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今天是您的生日,請您……

在崽崽同意換上短褲的第二天,千願就開始研究星際的複健器材了。

她對這些東西了解不多,本以為在商城裏逛一圈就能買回一整套,結果切換回低級投影跑到店裏頭一瞧,就發現事情似乎并不簡單。

不同的身體狀況需要用到的器材也不一樣,該怎麽複健、用什麽複健都需要由專業人士來制定計劃,她最開始所想的一個人在家裏陪崽崽複健,等他适應,再帶他去找路堤看醫生完全亂了套。

但崽崽現在對她露個小腿都要鑽被窩裏沮喪好半天,一下子把他帶出去,讓一群陌生人評估他的殘障程度——千願總覺得這進度太快了,對崽崽有些殘忍。

她将這件事情按捺下去,暫且不提。

十二月風平浪靜地過了大半,崽崽不用去學校面對那些不善的目光,千願的游戲日常也變得休閑了許多。他們每日待在家裏的時間并不長,大部分時間,千願會在1830號廢星裏種田養魚,崽崽則會帶來一些訂單中需要制作的部件,在這裏做好,回家時拼湊完整。

這天千願下線吃午餐時,發現手機消息框裏又出現了召喚她的艾特。

——自從開始玩這款養成游戲,千願玩其他游戲的時間就少了許多。藥師同學威風凜凜地接替她成為第一活躍奶媽,平時在群裏耀武揚威,惹得衆公會玩家們時不時地就艾特她一下,悲傷委屈地質問她到底是誰代替他們成了她的正宮。

她沒太在意,把鍋裏的面條撈出來,灑上鹽巴,混着蔥油、花生醬、老幹媽和醬油一起拌了拌,在餐桌前坐下,這才晃着腿慢悠悠打開企鵝群。

【何上】:馬上就到聖誕節啦!!攝影展面基的同學們準備好了嗎!

【多喝岩漿】:好耶!

【宇宙第一藥師】:好耶![撒花]

【櫻桃子】:撒花!

【櫻桃子】:千千也要來吧,需要我來接嗎?@千紙鶴

攝影展。

千願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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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太沉溺于游戲,她險些将這件事給忘了。千願手指在屏幕上往下劃了劃,查看日期。

12月23日。

……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嗎?

想起當初去攝影展的理由,千願抿了抿唇,一時間感到有幾分百感交集。

櫻桃子還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忍不住小聲嘆了口氣,在屏幕上慢吞吞地打字。

【千紙鶴】:不用麻煩啦會長,攝影展的位置離我家不遠,我到時候自己過去。

她關上手機,心事重重地把一碗蔥油拌面吃完。正為着兩天後的面基憂愁,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這件事情還沒跟崽崽說呢!

有了上一回崽崽險些黑化的經歷,千願吸取了教訓,吃完面洗了碗,顧不上做其他的事情,回到卧室戴上頭盔。

熟悉的房間在眼前呈現,崽崽的嬰兒照片斜斜立于床頭櫃上。耳邊隐隐約約傳來什麽聲響,千願繞過床鋪,伸手打開了門。

客廳的景象映入眼簾,被門板阻擋的聲音一同灌入耳朵。

她愣了愣。

崽崽不是一個人在家,那個叫做簡大花的寸頭雇傭兵也在,大概是來收獲訂單成果的。千願沒太在意,邁步往崽崽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她剛邁出卧室的那一瞬間,客廳中兩個小人便像是聽到了什麽動靜,紛紛轉過頭來,目光齊齊落在她的身上。

千願聽見寸頭小人倒吸了一口氣。

“……”

她腳步定住,懵了一瞬,下意識地伸手揪了揪自己的發梢。

落在掌心的發絲黑亮柔順,更重要的是,每一根都清晰分明。

這是高級投影。

……所以,那個小人是看得到她的。

千願頓了頓,還沒來得及思考要怎麽反應,就看見那個寸頭小人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大的感嘆號,轉過頭,一臉震驚道:“岑寒,你在我的房子裏……裏……”

他似乎在想一個更委婉的措辭,但雇傭兵的字典裏恐怕真的沒有多少與委婉相關的詞彙。

于是他卡殼片刻,脫口而出:“在我的房子裏和別人同居?!”

“!!!”

崽崽的腦袋上冒出了三個更大更鮮明的感嘆號,耳尖瞬間就紅了。千願也被這句話震得有些回不過神來,邁出去的一只腳僵在半空中,滿臉懵逼地看着他們。

同、同居?

她只是在養崽啊,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怪不得你之前有段時間表現得那麽奇怪,一副多愁善感的樣子。”簡大花喃喃道:“我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沉聲反駁:“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簡大花話音頓了頓,被這極為篤定的語氣給唬住,下意識往岑寒的方向瞥了眼——然後他的眼睛直接瞪成了銅鈴。

這家夥語氣聽起來挺冷靜沉着,但配上他的表情,實在沒有半點說服力。那張向來蒼白的臉上破天荒浮現出再明顯不過的血色,眼神也躲躲閃閃。

最可怕的是,這小子說話甚至還結巴了!

這副模樣與簡大花印象中那個終日沒表情仿佛性冷淡的少年差別實在太大,讓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這一切是不是一場幻覺。然而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岑寒臉上的紅卻沒有淡去,這回連脖子都開始紅了起來。

“感情到底是什麽奇妙的東西?”

母胎單身的雇傭兵困惑地思考人生,伸手扛起地上的兩只大紙箱,一臉深沉地嘀嘀咕咕着走了。

留下岑寒和千願一坐一站僵在客廳裏,空氣都仿佛靜止住。

——崽崽一直沒敢看她。

千願懸着的腳落在地面上,輕咳一聲,“崽啊……”

她的聲音響起,岑寒抿住嘴唇,情不自禁地悄悄擡起頭,往她的臉上飛快瞄了一眼。

她好像沒有覺得尴尬,也沒有……沒有覺得不開心。

一口氣松下來,不知名的喜悅淺淺淡淡漫過心頭,但他還沒來得及捕捉那情愫,她的下一句話便讓他微微一怔。

“崽啊,”她說:“我就是想跟你說一下,後天我有一點事,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上來看你。你別等我啦。”

“……”

後天不能見到她了嗎?

少年輕輕眨了眨眼,深黑的瞳底泛上一時沒能掩飾好的失落。

她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那麽自私,讓她一天到晚都伴随在一個殘廢身邊。

“好。”他語氣平靜地回應,停頓片刻,犬齒在唇角上磨了磨,反複掂量着界限,終是沒忍住,佯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是要去哪裏玩嗎?”

她以真實樣貌出現在他眼前後,他就能更快速明了地讀出她的情緒。岑寒坐在輪椅上,眼尾微微挑起,深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與預料中的不同,此時的她似乎難得地有些沒精打采:“算是吧,和朋友約好一起去攝影展。”

岑寒安靜了一瞬。

朋友……?

他本以為她的世界裏只有她一人,所以她才會因為無聊寂寞,跑出來找幼崽飼養。

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岑寒垂下眼,低低“嗯”了一聲。

夜晚降臨,等她離開後,他登錄光網,開始翻找與機甲中央智腦制作相關的資料。

眼睛的腫痛愈發強烈,但不能讓身體拖延了機甲制作的進度。岑寒按了按眼睛,視線不經意掠過光腦右下方的時間與日期。

十二月二十三號,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

“……”

似乎有什麽被遺忘的東西漸漸浮上記憶。

他出事三年,其中每一分一秒都是在度日如年。但将視線拉遠,三年的時光,在他的人生中似乎并沒有多麽漫長。

至少沒有漫長到能讓他忘記那過了十幾次的生日。

少年的目光在日期上定格須臾,很快移開。

他靜坐許久,指尖動了動,點開了新的資料。

十二月二十五號當日,千願早早起了床。

攝影展早上十點開門,她早上八點起來吃了早飯,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坐在桌前發了一會兒呆。

她昨天做了個噩夢。

夢見這些從未見過面的公會玩家們從攝影展回家後私底下提起她,一臉困惑地說,公會裏那個小姑娘在現實中怎麽沉默又古怪。

千願長長嘆了口氣,伸手打開公會群。

群裏熱鬧極了,向來喜歡組織線下局的何上已經開始順着名單挨家挨戶地艾特人起床。她托着腮,看着群裏新的消息一個一個冒出來。

這些都是她的老朋友了。一起打過副本,一起在深夜淩晨聊過天。

……不可以表現得太差。

手機左上角的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該出發的時間。

千願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卧室中,打開衣櫥。

游戲頭盔安安靜靜地放在床頭櫃上,千願瞥了一眼。

要是能當一個無憂無慮的游戲角色就好了,她想。

……

而此時此刻。

千願所以為的游戲中,岑寒坐在輪椅上。

險些報廢的機械部件冒出細細的煙霧,或許是他今天的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中央智腦的制作一直沒能按計劃中進展。

他壓了壓額角,重重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片刻後再睜眼,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光屏。

——這種屏幕,他上次看見過一回。

岑寒微微一怔,腦海中什麽都來不及想,視線就率先落在光屏上,将上面的每一句話讀完。

【岑寒,您好。】

【今天是您的生日。請您許下一個心願,潘多拉會盡量完成小主人的願望。】

潘多拉、小主人。

那些異樣的、隐隐預兆着什麽的字眼沒能進入岑寒的視野,他的目光凝固在心願兩個字上。

……這個光屏,會為他完成一個心願。

岑寒想起上一次它帶來的東西。

那是一個禮包,如果選擇購買,他就能陪她去1830號廢星。事實正是如此,購買禮包後,他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帶着穿越了空間,帝都的土壤從腳底消失,前往了另外一顆星球。

穿越空間,它有着這麽強大又難以理解的能力。

岑寒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唇間有些幹澀。

“我想……”

他停住,無意識地舔舔唇,舌尖抵了抵犬齒。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和朋友在一起。

不能因為自己耽誤了她的事情。

可是……

光屏在眼前懸浮,安靜地、沉默地等待。

岑寒靜默了很久。

“我想,”他的聲音有點啞,“至少在今天,能夠前往她的身邊。”

【……】

【為什麽?】

【…………】

【潘多拉将為您完成願望。】

【滴滴,開啓限時跨位面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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