了一通季晟不說,又跑去其他地方四處讨嫌。

據說當天便跑去鹿鳴堂,給那些藥人診了一通脈,又制了一通藥,但診完卻又不讓別人走,掏出紙張筆墨,非要現場替人作畫一幅,還言道這秋色美麗,不畫實在可惜。

總之是鬧的雞飛狗跳,氣的老谷主關也不閉了,提前一月便出來了,逮着雲岫一通好罵。

沒兩日,季晟與洛聞心二人前往老谷主的院子拜訪時,遠遠便聽見了老人家聲若洪鐘的怒罵聲:“滾,滾!不成體統的東西,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不要在我跟前礙眼!”

二人聽聞此聲,對視一眼,均在院外站定。

沒過一會兒,便見雲岫出來了,笑的還是那般沒心沒肺,臉還沖着裏屋喊:“不成體統、不成體統,總是這般說辭,可再不成體統,誰人又能越過殷二叔去?”

又是一聲怒罵,似乎還有一顆石子兒灌着內力從屋內飛了出來,雲岫被打的抱頭鼠竄,終于還是閉上了嘴,滾出院外來了。

這一出來,便看見了院外的兩人。

雲岫拍拍衣袖,視線在二人身上一轉,笑道:“來找我師父的?”

洛聞心點點頭。

前些日子便說要再請老谷主把一次脈才安心,可惜一直見不到老人家的面,如今想來,還得謝謝雲岫,将老谷主氣的提前出關。

雲岫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又是一笑:“過會兒再進去吧,他老人家現在若看見你們,說不定會更生氣。”

洛聞心呆了呆,“為什麽呀?”

他只知老谷主是個頂好的大好人,多有感激,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們來谷中那日的情形的,也不曉得老谷主那衆人皆知的怪癖。

雲岫看了眼一旁不說話的季晟,扇子一搖,哈哈道:“什麽為什麽,長輩們的八卦還是不要打聽為好。”

說完就要走,走出兩步,突然又扭頭回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洛聞心打量了一通。

雲岫雖是一副天生的風流相,但細看眉梢眼角卻極為冷感,是以他這般打量,倒也并無多少亵弄之意。

可他看的太久,眼中又別有含義,季晟仍是眉心一蹙,側身一步,便擋在少年身前,抱臂垂眸看他。

雲岫比起一般男子也略高挑幾分,可在季晟面前卻仍像短了幾分氣勢似的,他被這麽一看,就縮回了腦袋,只側臉對着洛聞心道,“對了,小聞心,上回那天珠可還好用?我這裏還有存貨,你要是想要,便再送你一只——”

說着,便從懷裏掏出一個什麽東西來。

季晟神色一凜,洛聞心卻是懵了一瞬,“什麽珠子呀?”

他看了看雲岫手心那只黑色小木盒子,覺得有點熟悉,腦內頓時浮現出一只圓潤天珠的樣子來,笑彎了眼睛,點頭道:“喜歡的,特別漂亮,我一直好好收着。”

“……”

雲岫看了一會兒洛聞心,又擡眼,看了看季晟,好半晌,他“啧”了聲。

“那麽好的東西,”雲岫神色複雜的看着季晟,“……你竟然沒給小聞心用上嗎?這美人這樣美,怎麽被你弄的——”

季晟喉結一滾,剛想開口,可想到什麽,又沒說話。

雲岫仔細觀察一番他的面色,湊近一點,壓低聲音道:“等等,你不會壓根不知道那天珠是作什麽用的吧?”

季晟嘴唇緊繃,臉色很沉,仍是擋在洛聞心身前,無甚表情的看了雲岫一眼。

“哈哈哈哈哈!”雲岫忽的爆發出一陣大笑,把洛聞心都吓了一跳,睜大眼睛瞧着他。

可雲岫似是被什麽事情逗的極為捧腹,指着季晟狂笑一陣,又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拍手道:“季晟啊季晟,你也有今天?我的錯,是我高估了你!”

他沒發現季晟臉色越來越黑,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自顧自道,“那容在下詳細為你解釋一下如何?那天珠裏被我浸了藥材,能消腫化瘀不假,可你看那樣式和大小,就應該知道,這天珠不是用在別處,而是——”

話音未落,季晟就一腳向他踢去!

雲岫正自得意,季晟這一腳來的猝不及防,他被踹的整個人往後一蹦。

又一骨碌爬起來,往前跑去,邊跑邊笑,邊感嘆:這野人,到底哪裏來的這般大的力氣?

……怪不得小聞心今天走路,成了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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