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怒吼聲響徹了整個辦公室，盡管大門緊閉，但外頭路過的年輕實習生們還是被吓了一跳，一雙雙眼睛下意識看向某處大門，然後收回目光面面相觑。

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這大門好像都被震得晃了晃。

邱力被負責人噴了一臉口水，但到底是他自己做錯了事情，慫得跟只縮起來的鹌鹑一樣，動也不敢動，只得小聲解釋：“那天真的有事，老區那邊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讓我過去看看——”

話未說完，但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邱力都沒好意思開口。

不管有什麽借口，被拍下來那段畫面甚至上傳到微博落人口舌，還影響了電視臺的聲譽，那就是他的問題。

負責人咬牙切齒：“給老子滾去道歉！”

邱力擦擦汗：“是，是。”

邱力已經跑到角落去發微博道歉了，負責人便又吩咐了實習生幾句，結果不遠處的辦公桌前突然冒出一個腦袋，對方沖着負責人讪讪道：“哥，我們好像踢到鐵板了。”

負責人皺眉：“他不肯和解？給他錢，問他要多少。”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張憲萍不是說宋稚有個很有錢的男朋友嗎？就，那個男朋友好像叫葉行瀾。”

負責人：“？哪個葉行瀾？”

“哥，京市好像就只有一個葉行瀾。”

負責人：“……”

究竟是哪個牲口和張憲萍那狗屎大哥關系好，他媽的你自己來看看，像話嗎！！

…

逐漸有網友發現，《金牌調解日》官博的态度變了。先前網友得知反轉時，一股腦兒沖到了節目組官博，理智的網友發言希望節目組有個回應，稍微不理智的說話便難聽了些 ，而官博的反應是這樣：已經上報了，但音頻內容還未調查到是否屬實，請各位網友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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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不到。

現在的官博反應是這樣的：

對不起親親，是我們節目組的問題。

@宋先生，此事是我們節目組在錄制之前聽信了張憲萍女士的一家之言，并為了節目效果沒有進行調查，導致宋先生名聲受損，我們跟宋先生道歉，并願意賠償宋先生的所有損失。

再次向各方道歉，網友的指責我們都接收，以後還請網友們繼續監督！

是我們的問題，以後我們絕對會引以為鑒，為大家呈現更好更真實的節目。

整體就突出一個低聲下氣。

【這麽快就道歉了？應該不會再有反轉了吧？】

【雖然我理解你們沒有把小哥哥的姓名曝光的想法，不過這簡單的道歉還是不夠的哈 。你自己去看看這哥們在短短一天時間內被罵了多少條帖子。】

【道歉的後續我也要看到。老節目了，不應該啊。】

【就是說，我現在很懷疑你們以前的節目到底有沒有冤枉人。】

【負責人呢？滾出來。對弟弟的道歉呢？什麽爛節目爛人！】

雖說邱力那邊已經單獨發微博就将宋元推倒的事情進行了深刻反思，甚至錄了視頻表達歉意，但被網友這麽一提，負責人擡腳就踹在了邱力的屁股上，讓他用官方微博繼續道歉。

宋稚拿着手機滑動着 《金牌調解日》近幾天的相關微博。

一個小時前他看對方主頁的時候還能看到這個節目組五分鐘一條微博，像個老師一樣教育網友們要知恩圖報，不能像節目中的小白眼狼一樣。而現在，這些微博全部被删除，張憲萍所在的那期節目也被下架，相關內容只剩下了被置頂的道歉。

宋稚給喬修發了條微信說了句謝謝。

喬修趕緊道：不客氣，都是應該的。

剛才是他出面去應付當地電視臺的。

喬修作為葉行瀾的特助，和那電視臺的負責人也有過幾次接觸，自然知曉對方是個欺軟怕硬的混球。這種時候，與其讓宋稚跟他掰扯，不如他直接用葉行瀾的名義告訴對方——威脅人和解？不可能。

雖然葉行瀾看着對宋稚沒什麽愛意，但在需要撐腰的方面卻很縱容宋稚。

…

雖然《金牌調解日》污蔑宋稚是白眼狼的事暫時得到了一個解決，但由于宋稚長得好看，并且反轉太過神奇，導致相關事件的熱度一直高居不下。熱度持續了兩天，《金牌調解日》就被罵了整整兩天，偏偏他們還不敢花錢壓熱度撤熱搜，生怕又被網友逮到一頓臭罵。

與此同時，有自诩是律師的自媒體賬號跑出來，在事件熱度徹底消減時迅速提出一個疑問：有誰還記得音頻中當事人說到自己因為被父母推倒、受傷嚴重 ，差點流光了血？按照當事人的說法，他當時的情況應該很嚴重，估計不及時送醫院性命難保。那麽這種情況，父母需要判刑嗎？

網友：“？”

網友看着這個問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哦，還有這件事情呢！這事兒最後是怎麽解決的？那賭鬼爹真的被送進去了嗎？

在該自媒體賬號的一通深入分析以及科普之後，網友刷到了來自京市公安的警情通報。原本大家也沒當回事，可仔細一看，發現「沉迷賭博」、「威脅兒子」、「要價兩百萬」、「失血過多」等一系列關鍵詞竟然都能和宋稚那事結合起來。

正巧有宋稚的同學爆料：

說起來，我覺得之前便衣警察們在碼頭圍堵犯罪嫌疑人的那個視頻裏，犯罪嫌疑人長得好像那賭鬼爹。

十分鐘後，辟謠協會會長又發出了一段視頻，正是宋稚從醫院剛剛醒來，宋大海和張憲萍表面來看望受傷的兒子，實則要錢的畫面。

【別懷疑，就是他。】

【附近鄰居，警察第一天來他家找他的時候，他逃了。結果他還敢給小宋發信息要錢，最後就被抓了。】

【這視頻看得我氣死了！這父母還是人嗎？兒子才剛剛醒來欸，臉色看上去也太差了，怎麽還有臉提錢。】

【神奇的聯動。朋友們記住賭鬼爹的這張臉，以後等他出來了，見一次tui一次。】

【我靠。把親生兒子推倒在地上，因為看兒子後腦勺流血了，覺得害怕就跑了 ？跑了？我他媽真是服了，就這種情況這後媽怎麽還好意思跑過去找兒子要錢啊！要不要臉吶！】

【這新聞真是看傻我了。奉勸各位，離黃賭毒遠一點。】

宋元看着視頻裏的宋稚面色蒼白，再看宋大海和張憲萍咄咄逼人的模樣，咬緊了牙關。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宋元在宋稚的公寓裏待了一天半，當天下午就直言要回學校了。

只不過，在回學校前，宋元去了一趟以前的家。

位于天心花園的這個家對于宋元而言無異于地獄，他很讨厭愛喝酒又愛賭博的宋大海，最讨厭宋大海一身酒氣地摟住他的肩膀，嘴裏噴出難聞的氣味，白日做夢一般幻想着自己賭贏了錢，買了大房子和豪車。

但如今沒有了宋大海，這裏窒息的氛圍卻完全沒有變少。

宋元推門進去時，正巧遇到張憲萍。就兩天不到的時間，張憲萍的臉色從得意變成了憔悴。張憲萍在節目中将宋稚勾畫成白眼狼的時候，壓根沒想到宋稚還會反擊。她哥都說了，《金牌調解日》是什麽樣的節目，在老一輩以及當地人中影響深遠，宋稚就算有萬般反駁之語，他怎麽解釋？他又去跟誰解釋？

誰都知道流言的可怕，也都知道電視節目的影響力多大。

可他們把宋稚想得太簡單了。

張憲萍想到事情和輿論爆發之後，宋稚主動打來的電話說那個記者是他安排的，再想到附近的鄰居們看到她時露出來的嫌惡以及母親和兄長立馬與她撇清關系讓她別回家的畫面，心頭的怒火就像是被倒了一層油，瞬間被點燃。

她砸光了房子裏的物件，拎起熱水壺往門口砸去時，大門正好打開，出現的人是宋元。

張憲萍對宋元從來沒有半點愛意，以前她想着有了兒子宋大海說不定可以戒賭，但沒用。宋大海承諾過的事情就跟放屁一樣，不止沒有戒賭，賭瘾更大了，還美名其曰——這樣我才有錢給你們母子更好的生活。

丈夫越來越畜生不如，兒子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張憲萍對宋元自然沒有半分期待。

現在宋元和宋稚關系好，宛若一對親兄弟，張憲萍對宋稚的厭惡和氣惱瞬間轉移到了宋元的身上，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冷笑一聲：“怎麽。你那哥不要你了？那麽大的公寓不住，跑來這個破房子？”

宋元抿了抿唇，他低聲道：“我回來拿東西。”

又一個熱水瓶扔到了宋元的腳邊。

但宋元連躲都沒躲一下。

他想起宋稚的忠告，擡步便越過這一地的淩亂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宋元的東西其實不多，張憲萍和宋大海從來不會像普通的父母一樣送他很多小禮物，他的玩具都是宋稚給買的。所以在收拾起東西時，也就顯得方便了很多。

這些值得留念值得帶走的物品只裝滿了一個書包，随後宋元又走向了一旁的洗手間。

他們住的天心花園是老小區了，位置不好，牆體老舊，房子三室一廳，只有一個衛生間。平時一家人的洗漱都在同一個地方，宋元的目光落在放在一側的梳子上。張憲萍平時的生活也算邋遢，梳子上纏着一堆的頭發，他咬住了嘴裏的軟肉，毫不猶豫地将頭發都摘下來，塞進了封口袋裏。

有些事情，他想自己去查證。

他想，也許這麽多年的冷漠和無視都是有道理的。

——

最近幾天宋稚過得相當輕松，宋大海已經進去了，相關的事情一直都有周律師在跟進。張憲萍那邊也因為吃了個悶虧，完全不敢再來找他。

他本人的身體情況也好了不少，動不動頭暈眼花的毛病有了明顯的改善。

情況好轉，宋稚便開始琢磨游戲直播的事情。雖然前兩天他出了不小的風頭，要是借着這股東風開播，必然會吸引很多人來觀看。但宋稚并沒有那麽做，網友為他說話已經足夠了，他的本意并非是為直播積攢人氣。

宋稚在以前也是個名氣不小的主播，他并不認為重來一次，他達不到那樣的高度。

宋稚登錄了黑鯨直播平臺，他用的還是原主的賬號。原主建立這個賬號的時候只想着簡單分享自己的生活，并沒有好好經營，因此只有兩個僵屍粉。他保留了原主原來的名字：天青色小倉鼠。然後将板塊改到了游戲區，将直播間的标題改成了非常嚣張的：單局20殺，達不成目标給觀衆老爺撒錢。

宋稚作為游戲主播，市面上的大部分游戲都有涉及，但以前的觀衆朋友最喜歡看他打PUBG。PUBG絕地求生作為一款多人競技型類的射擊游戲，本身便擁有全球性的國際賽事和衆多觀衆。先前宋稚看了一陣的主播【我不菜】正是PUBG項目的退役選手。

宋稚調整了一下鍵盤和鼠标，打開了直播和游戲。

他不是個急躁的性子，也不在意直播第一天是否有人觀看，畢竟放開點想他和葉行瀾還有協議，餓不死。

宋稚一段時間沒打游戲，手生了不少，不過對于一個新賬號而言，手生也不礙事。迅速将周圍的幾個人機解決掉，宋稚扛着AK便去了安全區的中央，中途聽到槍聲他便毫不猶豫地将車一停，車尾一甩，毫不猶豫地沖進了樓裏。

沖臉一陣突突突。

順利拿下第六個人頭。

接下來的時間，宋稚完美表演了一下什麽叫做在魚塘瘋狂炸魚，那一條條可憐的小魚仔遇上大魔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人頭一個個入賬，等到一把游戲結束，左上角顯示的赫然是26殺吃雞。

宋稚退出界面，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條慢悠悠劃過的彈幕：

【新主播？26殺？開科技了？】

宋稚收回目光，聲音懶洋洋的：“游戲區新主播，沒開科技。”

【哦，那就是新號了？新號才26殺？這麽菜當什麽主播，還沒我強。我第一次打這游戲33殺吃雞。】

宋稚笑了一聲：“這麽強啊，怎麽不去打職業擱這兒當觀衆啊，說不過去啊兄弟，別浪費了一身天賦。”

頓了頓，他又道：“哦我忘了，職業戰隊靠手打比賽，不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