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毒

“這是怎麽了?”

“快來人啊!府醫呢, 快去請府醫!”

原本正與衆人周旋着的謝姝月聽到動靜,連忙匆匆撥開看熱鬧的人群,見謝子恒正毫無聲息的倒在那裏, 忍不住呼吸一窒, 不顧身邊人的阻攔便快步走上前去。

顫抖的手指搭在謝子恒的手腕之上,卻再也觸不到半分生機,唯有一片粘膩的冰涼水珠砸在她的手上, 讓她一瞬間從指尖到心口都泛着疼痛。

雨, 漸漸大了起來。

“小姐!”

綠芍連忙扶住即将癱倒在地的謝姝月, 匆匆走來的宣平侯見狀也是一愣,厲聲喝道身旁的家丁∶“都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些把小少爺扶進來!”

“大小姐, 大小姐……”馬姨娘緊緊攥住了謝姝月的裙擺, 淚水劃過臉頰,甚至已經分不出是雨還是淚,哀聲道∶“你快說啊, 恒兒他到底怎麽樣了?”

“馬姨娘……”謝姝月的聲音也已經開始哽咽,輕輕搖了搖頭, 含淚道, “節哀……”

“你胡說!”

馬姨娘聞言,原本蒼白的臉色驟然漲紅,伸手便将謝姝月推到了一邊, 抓住了匆匆趕過來的府醫, 尖聲道∶“你來說, 恒兒到底怎麽樣了!”

府醫也有些不知所措, 只得勉強将自己的袖子扯出, 這才對着宣平侯的方向拱了拱手。沉痛道∶“侯爺還請節哀, 恒少爺身中劇毒,現下已經無力回天……”

“不可能……不可能!”馬姨娘難以置信地癱坐在地上,雙目赤紅,指着府醫和謝姝月罵道,“恒兒怎麽可能會死,定然是你們醫術不精,胡太醫呢,胡太醫不是今日也過來了嗎,還不快去把胡太醫給叫過來!”

“先送馬姨娘回後堂吧。”宣平侯揉了揉眉心,他雖一向不喜歡體弱多病的謝子恒,但到底還有父子情分在,心中也是難受至極,可在場的京中顯貴衆多,實在不能都眼睜睜地看着馬姨娘這般發瘋,只得示意婢女上前将人先帶走。

“滾遠點!”馬姨娘拂開想要上前,腦中像是驟然想到了什麽,怨毒地看向臉色蒼白的謝姝月,便要上前去掐她的脖頸,尖聲道∶“是你!謝姝月!你這個賤人,一定就是你害死了恒兒!”

“放肆!”宣平侯怒不可遏地對身後的家丁喝道,“沒看見馬姨娘已經瘋了嗎,還不趕緊把人給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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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恒兒之前唯獨只吃過大小姐給的藥,只因無意間發現了大小姐的秘密,這才慘遭滅口!”

馬姨娘掙脫了婢女的壓制,不顧自己已經被雨水浸透的衣衫,強撐着跪在宣平侯的面前,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堅硬的青石板之上,哭求道∶“還望侯爺給恒兒做主啊……”

“月兒給恒兒的藥是調養溫補所用,所有的方子都是交給府醫看過的。”謝輕寒将謝姝月護在身後,冷聲道,“恒兒中毒之事還有待調查,馬姨娘喪子之痛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如此血口噴人!”

“先把人給帶下去吧。”宣平侯皺眉揮了揮手。

“謝侯且慢。”睿王府的管家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瀕臨崩潰的馬姨娘,慢吞吞道∶“今日在場這麽多人,這位姨娘又說的這般信誓旦旦,縱使謝小姐受了冤屈,也最好是在大家面前一并澄清才好,也免得以後傳了出去,反倒以訛傳訛,有損謝小姐清譽那可就不好了。”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也有了三三兩兩的附和之聲,唯有淩軒身旁的侍衛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那倒真是,瞧着這姨娘說的也不像是假話……”

“不是中毒嗎,總得把下毒之人給找出來吧。”

“我倒瞧着這謝大小姐挺面善的……”

宣平侯臉色發青,但又無可奈何,握在身側的的手緊緊攥拳,幾乎已經能想到明日朝堂之上被問責之景了。

“馬姨娘,不知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我敢拿自己的性命擔保,從來沒有害過恒兒一分一毫。”謝姝月面色蒼白,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因為剛剛跑進雨中,身上也被淋濕了不少,但依舊倔強地擡頭看着馬姨娘道。

“府醫。”

謝輕寒皺了皺眉,轉頭看向一旁低眉順目的府醫,問道∶“可知道恒兒中的是什麽毒?”

“回世子,小少爺所中之毒十分罕見,這一時間,草民還當真不敢确定是何毒藥。”府醫的頭更是低了三分,又補充道,“但大小姐平日給恒少爺送去的藥方和藥材确實無毒。”

“就算是平日裏無毒,也少不了之後突然起了殺心吧。”之前被謝姝月吓過的粉衣貴女是喬太傅的孫女喬霏兒,因着自己母親有事先離席,她卻不願意走,沒想到還能看到這出好戲。

家中長輩不在,她也幹脆口無遮攔,站在一旁嘀咕着,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你……”綠芍聽到這話,頓時有些氣不過,剛想上前理論,卻又被謝姝月攔下。

“恒兒确實不能死的這麽不明不白。”謝姝月轉頭看向宣平侯,冷聲道,“父親,請允我去看一眼恒兒的屍身。”

“府醫都看不出來的東西,大小姐難道就能看出來了?”韓姨娘命人将一雙兒女送了回去,這才在一旁說着風涼話,直到被宣平侯一瞪,才自覺失言,尴尬地閉上了嘴。

“侯爺,萬一大小姐想要趁此消滅證據,那豈非輕而易舉,還望侯爺三思。”

馬姨娘恨不得現在就殺了謝姝月來洩喪子之憤,哪裏還肯讓謝姝月再靠近謝子恒的屍身,連忙死死地擋在前面。

“幼弟離世,謝小姐雖然精通醫理,但見了難免也會更添傷感。”觀望了許久的淩軒上前一步,建議道∶“剛剛聽這位姨娘說,府上還有一位太醫,正巧大理寺的茍大人也在此處,不如讓兩人一同查驗,也好放心一些。”

茍新瑞從人群中走出,沖宣平侯拱了拱手,而胡太醫也收到了通知,匆忙地趕了過來,點了點頭一同走入房中。

謝子恒的屍身早就被蓋上了一層白布,口鼻中俱是未幹涸的黑血,身上別處倒是沒有什麽傷口,唯獨身上有幾處瘀紅之處,手上還攥着半塊未吃完的綠豆糕。

茍新瑞眉頭輕皺,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那塊綠豆糕從謝子恒的手中拿了出來,這才遞給胡太醫道∶“胡太醫,勞您看一下這綠豆糕有毒無毒?”

胡太醫小心謹慎地用銀針挑起了一小塊,還未能細察,便只見從銀針末端迅速開始變黑。

“好厲害的毒。”胡太醫皺了皺眉,将手中的銀針給擱在了一旁,這才轉頭又看向謝子恒的屍身,只見剛剛的淤紅之處現已逐漸開始發褐。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胡太醫撚了撚胡須,猶豫道,“這應該是南疆所特有的粉娥嬌花粉所導致的,只是這……不應該啊……”

“胡太醫何出此言?”茍新瑞敏銳地捕捉到了胡太醫話中的關鍵詞句,出聲問道。

“茍大人,實不相瞞,粉娥嬌花粉雖毒,但其花瓣确是治病的良藥,這謝小少爺有先天不足之症,一直便有在用這花瓣入藥,按理說花粉都應該已經處理的幹幹淨淨了,又怎會混到這綠豆糕中呢?”

茍新瑞臉色微凝,心中也是升起些許困惑,但還是将白布又蓋了回去,與胡太醫一同走出房門。

衆人早就翹首以待,議論紛紛。謝輕寒見謝姝月發絲上還帶着雨珠,怕她又着了風寒,想勸她回去換件幹爽的衣服,卻被謝姝月果斷地拒絕了,只是蒼白着一張臉站在一邊。

見茍新瑞與胡太醫出來,馬姨娘的臉上頓時燃起了希望,宣平侯連忙問道,“茍大人,怎麽樣了?”

茍新瑞定了定神,這才說道,“趙太醫說恒少爺所中之毒是南疆的粉娥嬌花粉,就摻在恒少爺所吃的綠豆糕中,恒少爺吃了半塊,這才導致毒發身亡。”

“粉娥嬌……”

又是粉娥嬌。

聽到這個詞,謝姝月的精神都有了些許恍惚,腦中浮現出的,又是幼時琴姨娘慘死之狀,下意識地向後踉跄的幾步,幸好有綠芍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謝姝月!你還有何話要說!”馬姨娘猛地站起身來,手指直直地指着謝姝月,厲聲道∶“當初是你說要給恒兒治病,這才讓人用的粉娥嬌花瓣入藥,誰知你竟然是包藏禍心,眼下阖府上下除了你,誰還會有這等毒花!”

“住口!”宣平侯的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出聲喝道。

“光是知道所中何毒,口說無憑的事,算不得證據。”原本一直站在角落處默不作聲的李姨娘突然出聲打了個圓場,低聲道∶“今日又耽誤了諸位賓客這麽多的時間,不如今日便先到這裏,之後交給大理寺,必能還大小姐一個清白。”

“茍大人是大理寺少卿。”

身旁的碧裙少女原本還想阻攔她,喬霏兒卻不管不顧,用團扇半遮住嘴角的笑容,便問道,“這大家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這未來太子妃犯法,是否也該如此,還望茍大人給臣女解答一下。”

茍新瑞為難地看了一眼淩軒,這才道∶“自然是該如此,只是眼下并未有證據證明謝小姐便是下毒之人,還望喬小姐慎言。”

“沒有證據證明是兇手,那也是有嫌疑之人,難道不應該按律收押?”喬霏兒依舊不依不饒道。

“這……”

“太子殿下到!”

衆人聞言臉色一變,頓時也顧不得看眼前的熱鬧了,連忙自覺讓出一條路來,俯身行禮。

“臣謝宇見過太子殿下。”

宣平侯讓出了身後的太師椅,如旁人一般低着頭,眼睜睜看着那雙暗雲紋的黑色皂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心中更是膽戰心驚。

光是生辰宴上幼子遭人陷害慘死,兇手還指向謝姝月還不止,偏偏又引來了太子,當真不知是不是上天降責了。

殷玄铮鳳眸微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鬧劇,慢吞吞地靠坐在太師椅之上,有眼色的婢女連忙奉上了茶盞,茍新瑞也自覺地跟着淩軒站上前來。

“說的不錯。”

還未等茍新瑞說話,殷玄铮冷冽的聲音便淡淡傳來,“這大理寺少卿的差事當的真是愈發的好了。”

一時之間,茍新瑞也分辨不出殷玄铮話中到底是喜是怒,只得求助性地看向一旁的淩軒,淩軒見狀也只得無奈看天。

“茍少卿熟知盛朝律法,天子犯法既與庶民同罪,那本宮倒想問一問,這污蔑當朝太子妃,又合該如何定責?”

殷玄铮慢條斯理地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似寒冰般的眼神從喬霏兒身上瞥過。

喬霏兒聞言,臉色頓時慘白,手上握着的折扇一個不注意落在了地上,沾上了髒污的水漬。

“回殿下,按我朝律法,诽謗皇室者,輕則杖責三十,重則是殺頭的大罪。”

“那好,正巧本宮今日無事,不妨過來幫着大理寺一起審上一審,當着衆人的面,也不至于冤了你們的诽謗之罪!”

殷玄铮冷笑着将茶盞重重地擱在了桌面之上,原本還有些喧鬧的人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就連馬姨娘也被吓得不敢出聲,靜悄悄的正廳之中,只能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謝姝月低着頭站在謝輕寒的身後,想到謝子恒死時的慘狀,心中更是一片悲涼之痛,即使聽到殷玄铮過來也顧不得會不會身份暴露,只是扯着衣角默默地流着眼淚。

謝輕寒也摸不清太子的想法,可眼見着現在的情形,太子此番前來倒像是來給謝姝月撐腰的,仔細想來,謝姝月雖未嫁進太子府,但總歸也算得上是半個皇室衆人,皇室也勢必不會讓她無辜受冤。

這麽想着,謝輕寒輕輕拍了拍謝姝月的手,以示安慰。但即便如此,還是自始至終将謝姝月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避過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和目光。

“你過來。”

殷玄铮無奈地看着躲在謝輕寒身後的謝姝月,說話的聲音倒是柔和了數倍,全然不像剛進門時的冷漠。

在場的衆人聞言面面相觑,順着殷玄铮的視線看過去,才知是對被謝世子護在身後的謝姝月說的,只是這謝大小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光躲在那抹眼淚,對太子的話幹脆連理都不理。

“月兒,太子殿下在跟你說話呢。”

宣平侯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恨不得現在就把謝姝月拽到太子跟前,但臉上還是挂着慈父般和藹的笑容。

見謝姝月始終沒有反應,殷玄铮輕輕皺了皺眉,面色不改,起身便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原本站在一旁的人紛紛後退,倒是謝輕寒和謝姝月兄妹二人頓時成了衆矢之的。

“太子殿下恕罪,恒兒枉死,月兒傷心過度,這才一時未能回應殿下。”

見殷玄铮直直地朝自己的方向走來,謝輕寒臉色大變,下意識地便護住了身後的謝姝月,連忙出聲解釋道。

殷玄铮在兩人面前站定,見謝輕寒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态,謝姝月又縮在後面像是鹌鹑,兄妹倆防他就像防土匪一般,臉上不由得劃過一絲無奈,嘆道∶“本宮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謝世子不必這般防備。”

還未等謝輕寒品出其中深意,殷玄铮又轉而看向僅露出一片衣角的謝姝月,輕聲道∶“矜矜,本宮都親自過來請你了,大庭廣衆之下,不打算給本宮個面子嗎?”

作者有話說:

因為最近比較忙,可能有時候會晚更一些,但會盡量保證日更的,如果延遲會提前在文案說明

其實我還有一更……但是我好困QAQ,上午盡量趕一趕哦

感謝在2022-06-04 23:55:09~2022-06-06 01:56: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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