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但你不是陌生人

唐墨州覺得有點頭痛,為什麽什麽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但到了朝暮那兒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好像換了個畫風,但偏偏又拿不準他哪裏說的不對,該怎麽回擊。

他只好無奈道:“你不要多想,換成誰我都會來賠罪的。”

“啧啧啧,”朝暮總算站直了身子,他本也就比唐墨州高一點,但唐墨州方才很不習慣他那樣看着自己,見他終于站直,立馬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剛說什麽,說你企圖窺探我的隐私,為什麽?是因為……我和那個小王爺名字相似嗎?”

唐墨州承認道:“确實有這個原因,但就算你不叫這個名字,我也一樣會好奇你的來歷。”

朝暮哼了一聲:“是嘛,但我坦白告訴你,你跟我說了名字這件事後,我反倒覺得,被人取了那樣一個跟別人差不多的名字,就像是那個人的替身一樣,這種感覺并沒有多好受。不過殿下對我有恩,我也不會真的去責怪他。”

唐墨州一想也是,便努力勸道:“你也不要這麽想,殿下那麽做定有他的原因,其實你和小王爺一點都不像的,殿下他不會把你當成他的替身的。”

朝暮一挑長眉:“哦?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那個小王爺呢?”

“你啊,”唐墨州笑着打趣道,“跟你接觸的時候倒是挺放松,就是你這人有時不太正經,讓我有點難捉摸。“

”至于小王爺嘛,那會兒他就是個孩子,起初小孩子脾氣,後來他經歷了些不好的事情,也漸漸成熟了起來,但我有時又覺得他獨自面對我的時候還是小孩兒樣,我能把他當小輩看,但我可做不到把你當小輩。”

他後來語速也放慢了點,一邊說一邊想,似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也就沒注意到,朝暮在聽他說起齊慕照的時候,微垂着眼,似在忍着笑意。

“那你可知,為什麽他獨自面對你的時候卻還是小孩兒樣?”

“我大概能懂,我之前有看得出來,他其實挺依賴我的,所以有時候下意識就在我面前還跟從前一樣,”唐墨州笑了一聲,“他啊,其實也是個挺可愛的孩子。哎,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麽,就是随便一問,這麽看來,你好像對他這樣子也沒什麽反感?”

“怎麽會反感,我怎麽可能和他一孩子計較,不過……”

唐墨州突然止住話頭,因為他心底深處隐隐約約能看得出來些,齊慕照對自己的感情到後來其實未必全然是依賴。

雖然事情已過去四年,但在他死去的那一晚,在酒館裏他突然倒在自己肩上,他說的那話,還有當時自己心中那突如其來的一陣慌亂,卻怎麽也忘不了。

但他仍看不清自己對齊慕照的感情,扪心自問,他挺喜歡齊慕照,但也僅僅只是當作一個很好的知心朋友,看到他落難,心裏也會惋惜。

他當晚回家後對這件事不是沒有過糾結和思考,但後來齊慕照死了,這些心理上的紛亂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沒再去管了,畢竟人都不在了,還想這些作甚。

總的來說,他還是個挺容易放得下的人,也可能是因為,那時的齊慕照還未在他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雖然懷念,卻遠達不到癡念。

畢竟齊慕照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唐墨州覺得自己還不至于有戀童傾向,所以一直否定這種最壞的可能。

這些心事他誰也沒說,這個朝暮身份未明,他和太子想做什麽也不知道,唐墨州更不會将這件事說出去,方才随着他的話頭不自覺地就接了下去,差點說漏了嘴。

朝暮見他不說了,也沒再繼續問下去,換了個話題:“對了,其實我剛剛本來在練劍,中間去樹上休息了一會兒,本來要繼續,守衛就說有人來找,沒說來者身份,但我一聽就知道,這除了你還能有誰。”

“是我沒有跟守衛透露身份,不過我就知道那麽說你一樣會知道的,那看來我們也算是心有靈犀。”

朝暮笑着點點頭:“嗯,是心有靈犀。哎,你想看我使劍嗎?我可以舞給你看。”

唐墨州跟着他去了演武場,那裏是齊時錦專門在東宮整出來的一個可以訓練手下人武藝的地方,這時正好有其他人在,朝暮一看到有別人,立馬抓住唐墨州的衣袖,匆匆拉着他離開了。

“哎哎哎你幹嘛?”唐墨州想甩開他,但他力氣很大,他怎麽也甩不掉,只好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去了他住的院裏。

“你幹嘛又跑了?”等朝暮放開他,唐墨州奇道。

朝暮語氣難得有點難為情和不自在:“那裏有人啊,我這裏沒有別人。”

“有人怎麽了?”

他小聲嘟囔着:“我不想給別人看呗……”聲音雖小,但唐墨州耳目又不差,自然聽見了,他更覺得奇怪了,“為什麽?”

“哪有什麽為什麽?”朝暮突然放大聲音,“就是只想給你一個人看嘛。”

這語氣竟帶着點撒嬌感覺,唐墨州驚了,萬萬沒想到朝暮也會這樣說話,他瞠目結舌,“我近來許是耳朵不太好,接連好幾次懷疑耳朵出了問題……”

朝暮輕咳一聲,他這時仍罩着下半張臉,但能看到耳垂已然有點泛紅,他微別過頭,輕聲道:“我這張臉,這裏的人除了殿下,就沒有人再看過了。他讓我不要給別人看,我剛好也不想讓人看到。”

“但是認識你後,我覺得你很好,你我二人也很合得來,我便也就只給你一個人看了。臉如此,劍法亦是如此,”他帶着點像小孩子的執拗道,“有的東西,我就是只想給一個人看。”

唐墨州一愣,他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朝暮,道理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但細細品品卻讓人覺得有點……就像是那種心裏有着很堅持的什麽信念,他很想守護着這個信念一樣。

同樣,常人要聽了可能會覺得他說的這話毫無道理,但他語氣堅定一臉正氣,竟叫人聽後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反駁。

還有就是,和朝暮雖然相識了一段時間,但其實并不是很久,至少也沒有久到能讓他就這樣對自己産生了這種……類似非常信任、什麽事別人都不行但唯自己一人就可的這般情緒。

朝暮見唐墨州半天也沒說話,也察覺自己方才的話可能是有點不太對,但這确實是他心中所想,只不過是實話實說,所以也不想否認。

唐墨州一時也搞不懂為什麽朝暮說了這樣的話,但也不好直接去問,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和說話語氣看起來輕松些:“是嘛……那,我還挺榮幸,能在你心裏到達這個位置。”

朝暮沒說什麽,轉身回屋拿了把劍出來,唐墨州特地看了眼那劍,用的也是上好的材料做成,他道:“這劍看上去不錯。”

“嗯,這是殿下賜我的。”

果然是齊時錦給的,看來他對朝暮是真的很好,他在這裏過的應該也算舒心,哪怕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別人也不敢懷疑他什麽,或者說,就算是懷疑,也不敢去齊時錦跟前說三道四挑撥離間。

而且連守衛都記不住他名字,可見他的存在感并不是很高,也許他大部分閑暇時間裏都是在這個小院待着,且并不是很經常與齊時錦一同出行的。

唐墨州正想着,便見朝暮舞起了劍,他能感覺到,朝暮出劍,并不是極為迅捷狠辣的那種,而是強中夾雜着些柔,看似溫柔無害,卻也能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時候一招擊中要害。

他神情極為專注,舞起來的身姿飄逸潇灑,唐墨州看着看着,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又想起了齊慕照。他那麽喜歡練劍,如果他還在的話,過去這麽些年,劍法也一定會有所精進。

“你在想什麽?”等唐墨州回過神來,發現朝暮停了下來,正蹙眉看着他。

“額……沒什麽,”他突然不敢告訴朝暮他在想齊慕照,怕他又想多了,便随意扯了個借口來,“太好看了,我看呆了……”

唐墨州說完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這麽羞恥的話他也能說得出口?!

朝暮低頭笑了起來:“真的嗎?你喜歡嗎,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教你。”

“啊這……這就不用了。”唐墨州隐瞞了自己會武的事情,這時還不太想讓朝暮知道。

“為什麽不用?”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我懶。”

“知不知道你方才呆呆的那樣子很魂不守舍?”朝暮撫着下颌看着他,“啧啧啧,你說你這樣,怎能讓我不覺得,你對我……”

唐墨州立馬打斷他:“我不是我沒有!你還好意思說我,那你我也認識不算多久,你幹什麽就……就這麽信任我,難道殿下沒有跟你說過不要輕信陌生人嗎?”

“說過,但,你不是陌生人。”

“我…...怎麽不是,我以前又不認識你。”

朝暮輕撫着劍,慢慢道:“唐兄,這就叫一見如故,你可懂?而且殿下他也跟我說過和你是舊識,你是個靠譜的人,我自然也就沒将你當陌生人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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