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黎家。
“黎小姐, 有電話找您。”
管家敲門進來,黎婉珍坐在深咖色的麂皮沙發中,目光從電腦屏幕前擡起。她摘下臉上的眼鏡, 重重揉了揉鼻梁兩側,疲憊不耐煩道:“我不是說了, 今天一整天都不要來打擾我。”
管家頓了頓,說:“是從香港打來的電話, 好像有要事。”
黎婉珍擰眉:“香港?”
“是一位姓柳的先生。”管家說。
黎婉珍有幾秒遲疑。
管家把電話遞過去, 男人的聲音隔着電流傳來, 輕松明朗得仿佛多年好友的相見會談。
“老朋友, 好久沒聯系了。”柳景誠說。
黎婉珍先是一愣,沒料到對方竟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她放下手裏文件,往身後沙發椅背懶洋洋一靠,皮笑肉不笑道:“你我恐怕算不上是朋友關系吧?”
柳景誠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 商場上哪有什麽永遠的敵人, 昨天你我兵戎相見, 明天說不定我們就相親相愛地滾到一張床單上去了。”
黎婉珍打小含着金湯匙出身, 又時常活躍在各大交際圈,說話自然習慣三回九轉暗地捅刀,心裏再怎麽讨厭對方的,明面功夫還是做得滴水不漏。她早就聽說自從景薇死後, 柳景誠便風流成性, 身旁女伴不斷,但她好歹已結婚身為人母, 柳景誠上來就甩這話,擺明了是要給她難堪。
她還沒說話,又聽柳景誠哈哈笑道:“放心好了,我對你這把歲數的不怎麽感興趣。”
黎婉珍不耐地挑了挑眉。
最近公司煩心事太多,她這會兒沒多大心思跟柳景誠繞彎子,挑明了道:“你有話不妨直說。”
柳景誠也不和她拐彎抹角,“你有個侄女,叫黎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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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珍道:“怎麽,我那小侄女今年才剛滿十八,你就惦記上了?”
柳景誠笑:“雖然我不介意老牛吃嫩草,但我一向喜歡溫柔聽話的姑娘,喜歡無事生非的,就有點不大讨人喜歡了。”
這話黎婉珍沒聽明白,她這一整個月都在天南海北到處飛,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靠擠的。今天前腳才剛着家,就連着開了一整天的視頻會議,還沒來得及聽管家彙報最近家裏的情況。
柳景誠說:“你那小侄女在學校鬧事,給我女兒惹了點麻煩,我女兒不太高興。當然了,我女兒不高興,我的心情自然也不會太爽快。”
黎婉珍不會不知道黎欣在學校一派的作風習慣,大多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鬧得太過了,她才會說上兩句,但黎婉珍一般不會插手。她們黎家人在外面絕不低人一等,黎婉珍倒是覺得小姑娘有時候做事偏激點也很正常。
她顯然不想管黎欣的事,再加上以她和柳景誠的關系,她就更不想管了。
黎婉珍涼笑道:“不過是家裏小丫頭片子打鬧着玩兒,你也至于那麽上心?要是回回我都管,那我這公司還要不要做了,改明兒我改行去當居委會主任好了。”
“那是,我們黎總是得管大事的。”柳景誠笑說,“不過我聽聞黎老爺子上個月去世了,董事局震蕩很大,你接手之後公司股票連續跌了兩個月,董事局那幫老家夥一個個對你的位置都是虎視眈眈的。”
柳景誠的話正中黎婉珍命門,她臉上頓時變了變,強撐道:“我們黎氏根基穩固,哪有那麽容易——”
“這可不好說,你看我二十年前還在鄉下種番薯,二十年後都能和你平起平坐了不是?多少公司今天還是業內龍頭,明天就破産清盤了呢——啊不是,我就是随口舉個例子,你可千萬別對號入座,畢竟你們黎氏根基穩固,破船還有三千釘呢。”
黎婉珍臉色鐵青地磨了下後牙,感覺額頭青筋在跳。
“柳景誠,你——”她話沒說完。
柳景誠道:“我聽說你最近在和CM接觸項目融資。”
黎婉珍心底一震,警惕起來,“你怎麽知道?”
柳景誠說:“剛好我和CM那頭有點交情,對方主動來問我對這次項目感不感興趣。說實話我不大感興趣,但我現在想一想,自己玩有什麽意思呢,得和別人搶才有意思。”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他是打算以本傷人。
黎婉珍冷聲道:“你不可能開得出比黎氏更好的條件,你要做虧本買賣?你圖什麽?”
柳景誠說:“我圖開心呀。對我來說虧個幾千萬算不了什麽,但你要是拿不到這次融資,你就會被踢出董事局,到時候你們黎氏就得改名跟別人姓。”
黎婉珍腦子裏那根神經繃得刺痛,“你到底想要什麽?”
柳景誠說:“讓你那小侄女公開道歉,話說真誠點兒,讓我女兒高興了,從此消失在我女兒面前。”
黎婉珍眯起眼:“你在命令我?”
柳景誠笑說:“不敢。我可以給你48小時考慮一下,我當然相信以黎氏的實力即使拿不到這次融資也有辦法順利度過難關,但我并不認為你那個小侄女在你心裏會比這次的增資案重要。”
柳景誠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這些年,他們的明争暗鬥一直沒有停止過。柳景誠說的一點都沒錯,以黎氏的資本,即使拿不到這次融資也照樣能找到其他辦法,只是稍微有點麻煩,而她黎婉珍也不是輕易任董事局那幫老東西擺布的。
但要說用整個企業的風險護着一個小侄女,孰輕孰重黎婉珍分得很清楚。
黎婉珍冷臉起身,“啪”地把手機往桌面一拍,喊來管家:“小欣在哪裏?”
管家道:“就在書房,和子妤在一起。”
黎欣也沒想過事情會鬧得那麽大,被學校保安逮個正着,三個鬧事男生被校方強制勸退,陳家明又被打斷了鼻梁骨,這會兒正躺在醫院裏給她打電話。
黎欣沖話筒大聲尖叫:“你們昨天三個人都打不過他一個,你現在還好意思問我要醫藥費?你他媽要不要臉?”
陳家明在那頭罵得難聽,黎欣黑着臉把電話挂了。
裴子妤寫卷子的筆尖頓住,她不太清楚事情經過,只知道這幾天柳淼淼的事在學校鬧得風風雨雨,校方一連開除了好幾個學生,謝灼也被記了大過。
裴子妤看着罵罵咧咧的黎欣,将這幾天的事聯想起來,她錯愕問:“表姐,柳同學那件事是你搞出來的?”
黎欣還在氣頭上,聽裴子妤這麽一問,馬上就爆炸了:“什麽叫我搞出來的?要不是那個柳三水一開始就和我作對,我會搞她?”
裴子妤有點害怕她這個樣子,緊張地抿了抿唇,問:“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的?”
黎欣沒好氣地說:“就一混混,被那個誰……叫什麽謝灼的,就總考年級第一那個,打斷了鼻梁骨,來找我要醫藥費——靠,虧他真好意思。”
裴子妤捂住嘴巴:“他被打斷了鼻梁骨?那謝同學呢?謝同學受傷了嗎?”
“他受個屁的傷!”黎欣聽裴子妤張口閉口都是謝同學,怒道,“你有沒有搞錯,我才是你表姐,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裴子妤多少看見了之前學校貼吧論壇和各大班群裏流傳的那些消息,遲疑問:“表姐,你讓人查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麽?”
“難道有假的?”黎欣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你知道從小姨母姨丈感情就不好,姨丈他早就和柳三水她媽有一腿了,她媽就是破壞你家庭的那個小三,你還幫他們說話,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裴子妤心一震,咬着唇不說話了。
書房的門猝不及防地被人推開,黎婉珍冷着臉站在外面。
黎欣被吓了一跳,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見黎婉珍臉色不好,立馬沒了剛才淩厲氣焰,唇齒打顫道:“小姨……”
裴子妤也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低聲喊道:“媽。”
黎婉珍下巴朝門外點了點,皺眉說:“你先出去,這裏沒你的事。”
裴子妤忐忑地看了黎欣一眼,黎欣眼神求助,可裴子妤哪裏敢和黎婉珍頂撞什麽,便低頭出去了。
門被關上,黎婉珍朝黎欣走過去,尖細高跟鞋敲在房間大理石地面,一下一下,清脆冰冷。
女人抱着手,身姿高挑修長,精致的裝束讓她即使沒有任何表情動作,也顯得極為冷厲嚴肅。
黎欣不覺後退了一步,心虛地開口道:“小姨,您不是在公司開會嗎?怎麽會在家裏?”
黎婉珍沒答她,冷聲問:“說吧,怎麽回事。”
黎欣舔了舔發燥的下唇,還打算裝傻:“什麽……怎麽回事?”
“你還撒謊?”黎婉珍忽然提高了聲調,吓得黎欣一顫。“你在學校惹了事,現在校方要把你開除。”
黎欣立馬就慌了,過去拽住黎婉珍衣擺說:“小姨!我不能被開除,這件事不是我的錯,你一定要幫我——”
“幫你?”黎婉珍冷笑,“我總惦着你做事是有分寸的,在學校的事我也不多加管你,這次我不在,你竟然做出這種蠢事。”
黎婉珍從小都是很疼她的,以前在學校闖了禍,黎欣都是求着黎婉珍幫她擺平,卻不想她這次生了那麽大的氣。
黎欣被吓哭了,拉着黎婉珍的衣擺一直說:“小姨!我這也是為了你呀,那個柳三水,就是當年姨丈在外面搞外遇的那個人的女兒,我整她,我也是為了幫你出氣!”
黎婉珍冷呵:“你幫我出氣?你懂什麽?”
黎欣慌忙辯解道:“她媽當年勾引姨丈,我知道你這麽多年一直咽不下這口氣,我才讓人去整她的!”
黎婉珍徹底沒了耐性,諷刺道:“所以你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讓全世界都知道當年那個女人和你姨丈有一腿?這就是你所謂的幫我出氣?我們黎家的顏面全讓你這個蠢貨丢幹淨了!”
黎欣頓時啞然。
她知道這次黎婉珍是真生氣了,哭着說:“小姨,我錯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黎婉珍從小最疼愛這個小侄女,現在只覺得異常煩躁,她冷臉說:“明天你就回學校,當衆對姓柳的道歉,然後主動向學校提出退學。我會讓你媽把你送去國外,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再回國。”
黎欣不可置信:“您讓我去跟姓柳的道歉?我打死也不會去的!”
黎婉珍沒再說話,一巴掌幹脆利落地打了下來。黎欣沒想過從小到大最疼愛她的小姨居然會親自動手打她,捂着半張被打麻的臉呆坐在地上。
黎婉珍深吸一口氣,道:“小時候我教沒教過你,與人過招,至少得想好三五步之後的路數,要麽拿足了把握一下子把對手摁死永不翻身,要麽你就給我憋着,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平白惹自己一身騷。”
見黎欣還在捂着臉哭,黎婉珍嘆氣道:“行了,出去吧,哭得我心煩。”
黎欣這才慢吞吞地爬起身,臨出門前問:“小姨,你就這麽放過姓柳那家人?”
黎婉珍背對她站在落地窗前,不帶情緒地道:“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
原本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就這麽悄然無聲地翻了篇。
那天之後柳淼淼再也沒在學校見過黎欣,只是聽說黎欣主動向學校申請退學了,然後公開發布了一條道歉視頻,表明那天所有發布的有關于柳同學的不實傳言都是她一手捏造的,把柳淼淼塑造成了一朵無辜可憐飽受迫害的小白花,而她自己是個善妒醜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視頻中黎欣态度用詞極為誠懇,聲淚俱下,情感之真實,讓柳淼淼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拿刀戳着黎欣脊梁骨逼她說的。
中午飯堂,周晴坐在柳淼淼對面,問她:“那個黎欣,她發的,的道歉視頻,你,你看了嗎?”
“看了。”柳淼淼平靜地喝着勺子裏的湯,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地說,“演技不錯,我還去給她點了個贊。”
周晴怕柳淼淼難過,安慰道:“你,你別在意,她那人,就那樣。大家都知道,一開始就,就沒人相信。”
柳淼淼見周晴安慰得認真,反倒笑了:“真沒事。”
周晴點點頭。她見謝灼端着餐盤過來,便起身道:“那我先,先走了,不打擾,你們。”
謝灼放了餐盤,在她面前坐下,問:“聊什麽呢?”
柳淼淼心情很好,托着臉看他,桌下面的小腿又不安分起來,腳尖一下一下勾着他的。謝灼用兩腿把她夾住,啧了聲道:“柳同學,這裏是學校,注意影響。”
柳淼淼咯咯咯地笑:“聊你一戰成名,優秀學生代表單挑三個狂野校霸還能全身而退,把全校女生都帥得土撥鼠尖叫。”
謝灼面上八風不動,見柳淼淼吃得少,把自己那份火腿夾過去給她,道:“哦?那你當時給我尖叫了沒?”
柳淼淼笑眯眯道:“我當時在心裏也叫了。”
謝灼想說那時柳淼淼分明就是在發呆,哪有什麽尖叫。他挑眉道:“我覺得你還是在別處叫的好聽。”
“哪處?”
“床上。
“……”
柳淼淼臉一熱,擡腿踹他,又被謝灼快一步夾住,眼神戲谑:“小心點兒,別踹壞了,不然以後你得少多少樂趣。”
柳淼淼:“……”
她以前到底是為什麽覺得草莓味小甜甜單純又好欺負呢。
謝灼在吃飯,問她:“對了,一為他們最近在讨論畢業旅游的事,你有想去的地方沒?”
“我啊……”柳淼淼還沒想好,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通陌生來電,柳淼淼以為是一般的騷擾電話,便随手摁掉了,過了沒多久對方又堅持不懈地打。
謝灼問:“怎麽了?”
柳淼淼說:“估計是打錯了,我去聽個電話。”
飯堂人多嘈雜,柳淼淼走到安靜一角,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的人說:“我是黎欣的姨母黎婉珍,找個時間,我們見一面。”
柳淼淼對這個女人有印象。
幾個月前在馬場見過,一襲端莊旗袍,妝容精致,長發優雅而嚴謹地挽成一個髻,雖然年過半百,卻不顯絲毫老态。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和白曼那樣成熟溫厚的美不同,面前的女人美則美矣,卻太過鋒利尖銳。
見面地點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露天咖啡廳,地方是柳淼淼選的,她來時黎婉珍已經先到了,穿西裝戴白手套的司機站在不遠處的賓利旁等候,女人姿态優雅地抿了口骨瓷杯中的咖啡,見她過來,對她禮貌溫淡地笑了笑。
“來了?不知道你愛喝什麽,就随便幫你點了一杯。”黎婉珍讓服務員将咖啡送過來,濃郁的咖啡味混合着女人身上說不出牌子的香水,柳淼淼一時覺得有點刺鼻。
柳淼淼并不愛喝咖啡,只淡淡看了面前咖啡一眼,沒動。
黎婉珍好歹比她吃多那麽多年的米,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咖啡是店裏準備的,我沒下毒。你若不放心,可以再叫一杯。”
柳淼淼直接道:“我不愛喝咖啡。”
黎婉珍道:“那需要我讓服務員幫你點點兒別的?”
柳淼淼說:“不用,我坐一會兒就走。”
柳淼淼向來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她也對黎婉珍叫她出來見面的原由沒有絲毫興趣,從進來坐下到現在,冷淡和不耐煩都是擺在臉上的。
還年輕。
黎婉珍在心裏這樣評價她。
黎婉珍淡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種過場話的問題真是多餘。柳淼淼沒什麽情緒地說:“你在電話裏說了,黎欣的姨母。”
黎婉珍說:“我那小侄女自幼橫行霸道慣了,沒吃過什麽苦頭,這件事是她不對,就當給她長了個教訓。”
“道歉聲明是你讓她發的。”柳淼淼說。
黎婉珍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又聽柳淼淼道:“黎欣看起來不像是會幹這種事的人。”
黎婉珍倒沒想柳淼淼會這麽直接。她也直白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受委屈了,這口氣不那麽容易咽的下去,你想要什麽補償,都可以跟我提出。”
柳淼淼勾唇笑,反問道:“您是說這件事的補償,還是另有所指?”
兩人目光交接,彼此都明白對方口中指的是什麽,心照不宣地有幾秒安靜。
黎婉珍道:“當年你母親的事,我也覺得很遺憾——”
“您可能有什麽誤會。”柳淼淼早就猜到黎婉珍要說什麽,以她這樣地位的人,不可能為了自己侄女在學校打架惹事這種無聊小事特地大費周章地約她出來見一面。
柳淼淼平淡地看着她,“我對你們長輩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并不感興趣。”
黎婉珍也不惱,淡笑道:“你好像對我有很大敵意。也應該的,畢竟我和你父母,确實有很多誤會在裏面。”
柳淼淼愈發不耐煩起來,反問:“你在擔心什麽?”
黎婉珍沒想到面前這小丫頭竟會妄圖掌握這場交談的主動權。她有幾秒被看穿心思似的挑了挑眉,“我擔心?”
“你找我出來,一定不是為了黎欣的事。”柳淼淼說,“你一直在試圖跟我解釋當年的事。我們不過見面兩次,對你有敵意,說不上。但也沒能友好得可以和你面對面坐下喝一杯咖啡閑聊的地步。”
還沒有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敢這麽和她說話。
黎婉珍有幾秒眼神冷了冷,面前女孩子毫不避忌地和她對視,冷淡高傲的樣子,讓她又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女人。
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柳淼淼看了眼時間,不耐煩地将視線轉向窗外,謝灼站不遠處在廣場等她。
“我還約了人,先走了。”她說。
黎婉珍本還想說什麽,桌面上的手機響起,看清來電那瞬間,她臉色輕不可覺地變了變。
她接起電話,沉着臉聽對方說了幾句,壓低聲冷道:“看好那個瘋女人,別讓人知道她的存在。”
“那人是誰?”謝灼問她。
柳淼淼一路小跑過來撲進他懷裏,他摸了摸她腦袋,咖啡廳內的女人接完電話後便匆匆鑽進賓利,司機一腳油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淼淼聳聳肩,“就一無聊人。”
謝灼眯眼:“無聊人你還和她喝半小時咖啡?”
柳淼淼說:“所以才無聊嘛。”今天難得周末,她牽着謝灼的手晃啊晃的,“不說她了,我們去逛街吧。”
謝灼買了兩張八點的電影票,距離電影開場還有一個半小時,柳淼淼就牽着謝灼在商業街閑逛。
中途柳淼淼餓了,去買了盒鴨頭啃。
她吃得津津有味,謝灼便問:“好吃麽?”
柳淼淼說:“好吃啊,你要試試麽?”
她拿起一小塊送到謝灼嘴邊,謝灼低頭準備咬,柳淼淼馬上眼疾手快地收回來,得意洋洋地塞進自己嘴裏:“不給你吃,這是我的鴨頭。”
謝灼看她護食的樣子不禁失笑:“嗯,這是你的鴨頭。”他揉揉她發頂,溫聲說,“這才是我的丫頭。”
周末的商業街人來人往,美食服飾和各路珠寶首飾店穿雜,經過其中一家,謝灼頓了腳步,問柳淼淼:“想進去看看麽?”
柳淼淼還在專心啃鴨頭,看了眼說:“你想買珠寶?”
謝灼說:“有點想。”
他們走進去,店員小姐迎上來,詢問他們看什麽類型的首飾。謝灼便問:“有對戒嗎?”
柳淼淼嘴裏咀嚼動作放慢了點兒,擡眸看了看身旁男生。
店員引他們到對戒的展示櫃,裏面琳琅擺放着十幾對款式不同的戒指。
謝灼問她:“你看看喜歡哪一對?”
柳淼淼看了眼,其中一對白金對戒款式簡約漂亮,雕着玫瑰花的紋路。
她道:“這個吧。”
店員拿出來給他們試戴了一下,尺寸正合适。
謝灼說:“就這一對吧,可以刻名字嗎?”
店員道:“可以的。”
柳淼淼看着那對戒指,眨了眨眼說:“你真的想要?”
謝灼說:“嗯,你不想嗎?”
“那我買給你吧。”柳淼淼指了指門店Logo,“這珠寶城是我家開的。”
柳淼淼豪氣幹雲道:“你看看要不要給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也買點兒,都記我的賬。”
謝灼這才擡頭看,頭頂一個巨幅黑字花體的“King”。
謝灼:“……”
最後還是謝灼去刷的卡,畢竟第一次買戒指送給女朋友,怎麽也不能占老丈人的便宜。
兩人走出店外,柳淼淼才想起問他:“你幹嘛突然要給我買戒指?”
女孩子手裏還舉着最後一只醬鴨頭,唇邊沾了點茶色醬汁,謝灼這次沒再用紙巾幫她擦,而是輕輕吻上她的唇角:
“丫頭不能吃,老婆才能吃。”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