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論嘲諷人，宋稚稱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

宋稚不是那種吃了悶虧會受着的人，這一點從宋大海和張憲萍的事情中就能看出來。在直播這個工作上，他也徹底延續并發揚了這個優點。

那彈幕的主人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新主播竟然會這麽嘲諷他，一時間都有些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裏，新人主播都會比較腼腆，他們說話磕磕絆絆，打游戲也緊張的要命。為了更好的前途和發展，即便面對充滿惡意的彈幕，要麽當做看不到，要麽故作大方。

總歸不會直接對着剛。

但今天這個叫做【天青色小倉鼠】的主播顯然是個意外。

回過神來的觀衆終于意識到自己被嘲諷了，冷笑一聲立馬開始扣字：

【新主播也敢這麽嚣張？你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誰啊？】

【我看你是不想在黑鯨直播混下去了是吧？】

【這樣吧，開個麥給老子道個歉，老子原諒你了。】

【你要是開攝像頭跪下來求我，我善心大發給你打賞個飛機怎麽樣？卡個牌子當你直播間的第一個老板咯。】

【你點進我的賬號看看，我有多少牌子。就你一個小主播還損我？你也配？】

黑鯨直播的個人賬號主頁可以看到該賬號在各個直播間消費的記錄，如果在兩個主播那兒消費過，卡了兩個牌子，牌子的形狀和名稱都會在主頁顯示。

但宋稚沒什麽興趣。

他嗤笑了一聲，青年的笑聲輕易通過麥克風傳到了直播間觀衆的耳中：“睜大眼睛看看直播間挂的标題，你看我像缺錢的樣子嗎？”

那麽大的【給觀衆老爺子撒錢】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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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逼東西。】

【偷你爹的棺材錢跑來直播的吧？】

【我告訴你我可認識大公會的人，你等着瞧，我看你怎麽在這兒混下去。】

【還裝大款？你要是真有錢來開什麽直播？廢物。】

【快給你爹我磕個頭，我就原諒你。】

宋稚撐着下巴渾身透着一股懶散勁兒看這位大哥破防，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怎麽，我給你磕個頭你就原諒我偷你棺材錢啦？”

彈幕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一瞬間，宋稚挑了下眉，很淡定地繼續打開游戲：“等我打完這把游戲，要是沒完成20殺的目标，主播也發個善心，給我爹你重新發個棺材錢，你可要看好了。”

說完這話，宋稚便關掉了彈幕的頁面。

他存了心故意想氣那挑事的觀衆，索性打開了單人四排。

和第一把游戲相比，這一次排上的玩家顯然要厲害些。不過對于一個時常馳騁在艾倫格的老油條來說，宋稚可以完美把握住地形一類的優勢，輕輕松松便将一個滿編隊給滅隊了。落地便拿下四殺，公頻裏傳來已經倒地的敵人的一聲「我艹」，随即又是一句「兄弟牛啊」。

宋稚笑了聲：“謝謝誇獎。”

宋稚運氣不太好，每一次刷新的安全區都與他有一段距離，不過這也沒關系，他一邊逃離毒圈，一邊殺人，等進到安全區的時候，小目标已經完成了。

宋稚：“可惜了，這把是沒希望了，下一把再給我爹争取一下棺材錢吧。”

等一把游戲徹底結束，宋稚再次以二十幾殺吃雞，他縮小游戲頁面，再去看彈幕時，那哥們已經不見蹤影了。宋稚也不介意，繼續打游戲。

雖說他身體恢複得很好，但畢竟還沒有好全，打了近兩個小時，他正準備下播時，眼角的餘光便看到了呼啦啦湧進來的十幾個人。

一眼看去，那大哥赫然在內。

而每一個賬號都原地表演了下什麽叫做嘴髒。

宋稚能夠想象出來的髒話幾乎都被這是幾個人說了遍。

然而看着即便是咒他出門被車撞死的彈幕，宋稚也非常淡定，“謝謝哥們帶兄弟來給主播艹人氣，你看這直播人氣不就上去了嗎？謝謝兄弟，明天就給你準備棺材錢。”

彈幕：“……”

在這種極其尴尬的氛圍中，忽然冒出了一條：

【笑死我了，圍觀了全程，主播牛逼啊。】

宋稚眼尖：“謝謝這個叫做【噴我就反彈】的哥們的誇獎，不過主播最牛逼的還是技術，兄弟有事沒事可以關注下，基本都是這個時間段開播。你想學的技術主播這邊都有。”

頓了頓：“你要是想學怎麽怼人的話，主播也能現場示範一下。好了，今天下播了，明天見。”

宋稚關掉電腦後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陣，才轉身出門走到客廳。家政阿姨正在準備甜品，因為得知他先前失血過多，因此阿姨平時給做的菜、準備的甜品幾乎都是補血扯得上關系的。

見到他出現，阿姨立刻道：“宋先生，身體還沒恢複的話，還是好好休息，千萬別太累。”

宋稚笑着點頭：“我知道的，謝謝您關心。”

…

黑鯨直播的超話。

噴我就反彈：兄弟們，發現一個新主播，一波操作笑死我了。剪了一段錄屏，有興趣的可以看看。我敢肯定這絕對是刀鋒哥在噴新人主播路上的滑鐵盧。【視頻】

【刀鋒哥？這毒瘤又開始了？】

【我記得刀鋒哥前天才被我不菜罵了個狗血淋頭。】

【沒關注我不菜，我不菜罵他幹嘛？】

【好像是我不菜的朋友和刀鋒哥排位遇上了。結果刀鋒哥罵他朋友吧。】

【先看視頻。】

【看完了，現在就是一個我艹的狀态哈哈哈。刀鋒哥不行啊，怎麽那麽快就破防了，還帶着自己的兄弟跑去找麻煩啊？】

【最重要的是，就算帶着兄弟去找麻煩，人新主播也沒落下風。】

【新人，求問這刀鋒哥是什麽情況？】

【刀鋒哥的科普點擊這條帖子】

刀鋒哥是黑鯨直播平臺赫赫有名的毒瘤加社會敗類。聽說在三年前刀鋒哥也是黑鯨直播的一個主播，不過新主播嘛，想要發展起來肯定沒那麽簡單。刀鋒哥播了将近一個月，直播間的觀衆還是寥寥無幾。

而與他不同的是，和他同時段的一個新人主播運氣不錯的被黑鯨直播平臺簽約，加上技術還可，黑鯨也願意捧着他。雖然不至于捧成大主播，但對方的發展比起刀鋒哥好了不只一丁半點。

刀鋒哥責怪黑鯨直播平臺戴有色眼鏡看人，又對那新人主播羨慕嫉妒得要命。

在某次黑鯨直播舉辦的活動中，開着小號肆意抹黑那主播，結果後來被那主播的粉絲扒出了身份。那段時間，嘲諷刀鋒哥的人不在少數，刀鋒哥在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好似突然看開升華了——

他也不在意什麽直播不直播了，他化身成了一個噴子，噴完粉絲之後，專門逮着新人主播噴。

黑鯨直播的觀衆們也分析過刀鋒哥的心路歷程，他大概是想讓所有的新人主播跟他一樣，永遠起不來，随後放棄直播這個行業。

而事實上他确實也做到了。

經過某些無聊粉絲的不完全統計，一百個新主播裏有三十個新人主播在被他一通胡攪蠻纏之後，第二天就沒有再開播。

黑鯨直播的負責人也為此封過刀鋒哥的賬號，但這人就是死不罷休，換身份證，花錢買別人的賬號，無所不用其極。

只不過，就今天而言，這位刀鋒哥碰上【天青色小倉鼠】，好像真的踢到鐵板了。

——

晚上七點左右，宋稚打着哈欠往卧室走去時，門鈴聲響起。他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誰大晚上的按門鈴？

難道是家政阿姨忘記什麽東西了？

家政大姨在半個小時前給他做完晚飯便離開了。

他心底尋思着，走到門口打開了大門。目光一擡看到面前站着的男人時，有一瞬間的呆滞——

哦草。

怎麽忘了還有葉行瀾這個主角攻的存在。

葉行瀾一身黑色的西裝，作為《白月光與替身》中的主角攻，他的長相和身材确實有天然優勢，配上那身獨屬于霸總的氣勢，往宋稚面前一站時氣場很強。

“葉先生？”宋稚回憶着原主對葉行瀾的稱呼，開口打了個招呼，随後讓出一條道來，“葉先生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吃過飯了嗎？”

葉行瀾擡手扯了扯領帶，目光在青年的身上劃過。

葉行瀾都快記不起宋稚長什麽樣了。雖然這麽說很渣，但确實也是事實。他和宋稚關系一般，在酒吧意外碰到宋稚之前，他與宋稚只見過兩面。而後兩人雖然簽了協議，但他也不怎麽會和宋稚來往，只在特定的場合需要宋稚出席，他才主動過來找宋稚。

他随口回答：“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你身體怎麽樣了？”

話雖然這麽問，但葉行瀾覺得宋稚應該恢複得挺好的。青年的臉上有了血色，并不是葉行瀾想象中的蒼白柔弱無法長久站立的模樣。宋稚那雙很漂亮的桃花眼裏勾勒出來的神采完全不像是一個生了病的人所擁有的。

他好像已經從一棵失去水分葉子都耷拉下來的小樹苗突然變成了正郁郁蔥蔥、繁茂生長的大樹。

有生機多了。

“恢複得很好，還得多謝葉先生。”

葉行瀾點點頭。

随着葉行瀾的沉默，客廳內突然陷入了一陣尴尬的氣氛之中。最後還是宋稚又問了一邊對方要不要吃點飯，葉行瀾想了想，點了下頭。

宋稚：“我給你做幾個菜？”

他也就是随口一問，在原主的記憶裏葉行瀾什麽時候主動留下吃飯過。

誰能想到他今天一改往常，竟然真的打算留下來。

那他總不能把自己吃剩的剩菜給葉行瀾吃吧？

葉行瀾大概也從這幾個字裏聽出了什麽意思，嘴角微微一抽，搖了搖頭：“算了我回家吃就行。”

頓了頓，他忽而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葉行瀾将身上的西裝外套挂到一邊，他深深看了宋稚一眼，低聲道，“其實前段時間就想跟你說，不過你出了意外，就拖到現在了。我們的協議時間還有小半年，但我想提前結束。”

宋稚一愣。

“說實話，我覺得這份協議的存在就很無厘頭。”葉行瀾扯了扯唇，“現在回想一下，我認為我當時的決定并不成熟，多少有點賭氣的成分在。”

這一點，宋稚倒是要點點頭表示贊成。

原主和葉行瀾簽訂這份合約的時候，情況也很離譜。

那天宋稚去了酒吧，而後沒多久便發現他的心上人葉行瀾葉學長就在後面的卡座。當時葉行瀾是跟自己的朋友一同出來的，盡管酒吧內嘈雜，但原主還是能聽到那些朋友對葉行瀾的調侃——

“你都二十七了，還不找對象？”

“你看看人家段秦，馬上就要訂婚了。”

“就是啊，你和段秦一樣大，人馬上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你還是一只單身狗。”

葉行瀾大概是聽這些話聽得有些煩，便起身離開了。正巧原主也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卻沒想到會見到葉行瀾。當時的葉行瀾正在打電話，電話那一頭的主人正是晏淮臣。

因為，葉行瀾說了那麽一句：“晏淮臣你大爺的，跟老子在一起怎麽委屈你了？”

這一聲怒吼把原主吓了一跳，而原主也把葉行瀾吓了一跳。葉行瀾一扭頭見原主正望着自己，眼神意外對視間，面前的青年尴尬又羞恥的錯過目光，他心頭似有什麽想法一閃而過，張嘴便對電話那頭的晏淮臣道：“拉倒，老子有的是人選。”

然後——

被白月光拒絕了的葉行瀾挂斷電話，便找上了原主這個小替身。

現在仔細一想，那會兒葉行瀾喝了酒，又被晏淮臣一刺激，做的事情多少有點上頭。

倒也不難理解。

但對于原主而言，暗戀的人多卑微，他不奢望葉行瀾會愛上他，只要能多靠近葉行瀾一點，便足以讓他感到喜悅。

兩人錯誤的關系就從這一刻開始締結。

直到現在，葉行瀾主動提出要結束這份關系。

葉行瀾不知道此刻的宋稚在想什麽，只是繼續道：“但也不是立刻結束，我到時候還需要你作為我的男伴出席段家和方家的婚禮。等那之後，我們就結束合約。你放心，合約上你該得到的一切我都不會扣除，這大半年來，謝謝你幫我。”

宋稚趕緊搖搖頭。

送走了葉行瀾，宋稚靠在書房的椅子上回憶劇情。

《白月光與替身》的小說沒更新多少，而宋稚本人連連載還沒追完人就到了這裏。他只隐約記得段家和方家作為京市的豪門，兩家強強聯姻必然會将婚禮的排場搞得很隆重，而葉行瀾的白月光晏淮臣作為晏氏的負責人，必然也要回國參加婚禮的。

葉行瀾大概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和晏淮臣好好講清楚？

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他想到原主留下的日記，希望葉行瀾和他的愛人長久，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沒喜歡過人，所以宋稚也無法深刻理解愛情的苦。

不過，想到這些事情，宋稚一時半會有些睡不着。他盯着電腦看了半天，索性又打開了直播。

依舊是單人四排，宋稚在艾倫格地圖大殺四方，甚至還碰到了幾個跑到低段位號上炸魚的主播。那幾個主播大概也沒想到，這年頭往魚塘炸魚還能和魚幹起來，甚至被魚給炸了。

不過宋稚也沒好到哪裏去。

因為就在他完成二十殺的前一秒，他的賬號被檢測了。

宋稚：“……”

看着頁面上的19殺，宋稚眼角一跳，一邊切掉游戲頁面，一邊道：“直播間也不知道有沒有觀衆，別撒錢都沒人接——”

話沒說完，他的視線落在右上角的直播數據上。

直播熱度一萬。

觀看人數300。

黑鯨直播品臺的直播熱度是按照打賞金額計算的，一塊錢等于一百熱度，一萬熱度的話就相當于宋稚在剛剛收到了一百塊的打賞。

他頗有幾分意外。

今天這一場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人？

宋稚直接道：“有點意外，竟然有三百個觀衆。主播說到做到，既然沒完成單局20殺就給大家撒錢。”

他點開抽獎系統：“免費彈幕抽獎，抽個一萬怎麽樣？你們喜歡分十個人，一人一千還是一個人獨享一萬？算了，十個人一人一千吧，省得你們說主播找托做戲。”

——

【握草。現在的新人主播這麽狠的嗎？】

【我看了眼，觀衆的打賞才一百塊，平臺收走一半，就只剩下五十塊了。結果你反手就抽獎一萬？】

【點關注了，希望你把把都被檢測。】

【兄弟好損！】

【立馬就喊上我的兄弟姐妹提高中獎率。】

【我準備好了！快抽！】

作者有話說：

那什麽，主播可不可以黑幕我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