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杞國已入暑日, 帝攜衆嫔妃去尚君行宮避暑。皇都裏的大部分事情便交于太子李宗義打理。

帝一走,李宗義算是在這皇都裏大展身手了,先是換掉了幾個總是彈劾他的言官, 随即連許清風手底下的大理寺少卿都尋了個理由換了。

許清風連發六日的奏折去尚君行宮卻皆被李宗義攔截了。

“他這是要做什麽?迫不及待要篡位嗎?”

許清風在寧王府裏走來走去心中發慌。

許清如在一旁拿着筆墨寫着幾行小詩,回應道:“兄長不是早就覺得那本來的大理寺少卿頗為自傲嗎?”

許清風焦躁的坐到許清如對面道:“那大理寺少卿雖然倨傲,但他畢竟為官數十年了,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心裏一清二楚。可如今換上來的這大理寺少卿明擺着就是他李宗義的走狗。”

許清如執筆托腮道:“兄長如此看不慣,上奏折了嗎?”

“這整個皇都如今都在他李宗義的手裏。帝在尚君行宮裏, 離皇都遠得很哪裏會知曉。”許清風又道:“這個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明面上對我是畢恭畢敬, 可私底下卻做着各種貪污受賄的勾當, 我能防得住一日, 防不住他一世啊。”

許清如将手中的湖筆放置一旁,拿起紙瞧了瞧上頭的句子,覺得還需要再細細改一改。

“妹妹, 你有沒有在聽你兄長我訴苦啊。”

許清風一把奪下許清如手裏的紙, 氣鼓鼓道。

許清如輕嘆一口氣道:“兄長, 此刻你應當憋住這口氣。你私底下細細查查這大理寺少卿, 等掌握了證據, 還怕帝回來治不了他嗎?”

許清風也是個急性子的,便是瞧不得大理寺少卿那油頭滑腦的嘴臉。更何況他還時刻幫着李宗義盯着許清風,許清風做什麽都讓李宗義知曉的一清二楚。

“王爺呢?兄長我在這兒喝了快半盞茶了, 怎的還不見他出來?”許清風張望着道。

許清如将紙折疊起來放置一旁,道:“兄長莫急, 王爺已經去調查了。只是此事過于錯綜複雜怕是你還得熬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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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忽的傳來一聲急促地敲門聲, 阿英出去開門, 卻見是一拿着扇子擋住面目的男子。

那男子的聲音有些尖細, 像是掐着嗓子說的:“你家……王爺在否?”

阿英瞧不見男子的臉,搖頭道:“王爺不在,請問公子有什麽事情嗎?”

“那……”男子露出半張面目來張望着院內。

阿英眼尖瞧出來這是個女扮男裝的,便故作不知道:“公子,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來?”

“不行!”這女扮男裝的女子大吼一聲道:“許清風!滾出來!”

阿英被這聲吼叫聲吓了一跳,随即見許清如和許清風聞聲而來。

“李明月?!”許清風見來人差點兒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眼前的李明月一副貴族家男子的打扮,手裏拿着一把價值不菲的白玉扇,臉上帶着得意地笑容。而在她身後是一個低着頭的小太監。

許清如也是吓了一跳,連忙拽着李明月進來道:“你是怎麽來的?你不是應該也去了尚君行宮嗎?”

李明月舒了一口氣道:“這段日子,我可真是悶壞了。那個董賢妃自從兒子被貶為宣郡王之後,日日是在父皇面前獻媚,看得我頭都疼了。”

許清風問跟随李明月來的小太監問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帶她出來?”

小太監低着頭,身子打顫,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也不想啊,可是……可是公主……公主非要見您。”

李明月湊到許清風跟前,仰着臉笑着問道:“你想我嗎?”

“不想。”許清風當機立斷道。

李明月撅起小嘴挽着許清如的胳膊,裝作哭泣道:“清如姐姐,你看他,人家從尚君行宮一路跑回來都未曾用膳喝水,只為了見他一面,他卻如此冷情。”

許清如拍着李明月的後背,将她委屈,只能哄着道:“公主,兄長也是擔心你。這尚君行宮離這裏路途可不近,公主千金之軀若是出了點兒意外可無人擔得起。”

李明月蹦蹦跳跳進了屋子,喝了許清風的剩下半盞茶,滿足道:“我不管,那尚君行宮除了春日裏的美人面還有些看頭之外,其他的實在是無趣極了。父皇還特地又給我請了個教書先生,滿腦子都是些之乎者也,真真是無趣。”

許清如坐在李明月身側,笑着道:“皇上也是為了公主好,公主日後若是許了人家,可不能如在宮中那般胡鬧了。”

李明月嘻嘻笑着,低着頭略帶嬌羞道:“若是……若是嫁到姐姐家裏,那不是……還能由着我了……”

許清風坐在另一端裝作聽不見。

許清如命阿英去廚房裏做些李明月愛吃的吃食來,又讓人準備熱水。

“公主一路來,身上全是汗,先好好洗一洗再休息片刻,等王爺來了,就送公主回去。”許清如站起身來柔聲道。

李明月聽許清如要送自己回尚君行宮,耍起無賴來:“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尚君行宮。教書先生可兇可兇了。我不想回去了!就讓我留在王府吧。”

李明月湊過來又挽着許清如的胳膊撒嬌,許清如無奈地搖着頭。

晌午的時候,李宗渠辦完事回來了。

瞧見坐在桌子旁不顧形象大吃特吃的李明月,眉間多了三條黑線。

“李明月?你怎麽在這兒?”李宗渠皺眉問道。

李明月一邊啃着雞腿,一邊故作疑惑道:“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來了。”

李宗渠又瞧了一眼坐在李明月身旁的許清風瞬間明白了什麽,冷聲道:“明月,誰允許你如此胡鬧的。你七哥剛被剝奪了親王的頭銜,你是要步他的後塵嗎?”

李明月美目間帶着秋水,拉扯着許清如的衣袖,想請她求求情。

許清如只能道:“王爺也是累了,先坐下來用膳吧,今日的菜式都是王爺平日裏喜歡的。”

李宗渠聽愛妻此言,也便不追究李明月如何來的,坐在許清如身旁道:“明月就是被慣壞了的。仗着是父皇唯一的嫡女便如此驕縱。”

李明月就在一旁,聽了反駁道:“才不是呢!四哥污蔑我!我就是……”

李明月說着目光輕輕瞟向許清風,許清風又夾了一個雞腿給李明月,輕聲道:“公主多吃些吧,待會兒回去時免得挨餓。”

“清風……你怎的如此絕情。”李明月說着有些淚目,豆大的眼淚就快要落下來了。

許清風無奈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李明月的眼角,語重心長道:“如今皇城裏都是你大哥的眼線,你偷偷從尚君行宮跑出來的事情斷然是瞞不過他的。你來這寧王府,我們自然信你只是因為貪玩。可你大哥未必這麽想,他若是覺得你是偷偷出來報信的,你覺得按照他的性子會如何同你父皇說道?”

李明月聽了頓時一愣。

許清風又道:“寧王不是儲君,你跑出來找寧王,外頭的人只會以為你是要将尚君行宮裏的事情告知寧王。帝疑心重你是知曉的,若是尚君行宮裏頭真有什麽不可說的事情漏了風聲,你便是第一個嫌疑,連同在座的我們都會被帝疑心。到時候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削爵位了……”

李明月聽得後脊背一涼,算是徹底被許清風唬住了。

李宗渠剝了個蝦仁遞給許清如後,道:“兄長說的不錯。這幾日皇城裏裏外外的換了不少官員。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你現下跑出來時機的确不好,等你用完膳,本王送你回去。”

“可……可我是……偷跑出來的,回去怎麽說……”

李明月心中忐忑慌亂,全然不知道如今皇都形勢如此嚴峻。

李宗渠想了個主意道:“沒事到時候本王就說是本王的奏折屢次被太子攔下,送不到尚君行宮。本王待會兒會讓恩師康靖先生一同去尚君行宮。”

許清風點了點頭贊同道:“康靖先生的說辭向來都是天衣無縫的,想來帝聽了定會饒恕公主殿下,至于我們的燃眉之急也可以解除了。”

李明月頓時吃不下去了,低着頭看着碗裏的雞腿,小聲道:“那……清風哥哥可以送我一程嗎?”

“我也是要去的,這幾日的事情實在是讓我惱火。”許清風應答着。

許清如有些擔心道:“太子怕是已經知道了,你們若是浩浩蕩蕩的直接出城去怕是會迎來注意,說不準還會被安個由頭不讓出城。”

李宗渠應聲道:“清如的思慮有道理,我們不能直接去尚君行宮。我們喬裝出城。”

許清如起身道:“那我便待在王府等王爺和兄長回來。”

李明月噘着嘴,拿着筷子捅着桌子,好容易才從把守森嚴的尚君行宮溜出來,可轉眼又得回去了。

許清如知道李明月心裏不是滋味,低頭輕輕拍打着李明月的肩頭,輕聲道:“公主若是實在思念兄長也可以寄信給我,我會替你轉達。”

李明月忽的笑了起來,精神也好些了,站起身來信心滿滿地想着這倒是個好主意!

先生總說紅箋寄相思,那明月思清風的感情也一定可以傳達到。

“寄信?”

許清風吓得身子後仰,李明月的鬼畫符許清風還是見過的,真真的吓人得很。若是今後日日都得瞧見李明月的字,那就等同于許清風還得日日給李明月改錯別字,修病句……

不過細想想許清風卻不由得笑了,能給她改字未必不是一生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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