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隐有所察
唐墨州雖不太相信他這番說辭,但也不打算繼續問下去,因為朝暮肯定不會說的。
其實他心底最深處隐約有種感覺,就是朝暮讓他感覺有些熟悉,卻又說不上哪裏熟,就是他整個人給自己的一種這樣的感覺。
他已經四年沒有認識新的朋友了,也是頭一次在不過一個多月裏就能和一個人的關系到了這樣的程度。
他不覺得是因為自己的性格在這幾年裏變得更讓人容易親近,也許正是這種熟悉感才讓他跟朝暮的關系到了這樣的程度。
他知道,并不只是朝暮一個人單方面的很信任他,就連他自己,他也能感覺到,除了非常隐秘的事他還沒說,自己那點老底他也說的差不多了,還有方才那差點的失言,幾乎真的是自然而然順着說了下去。
可他之前明明也分析過了,朝暮和齊慕照也就只有一個名字像,難道自己潛意識裏也把朝暮當成了齊慕照的替代品,才不自覺地這樣了,但要真的是這樣,自己對齊慕照實際上竟然有這麽深的感情麽,連一個只是名字相似的人自己都能想到他。
唐墨州不敢再想下去,簡直是細思極恐,在心底努力說服自己後,盡力對朝暮扯了個很自然的假笑:“哈哈,你這樣說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不知道的話,”朝暮微勾勾唇角,“要不過幾天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哈啊?”唐墨州沒跟上他的腦回路,“爬什麽山。”
“你不是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嗎,我想着你應該挺感激我的,但我又不好意思讓你再請我吃頓飯,這次你陪我一起去玩玩兒就好了。”
“那你想去哪裏爬山?”
朝暮想了想:“要不就郊外那個吧。”
唐墨州:“……那只是個小山坡。”
“其實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呀。”
其實唐墨州不太想去那裏,因為自四年前去那裏找了一次齊慕照後他就再也沒去過,他很怕這次一去又難免觸景生情,便想了法子推辭:“既然去哪兒不重要,為什麽要爬山啊,我這人其實比較懶,沒這喜好。”
朝暮一愣,他沒想到唐墨州會拒絕:“那你的意思是,換一個地方?”
唐墨州點點頭:“嗯,這樣吧,你喜歡看美人不,京城最出名的那個青樓你去過嗎?”
朝暮:“……不喜歡,怎麽,唐兄竟有這個癖好?”
唐墨州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又一次感覺他這話哪裏酸溜溜的,他忍不住吐槽道,“你看你這話說的,什麽叫癖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語速不自覺地也加快起來了,“而且我只是去聽聽歌兒,我沒泡過姑娘,你別誤會。”
朝暮笑道:“噗,你急什麽,誤會?誤會什麽?你就算泡姑娘又關我什麽事,好吧,既然你想去,那我就豁出去一次,舍命陪君子咯。”
“朝暮啊,有個問題我不知能不能問,你要不想回答,不說便是。”
“你說。”
“你說你長的那麽俊朗,為什麽要遮着臉啊,難道是在躲着什麽人,怕被看到嗎?”
“你之前不是也說過東宮難進嗎,能盡量讓自己暴露出來的少一點就少一點,而且在太子殿下身邊可能偶爾也會有點危險,所以我便一直戴着這面巾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好,今兒我先告辭了。”
“嗯,再會。”
在回去的路上唐墨州又一次陷入了思考,朝暮遮臉的原因也許不假,但想來應該不止如此,如果太子真的在幫朝暮忙,那肯定是在幫他報仇,如果朝暮家裏為人所害,那會是什麽樣的人做的,才讓他必須倚仗着太子報仇?
在他的認知裏,一般家裏被害的,可能是江湖中人,江湖恩怨情仇複雜,家裏或門派被滅門的情況在武俠小說裏并不少見,不過朝暮肯定不是這個情況,太子不是江湖中人,和他聯手沒有必要。
還有種情況,家裏被朝中某個權臣陷害蒙冤,這種就是當官的家庭了,朝暮被偷偷留了一條命,留着以後報仇。
當然,還有一種最最終極的情況,那就是得罪了皇帝,慘遭滅門,但這種情況迄今為止只有齊慕照一家是這樣,而且他們全家都死了,沒有活口,所以跟朝暮的情況也對不上。
等等!不對!他剛剛想完這個可能就發現了矛盾之處,不管是哪種可能,朝暮絕對是偷偷活下來的人,所以他不敢讓人發現,那麽在不知情的人眼裏,朝暮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也就是說……
唐墨州渾身都忍不住發起了抖,假如真的是最後一種情況,傳到他這邊的消息就是齊家全家人死了,哪怕有活口他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不能以齊慕照全家人都已經死了來否定這一個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朝暮他今年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十六歲,和齊慕照的年紀剛好吻合……
所以這個朝暮,竟有可能是齊慕照嗎?!
不會的不會的,明明……聲音不一樣,長相不一樣,就連性格都……難道人四年前的長相和四年後還會有什麽變化嗎?
朝暮他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假如他真的是齊慕照,他的容貌怎麽會改變,難道他整容了?可他只要把臉遮上就不會有人發現了,何必費這個勁兒?
wc,唐墨州突然反應過來,會不會是因為火災,讓他本來的臉上受了點傷,他後來做了修複處理,所以改變了容貌?
可他還是不敢想象,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他怎麽連自己都要瞞着?自己難道還會洩密嗎?所以有沒有可能這也不是真的?唐墨州突然糾結起來,他一會兒希望是真的,這樣就說明齊慕照還活着。
但從另一方面說,看他對自己的态度和四年前判若兩人,而且這麽大的事兒他居然連自己都不說,他心裏不知為什麽突然有點不爽,一時竟也有點不太希望這是真的。
他就是這樣糾結了一路回了學院,一進學院看到江韞修,便把他拉進屋裏,低聲道:“有個事想拜托你幫忙。”
“喲,難得啊,都好幾年沒見你有求于我了。”
“別打岔,我想讓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啊?”
“就太子殿下身邊那個朝暮,你也見過的。”
江韞修奇道:“他啊?我見過,怎麽了,為什麽調查他。”
唐墨州耐心地把自己所有的推斷都說了,當然隐去了朝暮對自己的信任和自己看到了他的臉,只解釋這些消息是他側面試探到的,也就只知道這麽多了。
“這也太荒謬了吧!當晚的情況,小王爺怎麽會活下來?”
“當時你說,他們家走水發現的晚了,撲也撲不滅,那麽有沒有可能從什麽秘道把他悄悄送了出去留了一條命?如果真的是他,也就能解釋的通為什麽殿下會救他了。”
江韞修蹙眉道:“這件事過去了四年,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要查起來也很費勁,除非問他本人,因為那天的情況外面傳出來的解釋的就是這樣了,內情,除了小王爺本人再沒其他人知道。哪怕是想辦法查案卷都麻煩,如果是皇帝做的,他怎麽可能留下來痕跡。”
“不錯,那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他自己說?”
“你不都說了他話很難問嗎,還能怎麽說,哎對了,想個辦法把他那面巾解了看看不就得了!”
唐墨州扶額:“……實不相瞞,此法我試過,他和以前長的不一樣了,聲音也是。”
“那這……這也沒辦法,但如果真的是他,等他們報仇後,他應該會告訴你吧。”
“我其實還有個地方不清楚,要真是他,為什麽他不告訴我們,連我也要瞞嗎?還有其實我之前見過太子,他也告訴我讓我不要摻合進來。”
江韞修一愣:“怎麽,你很想摻合進去?要真的是小王爺,他隐姓埋名換了個身份,他和殿下想做什麽你還不知道嗎,他們不要你摻合,是為你好。”
唐墨州語塞:“……可是,我願意和他一起承擔啊,都是朋友,我不想置身事外。難道不該有難同當嗎,我理解他們的好心,可四年前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後來我以為他是真的死了,這事也就算了,”他加重了語氣,“但既然他沒死,我又怎麽能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江韞修:“……你對這件事反應怎麽這麽大,你今天有點奇怪,”他話鋒一轉,“真的只是因為是朋友才願意摻合進去嗎。”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字面意思咯。”
唐墨州被他說的心裏突然也有點亂:“算了,其實也不是不一定存在另一個可能,所以我們也可以查查四年前或者再往前些年有沒有發生過哪戶當官的人家出了這樣的事,如果查不到,就說明……”他聲音發着顫,“那人真的有可能是阿照。”
他又在腦中仔細回憶了跟以前的齊慕照和如今的朝暮相處時的場景,此前還覺得齊慕照對自己可能真不只是依賴感情,如果這感情在這四年裏慢慢變了質,那……倒也不奇怪朝暮為什麽會那樣對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