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更】
林語舒做了一個夢。
在那個夢裏, 鐘翡沒有和鐘瑤交惡，她和鐘琅的關系也不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夢中，鐘瑤回來之後，鐘翡主動向她示好, 甚至還帶着她和蔡曉霧她們一起玩。
在學校裏, 鐘瑤被林琪她們嘲諷是土包子, 是鐘翡幫鐘瑤出的頭。
因為這些生活中的繁枝末節, 姐妹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好，就像林語舒所期望的那樣，非常融洽。
夢裏的那個鐘翡并不喜歡宋君霆。
她從小就開朗樂觀，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似乎沒有時間追着哪個男生跑。
同樣的, 夢裏也沒有出現過沈容與這個人。
她和鐘琅雖然會鬥嘴, 但兩個人的關系也還算融洽。
在鐘瑤回來後沒多久，鐘琅跪在他們面前，說他喜歡鐘翡。
他們夫妻倆一時無法接受，甚至把鐘琅送去了國外。鐘琅在國外學習得很刻苦, 只花了三年的時間就拿到了研究生學位。
回國後，他還是喜歡鐘翡。
在鐘琅的請求下，他們沒有過分幹預他的行動，而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後來不知道他和鐘翡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總之, 鐘翡開始回應鐘琅的追求。兩人斷斷續續糾纏了五年，最終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鐘瑤也和宋君霆組建了非常幸福的家庭。
兩個女兒的歸宿都非常好, 結婚後也經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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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舒沉浸在那個美好的夢境裏, 甚至不想醒來。
可是夢終究只是夢, 她總是要醒來的。
她醒來後, 才知道在她睡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鐘翡把自己關進衣櫃裏不吃不喝兩個多小時，鐘瑾他們差點沒把別墅翻過來，都離奇又詭異地沒找到她，最終還是沈容與找到她的。
然後她又從丈夫那裏得知，沈老爺子想替沈容與求娶鐘翡，還知道沈容與在找到鐘翡後，直接把鐘翡抱走了。
“小翡自己也不想留在這裏，你知道的，她本來就想搬出去住。這次發生了這種事，她覺得自己惹得你和阿瑾不高興了，可能正處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你們的心境裏，才想去外面透透氣。”
鐘政倒是沒有跟林語舒說鐘瑤心性的問題。
以他對妻子的了解，就算他說了，妻子也會把原因都歸在她自己身上，不如不說。
妻子其他地方都很好，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就是偶爾太優柔寡斷了些。
可是妻子是他自己挑的，她的這些毛病改不了，他就只能多擔待些。
林語舒心亂如麻，聽了丈夫的安慰，又鬼使神差地想到鐘琅夢境裏和現實中的不同，也覺得鐘翡先搬出去的好。
聽說鐘瑤身體不适，現在還在房間內休息。
聽說鐘琅現在也在家。
“要說他不喜歡小翡，每次惹小翡難過的時候，他看起來又好像會短暫地愧疚一下。這次也是，瑤瑤突然身體不适回家休息，他打電話回來是要問瑤瑤的情況的，在聽說小翡失蹤了之後，他也從學校趕回來了。”
“他看起來不是很想讓沈容與把小翡帶走，還想拉着我幫他一起阻止沈容與。後來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沒出來。”
若換作是以前，林語舒完全不會多想，可是現在……
後來鐘政和鐘瑾去書房商量事情，林語舒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忍住，去了鐘琅的房間。
鐘琅的房間有些昏暗。
他把窗簾都拉上了，還沒有開燈。
看着鐘琅一臉頹廢的樣子，林語舒就有些害怕。
她仔細回想那個夢境，再和現實一一做對比。現實中鐘琅和鐘翡鬧得不可開交，完全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小琅，你可以告訴媽媽，你為什麽這麽讨厭小翡嗎？”
這麽多年來，林語舒難得用了一次腦子。
她想知道鐘琅針對鐘翡的原因，更想觀察鐘琅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的反應。
只見鐘琅自嘲地一笑，也不看她。
與其是在回答她，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媽媽也覺得我讨厭她……”
他神色落寞，語氣中也是說不出的頹廢。
按理來說，他這句話回答得也算正常。一般人聽了，肯定不會多想。
可是林語舒現在有那個夢境加成，再加上難得智商在線，一聽到鐘琅這個回答，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手搭在膝蓋上握成了拳，林語舒用顫抖的聲音，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小翡？”
鐘琅猛地擡頭。
見他做出這樣的反應，林語舒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竟然真的是這樣。
那麽，既然鐘琅和夢境裏一樣，默默地喜歡着鐘翡，為什麽現實中，他和鐘翡會鬧得那麽不可開交？
為什麽鐘翡和鐘瑤的關系也不像夢境裏那樣，反而成了現在這副難以共存的樣子？
夢境裏可沒有鐘翡跳樓這一出，她們姐妹倆的關系一直都很好。
這是最讓林語舒沉迷舒心的地方。
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會讓現實中的發展和夢境裏完全不同？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鐘琅也不去想林語舒是怎麽看出他的心思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囚籠中的困獸，他的世界都是灰暗的。喜歡鐘翡的事，被他埋在心底的最深處，陰暗滋長着無盡的欲望與痛苦，都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現在迫切地想要找個人傾訴，更何況林語舒還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很小的時候，還在幼兒園那會兒，我就見不得她和別的小男生玩得好，甚至連蔡曉霧和付甜甜她們，我都不喜歡。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只是占有欲作祟，覺得她既然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就應該和我最好。”
說完這些，鐘琅的理智稍稍回籠。
他不敢講得太詳細，只說從小到大喜歡的都是鐘翡。
林語舒已經泣不成聲了。
過了許久，她才問道：“既然喜歡，你為什麽總是惹她生氣？還做出一副很讨厭她的樣子？”
鐘琅自嘲地笑了。
他用那種很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了林語舒一眼。
“在瑤瑤回來之前，她一直都是我的親妹妹。我這種不可告人的心思，怎麽可能讓你們知道？”
他說着，把頭仰起來，可眼淚還是從眼眶中悄然落下。
“我每天都好痛苦，不敢讓任何人發現，只能裝作讨厭她，騙過了你們所有人，最後甚至還騙過了我自己。”
“惹她生氣的事做多了，好像越來越得心應手，好好笑，我最擅長的不是讀書，而是挑她的刺。”
“有個時候我甚至扭曲地想，為什麽我要自己一個人這麽痛苦？讓她陪我一起痛苦好了。”
“再後來，這好像就成了下意識的習慣。”
“我有個時候也會不忍心，想着不要再這樣了。可是我不敢，我怕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怕我一表現出異常就讓你們察覺，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辦？你們又該怎麽辦？”
“我忍得好痛苦。好痛苦……”
她的小琅看起來好可憐，她很想去抱抱他。
可是一想起鐘翡，她又沒辦法上前。
過了不知多久，林語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忘了她吧……”
她默了很久，才斷斷續續地說道：“你爸爸跟我說，沈老爺子很中意她，想讓她做自己的孫媳。而且他已經和沈老爺子達成共識了，如果小翡也喜歡沈容與，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會讓他們兩個訂婚。”
這樣的消息太讓人措不及防了，鐘琅在這一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中。
他心中有預感，如果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他可能會就此徹底失去鐘翡。
他徹底慌了，手腳并用爬到林語舒面前跪下。
“不要同意，媽媽，再給我一個機會，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喜歡小翡，我這輩子可能就只會喜歡她一個，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求求你，媽媽，求求你，你幫幫我……”
林語舒只覺得自己的眼淚好像要哭幹了。
這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母子連心，鐘琅這麽痛苦，她又何嘗不是？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她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鐘翡除了是她女兒，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并不是說她想要什麽，鐘翡就必須按照她想的去做。
更何況鐘翡都願意跟沈容與離開鐘家了，就說明了她的選擇。
面對鐘琅如此哀求，林語舒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只能和他一起哭。
再然後，她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在意識徹底陷入昏暗之前，她好像聽到鐘琅在慌亂地叫她。
可是她回答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