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命 鐵衣堂內卻又是另一番情……
鐵衣堂內卻又是另一番情形。
所有人都不明白喬盈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太子來晚了一步?她已經許了鐘家?
太子殿下就是來喬家頒旨, 也肯定是因為喬家父子又立下了什麽潑天的功勞,皇家特意給個臉面。
“這到……到底是怎麽回事?”建王妃一臉莫名地站了起來。
沙夫人也一臉不解地問緊挨她坐着的柯碧絲:“啊?她……她這是又在幹什麽傻事兒喲?”
柯碧絲心頭卻是一陣亂跳,又悲憤不堪。沙夫人待她再好, 她也不是沙夫人肚子裏生出來的, 不然也定能像這傻子一樣,有的是好親事,又何必自甘下賤去搶喬盈兒的親事?!
“太子殿下來了?你們喬家還在這裏磨磨唧唧, 不趕緊出迎?!”郡王妃見一衆人等居然都在沉默, 嚷了一句,便自己帶着楊繼迎了出去。
建王妃緊皺眉頭, 走到盈兒身邊, 見她一臉失魂落魄,嘆了一口氣, 伸手從喬檄掌心取走了那朵寶珠花钿。
“恭喜姑娘了。這天下,任誰也不敢跟太子殿下争呀。”
說完,她也帶人迎了出去。
喬檄滿眼無奈地看着盈兒,“哪怕……哪怕就在剛才, 收了鐘家納彩禮,也還算有個由頭。可如今再做什麽,說什麽, 都是欺君之罪。便是咱們喬家肯,鐘家也絕不肯。”跺了跺腳, 他又對葉菡道:“我先出去。你帶盈兒去打扮一下,出來接旨罷。”
*****
路轉堂的香案早已擺好,三柱高香都燒了半截下去,黃公公雙手捧着聖旨,胳膊都酸了, 忍不住偷偷打量太子,見他依然是滿臉的冰霜,便只得繼續憋着。
倒是沙夫人穿着一品诰命的衣裳坐在堂下,身後站着柯碧絲,她左右看了一眼,又偷偷瞧了一眼太子,顫着聲悄悄問喬檄:“太子臉色這般難看,是不是你爹爹他們犯了大事兒?”
喬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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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還不開始?”沙夫人又問。
喬檄長吸了一口氣:“妹妹還沒到。”
“她?關她什麽事?”沙夫人一臉不解。
雖然她說得極小聲,可在這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堂中,仍顯得格外突兀。
喬檄羞愧滿臉,正待再讓人去催盈兒,就聽一個尖細老邁的聲音道:“喬姑娘再不出來接旨,便要誤了吉時了。”
沙夫人滿臉無法相信,須臾慌張站起:“啊,聖旨怎麽會是頒給她的?……我……我這就着人去叫那死丫頭……”
“放肆!”驀地一聲呵斥傳來,寒如刮冰。
在場諸人都吓得渾身一震,擡頭看去,就見太子常年冰白如玉的臉孔上竟因怒意染上一抹淡紅,愈顯得容色驚人,晃若仙姿。
沙夫人撲通跪到在地:“殿……殿下息怒!”
她剛跪下,衆人就聽得後院傳來少女嬌憨的聲音:“哎呀,你們別煩我了。這身衣裳怎麽就見不得人了?!”
沙夫人頭上滴汗不止,心裏又是埋怨又是着急,就怕太子已經在氣頭上,盈兒無禮連累了喬家。
就聽腳步咚咚有人從後房進了堂。她也不敢擡頭。
“殿下,喬姑娘到了。”小太監驚喜的聲音傳入耳中。
“嗯,開始吧。”是太子在回答。
原本寒過冰淩的聲音竟然好似化了的春水,再不見一絲絲怒氣。
沙夫人趴在地上:……這到底怎麽回事?
*****
常夏迎上前,對盈兒一身幾乎全白的衣飾的仿佛視而不見,笑眯眯地道:“姑娘請到香案前接旨。”
禮部官員上前接過黃公公手中聖旨,供于香案之上。
盈兒怒目瞪了常夏一眼,也不去看座上的太子,提着裙裾,跪倒在香案之前。
一時衆人都被禮部官員引領着到了各自的位置,齊齊跪下行禮三遍。
就聽司禮官大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喬氏女盈,品性純良,敦厚讷言。束身自好,珠規玉矩。麗質天成,亭亭如蔻。……細經禮考,特甄選為太子正妃。順平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欽此。”
喬家所有人:?
建王妃:……。
郡王妃:!
楊繼:!?
盈兒:?
內心不能說不震撼。再怎麽想,她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不由擡眼去看楊陌。
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一縷……淡笑,也不知道是愉悅還是陰險。
“咳咳咳咳咳咳……”常夏在她耳邊連咳數聲,咳得氣都要斷了,盈兒仍是一臉呆若木雞。
他那麽驕傲。她都明明白白說不要他了,他都氣得叫她滾了。他為什麽還要來娶她?最駭人的還給了她一個太子妃之位。
這位置,滿天下未嫁的女兒誰不想要?
她呆傻之名遍京城,又被人退過婚,這個位置怎麽也不可能輪到她。
就差一步啊,就一步,一步之遙。她的命運就可以與前世完全不同了。
可就這一步,她重活一回,竟然還是沒能跨過去。
但她又想,不管如何,她現在是太子妃,而不是太子良娣。命運終歸還是有所改變。
只要她好好地守住這顆心,這一世,終歸還能活下去。
“喬氏盈兒,行、行禮謝恩!”禮部官員也沒見過這種奇怪的場面,說話都結巴了。
肩上一重,盈兒一愣,就見常夏一臉愁苦,像只幽怨的小狗哀求地看着她。
盈兒長吸一口氣,緩緩伏下身體,叩頭謝恩。
*****
那個鎮國将軍府的喬盈兒,那個因為呆蠢叫武安郡王府剛剛退了婚的傻姑娘,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妃?
這消息好像長了飛毛腿,不到第二天全京城都炸了鍋。
說書的先生:“那一日,寒風瑟瑟,太陽高照。太子殿下銀袍金帶,八匹白馬駕車,親至喬家頒旨。喬府中門大開,張燈結彩,喬家小姐盛裝而出。哎呀呀,那可真叫是綽約多逸态,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
竄巷的貨郎:“不騙你。我常在喬家後門賣貨的。他家小丫頭說了。喬家夫人,也就是那太子妃的娘,聽到聖旨,當場笑暈過去了。”
擺攤的婆婆“就有這麽巧的事。郡王府回門子的日子,鐘家也上門求娶,要是聖旨再晚下得一刻,我的天呀,這太子妃可就許了鐘家了。”
串門子的小媳婦:“頒聖旨的時候,前郡王世子也在場吶。可真真笑死個人,他還嫌棄人家喬家姑娘傻。我看他才是大傻狗。娶了個掃把星,把自個的世子之位都折騰沒了。人喬家姑娘倒成了太子妃。誰不說句老天有眼。”
買花的姑娘“那天喬家門口擠得是水潑不進。先是郡王妃,後來是建王妃,後來又是太子的車駕。那陣仗,兩條街都堵了個結結實實,害得我在街上足足耽擱了一個時辰。”
……
一個比一個真情實感,好像她們真的全在現場一樣。
盈兒躺在床上,聽筥兒坐床邊跟她繪聲繪色地學外頭人的這些閑話給她解悶,忍不住發笑。
“如今呀,滿京城,誰不打心眼兒羨慕姑娘的好命呢?”筥兒見碗中藥已經涼了些,便端過來服侍她喝藥。又說起這兩天家中川流不息來道賀的親朋好友。
她病着自然是不方便出去見人。沙夫人也不方便。
那天沙夫人接了旨倒是沒笑得暈過去,而是太子人都走了,她還沒回過神來。一直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回鐵衣堂的路人,柯碧絲大概也是失魂落魄,一個沒扶穩當,沙夫人一腳踏空,摔了一跤,當場跌斷了右腿。郡王妃母子便讓柯碧絲暫留在喬家,過幾日再作打算。
“昨兒個大堂老爺家最小的那個外孫媳婦也帶着禮上了門。說要見姑娘。二奶奶哪裏肯,三言兩語把她打發了。”筥兒說完外頭的閑話,開始說家裏的,也難為她這些親戚認得比她還清楚。
盈兒想了一陣,實在想不起這人的臉來,又覺得嘴裏發苦,正要叫她給自己拿塊蜜棗甜嘴,卻聽得外頭筐兒低聲在罵:“傳什麽傳?她怎麽還有臉來白草院?大棍子打出去就是了。”
盈兒愣了愣,也猜不着是誰。
遠遠傳來一陣哭聲。
筥兒忙跑出去瞧,便聽她勸筐兒,道:““姐姐,外頭下着大雪,她還有身孕。咱們不叫她進來,傳出去,人家怕會說未來的太子妃小氣刻薄呢!”
盈兒:……她居然還有臉來找她?
*****
雪花從昨夜一直下到今晨,地上屋上,早白茫茫一片,這會兒還是一片片如紗似簾地下個不停。
柯碧絲穿着件厚厚的大紅繡金大毛衣裳,已經在白草院外站了小半個時辰。肩上已經積滿雪,臉色青紫一片。
綠波凍得實在受不住,道:“奶奶,那天的事,我瞧着都是她給煽起來的火。她怎麽會幫你呢?咱們在這裏白白受了凍,要是你肚子裏的……”
“閉……閉嘴。”柯碧絲牙齒打戰,格格直響,“若是這孩子一凍沒了,也是他的命。若是我就凍死在這裏,她喬盈兒也別想安安生生地做她的太子妃。”
綠波跺着已經凍得麻木的腳,看着黑漆漆緊鎖的院門,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
憑什麽喬盈兒傻呆傻呆的,可命就那麽好。她家姑娘明明樣樣都好,可命又為什麽這麽苦呢?
正心酸不平,總算聽院內腳步聲響,門吱呀一聲開了,有個婆子嗡聲嗡氣地道:“姑娘醒了,叫你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