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寵物醫院

符卿推開眼前的門。

走廊兩旁全都是手術室。每間手術室都有一只可憐的小東西開膛破肚,仰躺在手術臺上,發出呻吟和嗚咽。

零星的血點噴射在磨砂玻璃上、地板上,結成一層又一層的痂,最新一層的血液還是紅色的,順着玻璃流淌而下。

【嘔——】

陸啓疑惑地轉頭:“是誰的聲音?”

符卿神态自若,伸手進口袋将手機關了:“你聽錯了。”

想要嘔吐,結果被關機堵住憋得慌的人工智能:【……】

最裏面的那間有電鋸聲傳出。透過磨砂玻璃可以看到門後一個巨大的身影。

忽然,電鋸聲一停,磨砂玻璃後的黑影慢慢轉頭,走向門口,尖細的聲音仿佛鬼魅,帶着激動:“誰?”

“分散着躲,小心!”

房間裏有很多儀器,躲在儀器後面,只要黑影不進來就發現不了。

巨大的黑影在走廊穿過,在玻璃上投下混沌不清的影子。

忽然,影子在符卿這間手術室前停住了。它慢慢轉身,看向房間內,發出笑聲,邁步進來。

那堆儀器,是個很好的藏身地呢。

它獰笑着走近,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會發出震天的響聲,仿佛在彰告死亡的迫近。

它猛地向儀器後探頭:“這兒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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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

它失望地挂下嘴角,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天花板上,藤蔓緊緊繞着邊緣的水管。符卿貼在天花板上,抓着藤蔓,向下俯視。

剛才那只惡種,是一只巨大的玩偶。

它的身體像是填滿了棉花,臃腫而敦實,身上穿着白大褂,胸口別着名牌,眼睛是兩顆紐扣。然而,最為詭異的是,玩偶的頭發是很少見的灰色,而眼睛紐扣也是深藍的。

符卿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忽然,聽到一陣嗓子的低啞嗚咽。

手術臺上,被剖開的惡種小獸竟然睜開了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用滲人的眼神盯着符卿,喉嚨底下發出聲響,仿佛要出聲提醒玩偶,這兒有入侵者。

符卿反應十分迅速!

訓導。

然而惡種因為撕裂的痛苦,精神完全狂亂。三秒後,疼痛沖破了精神控制!

這樣下去,玩偶醫生肯定會折返。

符卿忽然拿起一旁的針。

“別怕。”黑黢黢的眼睛盛滿了清亮鎮定的可靠,讓小獸下意識盯緊他,嗚咽着臣服,“馬上就好。”

李幼晴在一旁給它打了止痛劑。符卿的手異常靈巧,已經生鏽的手術針在染着鮮血、白皙修長的手指間翻飛,不一會兒,小獸剖開的腹部便合了起來!

小獸吃驚地盯着他,再也不動了。腹部,四肢,脖頸。縫合線将它拼了回去。

逐漸地,布滿血絲的眼睛被感激的淚水盛滿。它曾經想要逃離寵物醫院,然而等待它的卻是肢解、和其他惡種小狗組合拼接的噩夢。

“嗚嗚。”

符卿剛把手術針放下。這只小獸就主動往他手下鑽,似乎不想離開。

訓導。

這次的訓導十分順利。小獸看向符卿的眼神充滿了親近和敬畏。

忽然,外面傳來玩偶醫生的笑聲:“這兒怎麽還有動靜?”

惡種連忙拱了下符卿,讓他到天花板上躲好,然後自己翻過身,将手術線的痕跡藏在身下,匍匐着對門外發出嗚嗚聲。

玩偶醫生推開門:“怎麽了?”

惡種小獸突然爆發痛苦的聲響,仿佛是因為疼痛而哀求出聲:“嗚嗚嗚嗚!”

玩偶醫生的紐扣眼睛死死盯着它,良久,問:“這兒只有你?”

惡種小獸點了下頭。玩偶醫生半信半疑地離開了。

惡種和人工智能都松了口氣。符卿再次跳下地。

惡種忽然搖搖晃晃地起來,咬牙,盡力地朝一個方向指去:“那兒,走廊盡頭,有院長辦公室,門上挂着一個牌子。所有鎖的鑰匙都在那兒。”

天臺的門肯定有鎖。這個消息至關重要。

“謝謝。”

符卿擡起腕表,給張弦發送信息:拖住它一會兒,我去院長辦公室找鑰匙。

半分鐘後,隔壁房間傳來玩偶的驚叫聲和各種碰撞聲。

符卿推門出去,向惡種指路的方向奔去,一把推開寵物醫院的院長辦公室!

寵物醫院的辦公室竟然與他曾經的瘋人院辦公室的布置一模一樣。

符卿停在原地,視線掃過室內一切。

灰頭發、藍眼睛,一模一樣的辦公室。

符卿看向辦公桌的角落。

那裏放着一張合照。合照上,左邊是他;右邊是一個腼腆、戴眼鏡的年輕孩子,看上去溫和有禮,曾經還是學生會主席。他進入瘋人院後一直表現得十分良好,有時甚至會幫手忙腳亂的工作人員組織秩序。

只是,他一直有個願望。

“院長,”他擡頭看向來負二層查房的符卿,仿佛在看偶像,“我一直呆在這裏,未來還有機會成為和您一樣優秀自律的人嗎?”

符卿在病例上畫了一個叉,擡起頭,看向那張渴求知識、奮發向上的臉。

這個孩子被送入瘋人院的原因是謀殺肢解了兩個初一小姑娘。其中,一個小姑娘調皮、不喜歡念書;另一個小姑娘一直是年級第一。

被發現時,他正将優秀學生的大腦均分,移一半給不喜歡學習的小姑娘。

“你們這些入侵者!你們要破壞我穩定安寧的寵物醫院!”

周圍一片混亂的廢墟,磨砂玻璃被打碎,龐大的儀器轟然倒地。

那兩個入侵者将這裏搞得一團糟,就是要破壞他們和諧穩定的寵物醫院!

玩偶醫生提着電鋸,氣憤地劈開擋路的儀器,一步一震,幾乎要将第三層全都碾碎,讓躲藏的人類無所遁形!

末世降臨後,瘋人院裏一團糟。院長已經失蹤了半年,瘋子們全都逃跑,護士們被瘋堕的痛苦包圍。他對這混亂不堪的地方感到很失望,于是離開了。

走了沒多遠,他就遇到了這間寵物醫院。

來到寵物醫院的時候,裏面的寵物也一片混亂。

這怎麽能行?

他很生氣,決心在這個地方組織秩序,讓寵物們安心乖巧地等着主人。而他,也終于有機會成為和符卿的一樣的人了!

可是,寵物醫院的孩子們并不都一直乖巧。有些寵物等得絕望,開始暴動,想要逃離。它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于是将它們肢解,再選取一些特別乖巧的寵物,将它們拼合起來,這樣一來,所有寵物都會一直保持乖乖待在這裏。

這所寵物醫院,是它的心血,也是它實現自己成為“院長”夢想的地方。

玩偶醫生走累了,氣喘籲籲地停在原地。雙手仍氣得發抖。

它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經過塑封、小心保持的照片。這張照片,是它曾經在瘋人院乖巧久了,贏得護士信任後,托護士幫自己拍的。

上面,灰發青年穿着白色研究服,手上拿着一本文件,低下頭認真研讀。時光荏苒,照片感光褪色,眼眸的灰藍色不甚明顯,但玩偶醫生能想象出那顏色。

那是這世間最美好的顏色。

它想要從照片中汲取力量。它低下頭,用黑線縫出來的嘴唇輕輕觸碰照片,忽地,近處傳出了動靜。

聲音無比陰沉,似乎是從黑暗中拎出來似的:“照片是從哪裏來的?”

玩偶醫生驚得趕緊把照片收了起來,惡狠狠地轉向聲音産生的地方!這個人類真是不知好歹,竟然主動跑出來!

陸啓眼中的殺意無法掩飾,目光緊緊盯着玩偶醫生存放符卿照片的口袋,似乎見到了珍寶。而剛才玩偶醫生親吻的舉動,更是一種亵渎!

“把照片給我。”

玩偶醫生将疑惑抛到腦後,發狠地舉起電鋸。這可是珍貴的院長的照片,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它都不給!

大戰一觸即發。

“裘子健,你在做什麽?”這聲音很輕很遠,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飄蕩而來。

玩偶醫生和陸啓都愣住了,同時轉頭。

從破碎的磨砂玻璃間可以看到窗臺上停着一個人。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白大褂,日光從背後照來,将身形模糊,只有挺直的脊背以及被風吹得獵獵的白衣無比分明。

背着日光,看不清對方的臉。

可這種氣質卻一下子戳動了顫抖的心。

玩偶醫生呆呆望着窗口,噗通一聲扔掉了電鋸。

日光中的來者擡起下巴,冷冷:“這就是你向我學習的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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