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融
合作案很快定下來,趙清溪算是和拓遠合作案的負責人,名義上是負責人,其實就是負責除設計以外的各種事務,很雜很小的事務。就這樣,她和張梓桐的接觸也變得多起來。
“好,下午拿給我。”挂掉電話,張梓桐用手擠壓着眉心。
“張總,這是‘盛世邊緣’二期的相關資料。”
“嗯,沒事了,都下班了,你也回去吧。”接過秘書手上的文件夾,張梓桐強打精神,站起來往會客室走。
昨晚看了一整夜的財務報表,一大早又到公司,忙到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現在連走路都覺得累。
張梓桐推門進來的時候,趙清溪正在全神貫注地注視着面前的玻璃杯,清爽的黑色長發披散下來,順着肩頭滑落,遮住了臉,只能看到弧度優美的鼻梁和有着淡淡粉色的雙唇,明亮而清澈的專注眼神。
“張總,你好!”趙清溪擡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張梓桐,站起身來。
“不用客氣,坐吧。”張梓桐邁着依然優雅的步子走到沙發前,在趙清溪面前坐下。
“這是‘盛世邊緣’二期的資料,當然,我們的設計部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這需要和你們交流,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明天去你們公司,還希望你們陳總多費點心。”
張梓桐的想法是把拓遠的設計部人才安排到STOP,算是一種學習,STOP是一個可以快速提升的環境,她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不惜花大價錢促成這次合作,雙贏是最好的合作關系。簽約的時候雙方就已經清楚知道了,她并不擔心。
“我會和陳總說的,請張總放心。”接過資料,趙清溪說。
“讓你等這麽久,實在對不起,反正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一起吃飯吧!”張梓桐起身,笑着說。
“不了,張總,我回家吃就好了,不麻煩你了。”趙清溪也起身。
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張梓桐穿着高跟鞋,看起來快要到一米八了,趙清溪也不矮,可是站在她的面前偏偏就有一種瘦小的感覺。
“你什麽時候可以不那麽見外呀,不要總是張總張總的叫,在合作案以外叫我名字好了。”停頓幾秒,“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梓桐姐。我二十六歲了,你叫我一聲姐應該不吃虧吧。”
趙清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你想說什麽?”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張梓桐索性直接看着她,“如果是拒絕的話就不要說了,現在,立刻去吃飯,我餓了。”
趙清溪看着她踩着十厘米的細跟涼鞋咔咔往外走,嘆了一口氣,也拿上文件夾跟上。
坐上副駕座,趙清溪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出神,張梓桐突然覺得心煩,踩下油門,黑色的車快速滑走。
“吃什麽?中餐西餐?”還不等趙清溪開口,張梓桐又自我嫌棄一般說,“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張梓桐把車開到一家不算熱鬧的中餐廳,一頓飯吃得安靜到極點,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趙清溪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張梓桐時不時看她一眼,越看越是莫名的不開心,連眼前的美食都沒有胃口再吃了,索性擱下了筷子。
“對不起。”趙清溪看着自己的碗,輕輕地說。
張梓桐面無表情,用諷刺的語氣問她:“對不起?哪裏對不起?”
趙清溪低着頭,久久沒有說話。
“呵。”她看着對面坐着的女生,“你根本不覺得對不起我,你也沒有對不起我。”
“……”
“趙清溪,你覺得我這人很傻嗎?我會看不出來你排斥我?我想知道我哪裏得罪你了,會讓你這樣刻意地疏遠我。”
她想要自己怎麽說呢?難道要直接說“對不起,我只是不習慣跟同性戀相處”。趙清溪擡手把臉上的頭發撥到耳朵後,尴尬地抿唇。
張梓桐皺眉,突然想到什麽,難道是因為自己知道了她是同性戀,所以她才會這樣避着自己,于是開口說:“你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擔心,‘深深’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她和你一樣,也是les,我對les沒有偏見,你完全不用避着我。”
趙清溪睜大眼睛看着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以為我是……”不好意思把那個詞說出口,想了一下才接着說,“les?”
“你不是?”
“我不是。”
不是?自己想錯了嗎?
“那你又是為什麽排斥我呢?”
“我以為你是。”
張梓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你以為我是les?”
“嗯。”雖然不想承認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她和她一樣,大概都誤會了。
“呵!你真是……可愛!”張梓桐開心地笑了,“現在知道我不是了嗎?可以不用再避開我了吧?”
趙清溪也笑了。
“是,我知道了,張總。”
“還叫張總?”
“嗯……梓桐姐?”
乖孩子就是乖孩子,寧願加個“姐”字來表示禮貌嗎?
“吃飽了嗎?吃飽了,姐姐送你回去。”這樣的便宜撿起來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公司。”
張梓桐這下是真的不高興了:“什麽意思?”
知道張梓桐誤會了,趙清溪笑着說:“我只是想你應該需要休息,中午時間也不多,回家睡一覺吧,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
停了幾秒鐘,她又說:“特別是……黑眼圈。”
張梓桐擡起左手,揉着額頭,知道自己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淡淡一笑。
離開的時候,張梓桐把趙清溪的電話號碼存了起來,也看着趙清溪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她的手機。
忙了一個多月,拓遠把STOP的設計正式作為“盛世邊緣”二期的最終方案。為此,拓遠在盛世酒店宴請STOP的老板。
包廂裏除了STOP的三位老板和張梓桐外還有趙清溪,五個人,公事講得不多,大多是講一些有趣的事。
吃過飯後,張梓桐提出送趙清溪回家,三位老板自然是點頭同意。
“那我們趙清溪小妹妹就拜托張總了。”
兩個人坐在車上,聽夜風吹過的聲音,細膩而微涼。
黑色的車身很快淹沒在夜幕下的車流中,張梓桐今天很高興,恒信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筆財富就是恒信娛樂,現在什麽都難做,恒信娛樂早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改革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從她進恒信開始就在計劃着改變,偏偏爸爸不肯,公司的那些元老也不同意,曾經一起努力才取得的成績,誰都不願意看着那些凝聚着歲月痕跡的美好在自己眼前改變。這五年她一直在争取改變,跨行業發展再成功,她也不想放棄恒信娛樂,那是父母一生的心血。就在今天早上,再一次提出改革方案,這一次不是被否決掉,而是全票通過,全票!她知道這不值得奇怪,因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車子沒有開到趙清溪的住處,而是直接停在了另一個小區。
“請進!”張梓桐笑得有些雀躍,像一個學生一樣。
“這是你的家嗎?”進門之後一直在觀看的趙清溪問她。
“當然。坐吧,要喝什麽?”雖然嘴裏問着,但是手裏卻不等趙清溪的回答就拿了一瓶紅酒,兩只杯子。
“陪我喝酒。”張梓桐走到落地窗前,放下酒瓶和杯子,拉開窗簾,二十樓外的夜空隔着玻璃,朦胧而遙遠。
“快過來呀。”她對趙清溪招招手,然後坐在木制的地板上。
趙清溪坐到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看着窗外那一片點綴着星光的黑暗。
“我沒和父母住一起。”喝着酒,張梓桐說。
“為什麽不住一起?”
“想要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思考,和他們住在一起我總是受他們的影響,根本不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想法。”現在的自己懂得獨立,懂得用自己的力量去解決問題,過一種自己清楚明白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哪怕面對的是父母,也讓她有不可适應的空間侵襲危機。
“其實你并不想一個人生活吧。”房子裏空空蕩蕩的,裝修得很豪華,卻沒有生活的痕跡,幹淨整潔得像是酒店,連屬于自己,帶有自己烙印的東西都沒有。
“為什麽這麽說?”
搖搖頭,趙清溪沒有回答她,只是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雙手環着膝蓋,仰頭看着窗外的天空。
她看着趙清溪,白皙優美的脖頸,柔順的黑色長發,發尾翹出一點,直指她的心口。
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她并不是一個憂傷的人,她的嘴角總是輕輕地上揚。就像現在,那麽寧靜的一個人,那麽純淨的笑容,張梓桐看着看着就笑了。
“我小時候總是在不停地搬家,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是可以長久停留的。”張梓桐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關于搬家的日子,或者說那是一段漂泊的歲月。
“我小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看書,我總是以為,所有的小朋友都是這樣的。”趙清溪偏頭想了想,小時候的自己真的很聽話,總是老師說什麽,自己做什麽,父母告訴自己什麽是應該做的,自己就怎麽做。
“那時候我想找一個可以停留下來的地方,一個不用搬的家。”
“那時候我不懂其實還可以有別的事情做,就一直一個人做個乖學生,做個乖女兒。”
“可是沒有辦法,爸爸要做生意,哪裏有賺錢的機會就去哪裏,後來有了固定産業,有了零件廠,有了公司。我們有了一個固定的地方,不用經常搬家了,可是那個家裏也只有我一個人,爸媽都忙,忙着那些永遠都忙不完的事業,利潤。”
“我也想做壞孩子,可是我讨厭壞孩子要做的事,可能是習慣了一個乖乖女,我沒有辦法去接受自己成為一個不乖的人,所以我的叛逆期做過最誇張的事就是想我要不要做一次壞孩子,而事實上,就連想我也只想了一分鐘而已,只有一分鐘。”
……
兩個女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句一句講述着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一杯一杯喝着酒。聽着時光流逝的聲音,把那些難以分享的心情一絲一毫地抽離出身體,放入另一個人心裏 。
兩個本不相同的生命,在這個夜晚開始相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