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完結章

此話一出,周遭都靜了一瞬。

是江湖人士的,自然知曉這寂靜的緣由;來看熱鬧的平頭老百姓,也察覺人群氣氛異樣,一時之間不敢做聲。

不知是誰先怪叫了一句:“他便是那個奇醜無比、殺人如麻的大惡人?我怎麽瞧着不像?”

這人語調奇異,被他這樣一叫,便也有不少人朝二樓那男子身上看去。

男子臉上并未戴任何面具,真容如何,是否奇醜無比,一看便知。

只是這一看,衆人卻又是抖了一抖。

自打季晟名揚江湖起,甚少有人見過他長的什麽樣子,只因他常年以面具遮面,名聲又實在惡劣,久而久之,也沒人關注他容貌了,傳言裏說他生的比修羅還醜、比惡鬼還兇,衆人也深以為然——

凡大奸大惡之人,自然是那般面相的。

至于如今見了他真容,為何依舊還是抖,倒也不是因為他生的真的醜。

相反,眼前這男子眉目深邃英挺,完完全全當得起一個“俊”字,可他懷裏還抱有一少年,那少年生的、這生的可真是——

一時之間難以找到形容詞,總之是比季晟長得不像鬼更令人稀奇!

衆人眼神在男人身上停留不了半瞬,便自然而然被那少年吸引而去,可盯着看久了,便又覺一股子冰冷戾氣環繞頭頂,再一擡眸一看,被男人眼神吓的一個激靈,可不就又發抖了。

不過男人并未給他們多少怔愣的時間,他轉身過去,自一旁拿起一頂帶紗帷帽,扣在那少年頭頂之上,随後,便自二樓躍身而下,黑刀出鞘,直朝沈牧而來!

人群紛紛退散開,可也有避之不及的,被刀風掃過,頓時倒了一地,不過只是跌倒而已,好險于性命無礙。

這群人被掃翻了天,這下是真的看清了斷魂的模樣,也清楚了那人掌風的威力,頓時混亂一片。

有人罵罵咧咧道:“到底誰說季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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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說的!”

“不是你?你方才在朋來酒肆時還說,季晟就算沒死,應當也失了八成功力?!”

“那我哪知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

擂臺中央,纏鬥的四人早已停了下來。

等蕭恕看清那人的臉與腰側彎刀,心便涼了一半。

是季晟無疑。

眼見那人直朝沈牧而去,當下無暇再震驚他尚未身死的緣由,提劍襄助師弟去了。

擂臺中央,只剩三人衣襟亂飛。

季晟以一敵二,沈牧本就斷臂,蕭恕更是因他突然出現而心神大震,二人合力,卻仍難以抵擋——

“铮”一聲,斷魂與雙劍相碰,發出一道銳響。

下一瞬,沈牧的佩劍“知意”中間赫然出現一道裂縫。

他只覺右臂一陣劇烈的痛意,随即又一陣酸麻,好似被什麽東西震的失去了知覺,胳膊一軟,便止不住的向後倒去。

蕭恕見狀,連忙收劍,上前将師弟攙起。

只是伸手在他右臂上一摸,蕭恕嘴唇便白了幾分,怒而瞪向眼前那人,可他現下也沒有絲毫再反擊的力氣,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他走近。

季晟視若罔聞,提着刀,徑直走向沈牧身旁。

沈牧佩劍已斷,只餘蕭恕一人,孟橋雲岫都在一旁,他們再無反抗之力。

敗局已定。

他在沈牧身旁站定,斷魂刀尖緩緩往下,抵在他脖頸最脆弱的皮膚處——

蕭恕瞳孔緊縮,圍觀衆人也是倒抽一口涼氣,以為今日竟要真的在此目睹季晟是如何了結掉一人的性命的。

可方才情形大家都看得清楚,是沈牧以暗器出手在先,技不如人敗于對方刀下,若真的死了,也無話可說。

斷魂刀尖在沈牧脖頸處停頓片刻,忽的,季晟擡眸向那二層小樓的窗邊望去。

少年果真趴在窗沿邊,一雙黑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瞬不瞬望着他。

季晟同他對視幾秒,再轉過頭來時,稍稍一頓,便移開了刀鋒。

圍觀衆人俱都松了一口氣。

蕭恕掌心滿是冷汗。

沈牧見他将刀移開,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愈發屈辱——

右臂麻意經久未退,方才蕭恕在他筋脈處一探,已探出他右臂雖仍完好,但筋脈盡毀。

本就失了左臂,如今右臂又筋脈俱毀,如此一來,恐怕至今往後,沈牧都無法再用劍了,成了個真正的廢人,跟死也沒什麽分別。

沈牧牙關顫動不止,“你不如一刀殺了我……”

季晟收刀回鞘,一雙黑眸無甚情緒的看向他。

“你的确該死。”男人微微俯身,居高臨下道,“但你運氣好,近日我不殺人。”

沈牧立時閉了嘴,臉色青白不定。

周圍衆人自然也聽見了他這句,随即便有竊竊猜測聲音響起,“季晟留着他的命,定是要在半月後的武林大會上極盡折辱……”

話音未落,便見高大男人朝他們看了過來。

方才那私下低語的人霎時一噎。

“武林大會?”季晟神色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又慢慢環視一圈,“武林大會,就是你們?”

“……”

沒有一個人講話。

季晟點點頭,“不去也罷。”

短短幾個字,傲然之意已經盡顯。

當今天下數得出名字的人今天幾乎都在這裏,卻沒一個是他的對手,沈牧不止左臂,如今是連右臂也廢了;蕭恕面色灰白,想必也無反擊之力、反擊之心了,而江之慎——

左右一看,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這武林大會的确不去也罷。

季晟将斷魂別回腰間,就往吉祥樓內走去,方才立于一旁觀戰的雲岫等人便也緊接着跟上。

忽的,有一年輕男子聲音在人群中喊道:“你既不去武林大會,今日出現在此處又是何居心?難道就是來消遣一番麽?如今又趕着去做甚麽事?!”

自然還有話未說完。

這人實際上想問的是,你這賊人既未身死,如今又重新出現在江湖上,定是要同以前一樣,趕着去作惡多端、攪弄風雲去了。

男人的步子停了下來,随後轉過身,直直看向說話的那人,眼潭瞋黑。

這男人生的冷,眉心一斂更是通身戾氣,單看模樣就是兇煞且不好惹的,眼下又知道這人就是季晟,那就更添幾分可怖了。

說話的這人咽了咽口水,還沒說完的話生生啞在了喉嚨裏。

他方才說的話,是不是讓季晟哪裏不高興了,想殺了他?

……這可是季晟啊,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季晟。

這人吓得眼睛發直,可下一瞬,便見男人微微揚了揚眉,冷厲眸中似是閃過一絲愉悅。

“趕着回去成親。”

這人:“……”

衆人瞠目結舌,簡直都是驚得呆了。

這個惡貫滿盈的修羅神,說他要趕着回去成、成、成親?

沒聽錯吧??

可等衆人懷疑過自己的耳朵,回過神來時,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

又往那二層小樓上一看,先前那驚鴻一瞥、美的不似真人的少年,也早已不在那裏了。

就像一場夢一般。

風聲在耳邊呼呼的吹,洛聞心與季晟同騎踏雪,面對面被抱坐在男人懷裏。

孟橋、陸戚、雲岫在後方跟着,小雪花也一道跑的歡快。

已是十月深秋,風已有些涼意,可洛聞心将頭靠在男人胸膛,一點也不覺得冷,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頭頂上方,忽然冷不丁的響起一道聲音,“沒騙你吧。”

洛聞心呆了一呆,仰頭去看他,“啊?”

男人下颌線條利落,喉結動了動,“我說過,我武功比沈牧好。”

“……”

洛聞心傻了。

他花了好久,才在久遠的記憶裏回想起季晟好像的确說過那樣的話。

可那時他誤以為沈牧就是大反派,一心想着季晟因自己得罪他,會在他手上吃虧,所以心下惶惶。

但如今哪裏還有那個念頭。

……只是沒想到季晟把那件事情記到今日。

過了好一會兒,洛聞心在他懷裏動了動,伸手抱住他的腰,“……你何止是武功比他好呀。”

男人微微垂眸,“嗯?”

“你哪裏哪裏都好。”少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軟軟道,“你天下第一好。”

武林大會還沒開始,天下英豪還沒分出個勝負來,洛聞心就說,他天下第一好。

他嘴裏的“最好”,自然是和武功高低沒什麽關系的,季晟卻覺得,這比什麽武林大會的頭名還要稀罕得多。

季晟看他半晌,喉結滾動,低頭就要來吻他。

洛聞心安靜的承受了他這個吻,不過在季晟妄圖得寸進尺時,還是稍微抵抗了一下,紅着臉道,“孟橋他們都在後面呢……”

季晟一夾馬腹,“不管他們。”

踏雪一揚馬蹄,飛奔起來,霎時将後面的幾匹馬甩開一段距離。

洛聞心立刻将季晟的腰抱的更緊,“我們現在去哪裏呀?”

“先回獻州成親,再帶你游山玩水。”季晟低眸看他,溫聲道,“這回,大漠,雪山,你想去哪裏,都帶你去。”

洛聞心仰頭看他,粲然一笑,“好。”

頂上白雲皎皎,一行人策馬向西,向故地的方向奔去了。

天光正好,偌大的江湖依舊熱鬧,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長久的光陰,縱情江湖,長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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