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崽崽,我來陪你上學啦……
雖然乖巧到令千願淚目的崽崽主動上交了私房錢,但由于小幽靈身上并沒有能夠裝下一個錢袋的口袋,她只能兩眼淚汪汪地毅然拒絕,并把私房錢重新塞回崽崽的床板下面。
崽崽對此感到十分不滿,拉着一張包子臉,悶悶不樂道:“反正,你不能再去垃圾場。”
頓了頓,又再次嚴肅重複一遍:“需要花錢,就自己拿。”
追着讓人花他的私房錢,別人不肯花他就氣呼呼,那模樣好玩極了。千願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滿口答應下來。
夜色漸深,她瞅了眼時間,點開游戲簽到。十枚星際幣收入囊中,還抽到了一個香草味的奶油面包。
千願把奶油面包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一角,自己都有些饞了。
崽崽今天遭遇了那些事情,她想多陪伴崽崽一會兒,一直到了他上床休息的時間才退出游戲。
摘下頭盔後,她往背後墊了兩個枕頭,舒适地窩在被子裏,捧着手機,打開一款記賬APP。
爸爸給了她五千塊錢,這筆錢不少,但如果她想買下自己吃土省錢的目标——那款曼富圖的三腳架,那就不能将這筆錢計入自己的生活費內。
慘不忍睹的數字跳上屏幕,女孩的一雙杏眼耷拉下來,不得不悲傷地面對自己不久後又要再次出門營業的事實。
拖延症使千願默默關掉記賬軟件,心不在焉地玩了會兒手機。偶然間點進微信,忽然瞥見【休閑養崽APP】的昵稱還在微信最頂端。
千願當初靠着游戲編碼就進了游戲,現在已經能夠确定,這個賬號就是游戲的公衆號——雖然她至今沒想明白這個公衆號到底是怎麽神奇地出現在自己的訂閱列表裏。
一時也沒事幹,千願索性點進公衆號。那幾條突然冒出來的信息安安靜靜地躺在聊天框裏,她在底端的功能欄裏戳了幾下。
裏面的內容寥寥無幾,唯一一個游戲宣傳片還是當初她在論壇看見的那一個。
這個游戲的對話系統是她玩過的所有游戲中最優秀的一個,無論玩家在聊天框中輸入什麽,游戲角色都能夠完美無瑕地做出回應,音調也不像大部分實時VR對話戀愛游戲那樣念書似的毫無波瀾,她至今都沒有遇到過無法觸發有效對話的情況。
除了崽崽的聲優配音太過成熟和策劃比較鬼才之外,這款游戲找不出什麽大缺點。雖然一時半會可能因為宣傳不到位而找不到內測玩家,但等到公測了,一定能在養成游戲的市場裏打下一片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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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願心中想着,有點好奇其他玩家對于這款游戲的看法,轉到微博,在輸入框裏敲進【休閑養崽APP】這幾個字。
界面上跳出寥寥幾條微博,基本上都是一些關鍵詞分散、雜七雜八的廣告。點擊用戶标簽,界面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這個游戲甚至沒有注冊自己的官博。
千願:“……”
她忍不住感嘆:“這可真的是用心做游戲,用腳做宣傳啊。”
這樣的游戲公司在現代比國寶還要罕見,千願對于策劃騷操作的容忍度瞬間上升了一個點。她又回到微信,在那個公衆號的界面随便翻了翻,無意間點進賬號詳情,發現這個公衆號的微信號碼是“PandoraA09”。
Pandora——潘多拉,有叫這個名字的游戲公司嗎?
千願将微信號複制下來,放到網上搜索,結果一無所獲。
她疑惑地瞅着手機屏幕。
——就算這家游戲公司名不見經傳,也不至于在網上都搜不到半點相關信息吧?她玩過幾款游戲制作組只有兩個人的游戲,那個制作組在微博上還有好幾萬粉呢。
困意襲上心神,千願打了個哈欠,颦起的眉松了松。她将這一點點的困惑暫時放在腦後,下床去洗漱,睡前想了想,擡手設定了一個明早的鬧鐘。
……
“轟隆隆——”
帝都星淩晨時分降了雨,清晨時開始雷聲大作。岑寒從睡夢中驚醒,在床上抱着被子怔怔坐了片刻,伸手按了按額頭,指腹沾上細密冰涼的冷汗。
昨晚那些事情并沒有簡簡單單地就此過去,他的胸口仍在沉悶作痛,還……夢到了些從前的事情。
轟鳴雷聲響徹天穹,岑寒定了定神,将自己挪到床腳旁的輪椅上。
昨日一整天沒有佩戴晶膜,眼睛的疼痛已經淡去許多,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附身從紙箱裏抽出一瓶營養液,滾動輪椅到桌邊,戴上外置晶膜,瞄了眼時鐘——離上學的時間點不是很遠。
岑寒收回目光,手指剛轉開瓶蓋,視線掠過什麽,動作霎時一頓。
“……”
他慢慢放下營養液,将桌上的東西拿起來。
那是一個面包,表皮松軟金黃,中間切開一小條,被塗上了一層軟白細膩的膏體。
……她又給自己買東西了。
岑寒屈指按了按眉骨,有些無奈,心尖卻泛起了另外一縷滋味。那種感覺複雜難言,被人在意的雀躍,隐秘的動容,若有若無的自卑不安——
少年摁住額角,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将營養液的蓋子重新擰緊,把面包從袋子裏拿出來,咬下第一口。腮幫咬肌一動一動,軟化了五官輪廓中的冷然。
蓬松酥軟的口感湧上味蕾,岑寒微微一頓。
……很甜。
新月中有一顆偏僻的、未遭受過輻射的星球,那兒土壤頗為肥沃,種植了大面積的果林。他有一年暑期曾去過那裏,在餐廳吃飯時嘗過那顆星球上著名的甜點。
據餐廳老板誇耀,那種甜點風靡全星際,岑寒卻不怎麽喜歡。記憶中的果醬甜到發膩,和舌尖此時的味道截然不同。
日記本裏的心情值數量悄悄【+1】【+1】地往上漲了好幾點。
突如其來的淩晨暴雨洗去了貧民窟萦繞不散的異味,雨後的空氣清新許多,連帶着泥濘的土地都變得不是那麽難以忍受。岑寒反手關上鐵門,手指觸過鑰匙冰冷堅硬的輪廓。
泥點子在輪子下濺起,寒風絲絲縷縷撲進衣領,他在出門的一剎那便收斂了臉上外露的神色,所有情緒回歸重重冰封。
昨天那群人被小幽靈趕走了,不知道他們能消停幾天。或許他們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母親曾給他留下遺書,那個執着的女人至死都相信自己丈夫的清白,堅定認為他遭人陷害。但她最終敗給了自己,無法為丈夫洗刷冤屈,絕望地将這件事交給了殘廢的兒子。
那封沾着血跡與淚的紙張已經被那時暴怒憤恨的他撕毀,但上面的文字就如重如千鈞的枷鎖,死死纏繞他不放。
岑寒閉了閉眼,思維冷靜地運轉。
……這幾天張三應該就會送來他需要的機械與工具,但校園中禁止攜帶具備殺傷力的物品。
如果不想像往常那樣忍耐,那還需要尋找其他方法。
校門近在咫尺,熟悉的竊笑議論聲再次出現在耳畔。他今天又換上了破舊的服裝、昨晚放學後在教學樓走廊往下望時偶然目睹的事件——那些人仿佛從不會有對這種閑言碎語感到乏味的一天。
岑寒面無表情地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進了校門。
【崽崽——】
有熟悉的機械音短促地在耳邊響起一瞬,他愣了愣,滾動輪子的動作忽地頓住。
一小團光忽地出現在視野角落,岑寒驀然擡起頭。
雨後的太陽終于破開層層陰霾烏雲,雲間折射下的淡金光束落在腳側,那只小幽靈從校門口朝着他的方向小跑過來。
【崽崽!】
岑寒的瞳仁微微收縮,映出那只小幽靈臉上毫無掩飾的笑顏。
【我來陪你上學啦!】
坐在輪椅上的小團子看着她,剎那間仿佛有煙花星火自眼底升起,那雙墨黑的眼瞳亮起來,燦如繁星。
千願的腳步一頓,旋即被崽崽難得外露的情緒感染,也忍不住彎起眼。
——崽崽好像很開心呀!
剛才在校門口等待時聽到那些不好的話而燃起的暗惱被撫平,她興沖沖地跑到崽崽身邊,一只手幫忙推他的輪椅,另外一只手在光屏上艱難地敲敲打打。
【崽崽早上好,有乖乖吃早餐嗎!】
“……”
崽崽沉默片刻,慢吞吞地回答說:“有。”
這詭異的沉默讓千願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果斷點開日記本,拉到最下面,查看崽崽的心路歷程。
【岑寒看見了玩家,感到驚喜。】
【岑寒聽見玩家與他說話,陷入沉默。】
【岑寒有一點點不想被稱為崽崽。】
千願:“!”
沒想到崽崽雖然人小,志氣還挺大。
她自認為不是一個□□蠻橫的玩家,看到這條日記記錄,游戲小人的腦袋上立刻冒出了表示思考中的一串省略號。
如果不喜歡被叫作崽崽的話——
“岑岑?”千願收起日記本,沉思片刻,嘗試般念了念。
岑岑好像不太順口,她又換了個方式:“寒寒?”
……好像都沒有崽崽可愛诶。
千願把這幾個臨時想出來的新愛稱反複念了幾遍,決定收回她之前的話,獨攬大權,當一個獨斷專行的玩家,若無其事地在光屏上敲字。
【崽崽,接下來往哪兒走啊,我可以陪你上會兒課~】
“……”
崽崽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點,直到千願一頭霧水地想探頭看看他在幹什麽,他才終于開了口,聲音帶着難以察覺的緊繃。
“……前面,”崽崽說,似乎發現了自己的聲音有些異常,清了清嗓,強作冷靜道:“前、前面的教學樓。”
千願:“……”
崽崽,你怎麽又突然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