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信

“姑娘,請用茶。”

綠芍一臉不知所雲地坐在太學堂的會客廳中,莫名其妙被一個穿着侍衛服的人領了進來,說是陸公子有事要交代,但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她也沒有瞧見陸公子的人影。

心下未免焦躁不已,剛要起身看看情況卻又被人攔了下來。

“麻煩姑娘再等上片刻。”

淩軒見綠芍想要離開,連忙上前一步擋在門前,信口便胡謅了個理由道∶“現下太學堂的早課剛剛結束,殿……陸公子馬上便到。”

差點說漏了嘴,淩軒話頭猛然止住,換了一番說辭,擡眼見綠芍似乎未曾注意到這般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綠芍倒也不是打算直接離開,只是擔心逗留太長時間會引人懷疑,畢竟侯府的車夫還在脂粉鋪前等着,只得無奈道∶“我就是個送信的,把信放下我就走。”

淩軒聞言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主子有命,他哪敢不從,只得依舊油鹽不進地站在門前,兩人無聲地對峙着。

“矜矜!”

殷玄铮好不容易才匆匆忙忙換下自己的太子服飾,連忙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身姿挺拔如松,即使穿着樸素的學子服,看着都比別人多上幾分清俊卓逸的氣質。為求逼真,還特地在手上拿了本書卷,又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含笑敲門走了進去。

在空曠的室內環視了一周,都未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殷玄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緊鎖,冷着張臉質問道∶“淩軒,我讓你留住的人呢?”

“啊?”淩軒聞言心裏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指了指一旁的綠芍,結巴道∶“人……人不是在這嗎?”

殷玄铮掃了一眼完全陌生的綠芍,強忍住想要抽死淩軒的沖動,莫大的喜悅瞬間被從身體裏抽走,讓那雙鳳眸裏只餘下一片寒涼。

綠芍也被殷玄铮陰晴不定的臉色吓了一跳,見此人雖身着樸素的學子服飾,但渾身上下氣勢逼人,難得有些退縮。

但她從未見過陸鳴予,只得咽了咽口水,出聲确認道∶“您是……陸鳴予公子嗎?我家姑娘讓我來給您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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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姑娘?”殷玄铮聞言擡了擡眼,倒是有了反應,有些急迫地把淩軒扒拉開,上前驚喜問道∶“可是矜矜讓你來的?”

謝姝月小字名矜,這個綠芍倒是知道,不過還是被吓了一跳。暗道這位陸公子不僅脾氣古怪,還好生肉麻。連忙點了點頭,将袖中的書信遞了上去。

見到上面熟悉的月牙印章,殷玄铮松了口氣,擡頭便只見綠芍臉上挂着一言難盡的表情正在悄悄打量着他。

殷玄铮臉色僵了僵,心知自己剛才有些失态,怕今日之舉傳到謝矜耳朵裏,引她不喜,連忙補救性地挂了個笑容,握拳抵唇清咳了一聲。

“你家姑娘,近來可好?”

“……還行。”

“那她睡的可安穩,近來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正逢換季,她可有照顧好自己?”

綠芍被殷玄铮這一長串的問句問在了原地,有些懵的眨了眨眼,看着這位陸公子一臉焦急,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回答,猶豫片刻道∶“勞陸公子挂念,姑娘一切都挺好的。”

殷玄铮這才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這才舒緩下來。

綠芍已經對這位陸公子的變臉絕活麻木了,不過看站在一邊的淩軒倒是接受良好,明顯是早就習慣了,心中難得産生了一絲微妙的同情。

眼見着氣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綠芍連忙主動開口道∶“既然信已經送到,姑娘還在家裏等着呢,我便不多留了,先行告辭了。”

“等等。”殷玄铮摸了摸自己的袖間,只有一片空蕩,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來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臉上笑容一滞,語含歉意道∶“麻煩再稍微等一下,我回去取個東西。”

說罷,便腳步飛快地起身離開,徒留綠芍和淩軒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這陸公子……平時也是這般多變嗎?”

其實綠芍想問的是,這位陸公子平時也這麽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嗎。但總覺得這樣說似乎不太禮貌,只得換了個說辭。

“自然不是。”淩軒嘴角抽了抽,已經知道了綠芍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心中暗道,這要放平日裏他家殿下那張臉都能凍死個人,今天好歹态度還算和氣,已經算得上是莫大進步了。

不過須臾片刻,殷玄铮便又折返了回來,手上也拿着一封書信,謹慎地交到綠芍的手上,囑咐道∶“勞你轉交給你家姑娘。”

綠芍點頭接了過來,這才行色匆匆地離開太學堂。

見綠芍人已經走遠,殷玄铮迫不及待拆開手上的信,細讀之下,眉頭越皺越緊,手指下意識敲了敲桌子,吩咐道∶“去尋一個熟悉林州之人,最好是土生土長的林州人士。”

————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迎冬見綠芍開門,連忙迎了上來,擔憂道∶“可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在太學堂多逗留了一會。”說到今天之事,綠芍的表情又古怪了起來,悄聲問道∶“迎冬,你之前可有見過那位陸公子?”

迎冬疑惑地看了綠芍一眼,雖有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說道∶“之前曾經遠遠的見過一眼,怎麽了?你今日遇上了?”

“何止是遇上了,我今日……”

“在說什麽悄悄話呢。”還未等綠芍開始倒苦水,一道慵懶地女聲便突然插了進來。

披着外衣的謝姝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從內室走出,眼角眉梢還帶着午睡剛醒的困倦,伸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好奇地看向綠芍,問道∶“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

綠芍見狀湊了過去,掏出手上的書信邀功般地遞了過去,嗔道∶“自然是給小姐帶好東西回來了。”

謝姝月見到綠芍手中之信吃了一驚,連忙接了過來,看着信封上熟悉的落款,這才問道∶“這信從哪來的,你今日見到陸郎了?”

“那他……近來情況可好?有沒有疲于學業,吃穿可還舒适?”見綠芍點頭,謝姝月又小聲補充問道∶“他有沒有問起我的情況?”

“自然是問了。”綠芍啞然失笑,調笑道∶“小姐當真是和陸公子心有靈犀,就連問的問題都差不多。”

謝姝月愣了一瞬,知曉陸鳴予也是挂念着她,紅霞悄然爬上了臉頰,抿唇一笑,梨渦若隐若現,帶着一絲小小的竊喜∶“那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陸公子……”

綠芍聞言皺眉思索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長相倒是一等一的俊俏,就是看着有點吓人,讓人平白有些打怵。”

“吓人?”迎冬愣了愣,他倒是依稀記得那陸公子是個謙遜識禮之人,忍不住笑道∶“你何時膽子這般小了?”

謝姝月也是頗為不解,陸鳴予風度翩翩,芝蘭玉樹,怎麽看都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何來吓人一說。不由得也調笑道∶“又不是去見陰晴不定的狗太子,怎麽會是吓人呢?”

“這陸公子也挺陰晴不定的啊……”綠芍想到今天之事,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

謝姝月倒是沒有聽見這句話,自顧自地拿着信坐到了窗邊,小心翼翼撕開信封,滿懷欣喜地展開信紙看了起來,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展顏一笑,耳朵也悄悄地紅了。

不過寥寥數十字,謝姝月卻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許多遍,尤其是那句“與矜矜書”,輕輕地在舌尖重複上幾遍,甚至能品到陸鳴予落筆時那股帶着愛憐的甜意。

“太學課業甚是自在清閑,但唯有兩大憾事,一是居處無竹,不可卧聽風吟。二是未見矜矜十數餘秋,難解相思之意。其中剛勁翠竹易取,然矜矜憐我之心難得。”

“思卿常于夢相逢,願尺素遙寄相思,靜待矜矜回書。”

謝姝月心中一片柔軟,将信抱在懷中貼在心口處好半響,陸鳴予此番來信不但未解思念之情,反倒是更甚從前,忍不住也起身走到書桌旁鋪開信紙,欲寫回信。

綠芍和迎冬見她這般急切,自打回到侯府後還是第一次這麽開心,忍不住相互抿唇一笑,推了推彼此,這才上前磨墨。

“大小姐!”

還未等謝姝月寫完,一道焦急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只見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正氣喘籲籲道∶“宮中來人了,說是皇後娘娘要召見您,侯爺讓您趕緊去前廳呢。”

沾滿墨水的筆尖猛然一頓,漆黑的墨跡逐漸暈染在了薄薄的信紙之上,在精細的幾行簪花小楷中,像一只醜陋的爬蟲破壞了原本的和諧。

謝姝月輕啧了一聲,倒是對此事并不驚訝,只是可惜了她剛寫好的信,沉默地又看了好半響,謝姝月這才把筆擱在了一旁,伸手将手中的信紙揉成紙團,面色依舊淡然無比。

“迎冬,替我梳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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