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給朕殺了他!
宏淵帝親眼看着自己舍不得殺的兒子被異國質子捅了兩刀還割了頭。
他近乎崩潰地慘叫一聲:“我兒!!!”
湛宸也被這一幕吓懵了一瞬,他知道蕭令弈恨湛宇,但沒想到會這麽恨,恨到不擇手段,恨到一刻都不能等當着皇帝的面直接把人給殺了!
“蕭令弈?!”
他想攔住蕭令弈,蕭令弈還是把湛宇的頭拽了下來,扔到了皇宮那片空地上。
他白皙的臉上濺了血,雙眼黑洞洞的,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詭谲。
湛宸抱住了他,奪走他手上的匕首,低聲斥道:“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
蕭令弈看着他,笑了起來。
前世所有的仇恨,在這一刻終于得以釋懷,他笑得十分悅耳,甚至能讓人在這驚悚的一幕下真切地感受到他此刻的快樂。
“來人,來人!!!”宏淵帝痛心過後,指着蕭令弈,聲音都變了調:“殺了他,給朕殺了他!!!”
貴妃一聽,立刻勸皇帝息怒。
禁衛軍聽皇命行事,果真要動手。
湛宸把蕭令弈護在身後:“我看誰敢動他!!”
禁衛軍進退兩難。
“父皇,湛宇謀逆篡位!他本就該死!蕭令弈沒有做錯!!”
湛宸和皇帝據理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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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淵帝怒道:“就算湛宇要死,也不用他一個異國人來動手!他當着朕的面殺了朕的兒子,他就該死!!”
這件事确實是做得太突然太過分了,不怪皇帝震怒。
宏淵帝一不做二不休:“鴻儒閣的事,東烨使團就是主謀,這件事是犯了衆怒的!湛宸,你今夜護得了他一時,明日北微百姓要将他生吞活剝時,你難道還要派兵鎮壓嗎!?”
湛宸啞口無言。
蕭令弈看着湛宸挺身護他的身影,眼底也沒有多餘的波瀾。
他早知道是這樣的後果,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現在,湛宸也護不住他了。
“來人!把蕭令弈收押進天牢!擇日問斬!!!”
皇帝的命令铿锵有力,這回連貴妃都勸不住。
宏淵帝再如何縱着湛宸,到底他才是皇帝,還坐在皇位上。
皇城的禁衛軍直接聽命于皇權,就算湛宸敢為了蕭令弈跟禁衛軍對抗,勢必也會牽連整座皇城的無辜百姓。
這樣做,跟謀逆的湛宇沒有任何區別。
他第一次陷入一種完全被束縛的無助境況,他眼睜睜看着禁衛軍統領把鐵鏈纏上蕭令弈染血的手腕。
樂竹在一旁幾乎要沖出來,蕭令弈給了他一個眼神,把他定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令弈……”
他被帶着從湛宸身邊路過時,湛宸喊了他的名字。
蕭令弈擡眼看他,迎着寒風只說了一句話:“你還活着,這很好。”
是一場騙局也好,只要湛宸沒有給他真心,他就可以離開的更決絕。
這樣看來,湛宸的真心在此刻的蕭令弈眼裏,無異于拖累。
他被帶進了一間漏着寒氣的牢籠裏,地上鋪滿稻草,只有一簇陽光照射進來。
他安然地坐在稻草堆裏,這副泰然自若的姿态倒很像前幾日的湛宸。
只是那時的湛宸知道這一切都是局,他不會真有任何危險。
蕭令弈此刻,卻是真拿不準自己的生死。
能親手殺了湛宇,于他而言,就不枉費重活這一世。
因此他就算死,也沒有什麽遺憾。
宮變的疑雲在兩日後才開始消散。
太子府已經撤了白綢,但依然籠罩在陰沉低落之中。
湛宸清楚的知道,現在蕭令弈只有兩條路能走,要麽,死在宏淵帝的聖旨下,要麽,被驅逐出北微。
這兩條路的最終結果都是——他會徹底的失去蕭令弈。
他焦頭爛額地想,或許能有第三條路。
他總是貪心,想着兩全,想着能把蕭令弈名正言順的留在身邊。
在湛宇死之前,這件事他本可以做到。
他都想好了,只要湛宇謀逆的罪名坐實,那麽鴻儒閣的事也能推到他頭上,到時蕭令弈就安全了,甚至連東烨他都能庇護下來。
可這一切謀算,都被蕭令弈親手毀了。
他把湛宸給他想好的退路全部斬斷,湛宸清楚地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了。
這時,樂竹進來,他跪在地上請求湛宸允許他進一趟宮。
湛宸問他要做什麽。
樂竹:“殿下有一樣信物埋在冷宮的樹下。”
湛宸帶着樂竹一道進了皇宮,再穿過許多宮道到了一處廢棄的宮殿前。
這處宮殿不大,中間有一道牆分出了東西兩處宮殿。
西殿湛宸很熟悉,貴妃曾在這裏住過三年,樂竹穿過西殿和那面牆,來到了東殿的柚子樹下。
柚子樹長着綠油油的葉子,上面結着幾個青澀的果子。
樂竹走到樹下,開始挖土,似乎要挖出什麽東西來。
湛宸看着東殿,忽然問:“令弈在宮裏時,住的是這裏?”
這北宮裏廢棄的宮殿又何止這一處?
他只知道蕭令弈住過冷宮,并不清楚具體哪一個冷宮,今日才知原來是這裏,和當年母妃的住處只有一牆之隔。
東殿裏收拾得很幹淨,裏面住着個老嬷嬷,聽到院子裏的動靜顫顫巍巍地走出來,看到樂竹時一眼認出了他,摸摸他的頭,問他過得好不好。
樂竹想到蕭令弈如今的處境,哽咽了一下,繼續挖土。
老嬷嬷眼神犀利,一下就認出了湛宸來。
湛宸猜她從前侍候過蕭令弈,便問起當年的事,他想知道蕭令弈在宮裏的三年是怎麽過的。
老嬷嬷坐在樹下道:“公子是個可憐孩子,當年被送進來時,瘦弱的像只可憐的小貓,後來宮裏不知為何起了疫病,老奴不忍看他病死在異國他鄉,求了一位公公去宮外請了太醫來。”
湛宸看了一眼樂竹,老嬷嬷道,“樂竹是後面一年才送進宮陪公子的,他不知道這些事。”
“當年殿下的母妃貴妃娘娘就住在對面,貴妃那時也得了疫病,可張皇後那時在位,苛待娘娘,讓太醫來瞧了,卻不給藥,就想看貴妃病死在冷宮。”
湛宸臉色凝重,這件事他永生難忘,母妃病得最重的那一年,他被外放到外州,連皇宮都進不來。
“後來呢?”
老嬷嬷娓娓道來:“太醫身邊帶了個藥童,跟公子年齡一般大,長得也白淨,是個有心眼的,也不知他跟公子有什麽仇怨,背着老奴,偷偷把公子的藥倒了好幾回。”
“被老奴發現了後,他才有所收斂,那時貴妃也病倒了,他就偷偷把公子的藥拿去給了貴妃喝。”
“公子因為沒有藥高燒數日不退,老奴發現的時候,他氣息都弱了,幸而救得及時,那時皇後獨大,太醫不敢真去接濟貴妃,所以留下的藥也只有一份,被那藥童拿去給了貴妃,公子就沒有藥了。”
“後來公子意識漸漸清醒,也知道藥童拿他的藥去救別人,他沒有說什麽,還縱着藥童這樣做。”
“老奴那時才知,他根本沒想活下來,他願意把生機讓給另一個人。”
“那藥童借花獻佛一年多,貴妃的病終于好了,人人都稱贊那藥童善良,只有老奴清楚,他不過是不想讓那藥來救公子的命,他把藥拿給貴妃喝,老奴和太醫都不能說他有不對的地方。”
“後來殿下您也回宮了,貴妃複寵之後,那位藥童也跟着飛黃騰達了,現在他還在你身邊嗎?”
湛宸:“……”
原來當年救母妃的藥,不是虞白月拼死帶進宮裏的,他只是借着藥童的身份之便,懷着害人的心,無意中做了這樣的好事,又恰巧這件好事落在了貴妃這樣的貴人身上,他真是運氣好。
母妃當年能從疫病中活下來,是蕭令弈主動讓出了生機。
湛宸心口隐隐作痛,他當年來冷宮接走虞白月時,蕭令弈還因為沒有藥被疫病折磨,哪怕他往東殿這裏看一眼,哪怕他問一句這裏住的是什麽人,他和蕭令弈之間,也插不進虞白月這個人。
一只蒼老的兔子跳到老嬷嬷腳邊,老嬷嬷将兔子抱起,放在懷裏撫摸:“這只兔子活了十年了,公子當年把它養得很好。”
湛宸眼眶一酸,他跟年幼的令弈并非沒有交集。
他跪在西殿外求見母妃一面時,這只兔子曾跳到他身邊,往他懷裏蹭。
後來再來西殿,湛宸便會帶些兔子喜歡的吃食喂給它。
這只兔子兩頭吃,那時吃得可胖了。
虞白月說,這兔子是他養的,那時的湛宸就信了。
老嬷嬷關切地問:“聽說公子成了殿下的太子妃,他如今還好嗎?”
湛宸失聲道:“我辜負了他。”
“找到了!”
樂竹才柚子樹下面挖出了一個小匣子,匣子打開,裏面放着一枚碧色的玉玺。
“這是真的烨玺。殿下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湛宸接過烨玺,這枚玺印在東烨形同皇玺,是東烨皇帝給蕭令弈的護身符,在東烨境內,這是實權的象征。
蕭令弈是東烨皇帝看中的皇位繼承人,如果不是被束縛在質子的身份中,他本該有另一種光芒萬丈的人生。
樹上的柚子掉了一個下來,砸在湛宸頭上。
湛宸清醒過來,他早該把屬于蕭令弈的天地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