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純懿皇後過世之後, 帝就下令将所有伺候過純懿皇後的下人通通逐出了皇宮。
李宗渠去調查時只剩下了年紀稍大的常嬷嬷還未曾離開。
“嬷嬷……”李宗渠看着常嬷嬷蒼老的背影小聲道。
常嬷嬷的彎着腰細細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看着站在門外的李宗渠,忽而嘆了口氣道:“老奴遲遲未走便是在等王爺。”
李宗渠上前一步, 拉着常嬷嬷,着急問道:“嬷嬷,你陪在母妃身邊甚久,你一定是知道什麽的。母妃的身子這幾年忽然就垮了,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是不是有人謀害的母妃?”
常嬷嬷低着頭, 看着自己手裏的行囊,輕聲道:“王爺, 純懿皇後生前也并非真的是個純良之人。王爺知曉的後宮裏女人多是非就多, 想要活下去爬的高, 必須要有手段。娘娘這是累了,這麽多年了,她累了, 不想再鬥下去了。曾經能護着她的少年郎, 如今早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李宗渠抓着常嬷嬷的手微微松懈了, 他的眸子裏閃過的都是母親生前的音容笑貌, 父皇曾說這世間女子無人能及她千分之美。
可哪怕是這樣, 父皇身邊的美人也依舊沒有斷絕過。父皇那樣不喜歡工于心計的董賢妃卻依舊是同她有了不少孩子。
常嬷嬷年紀大了,站的久了就覺得腰背不舒服,便坐下來道:“王爺, 老奴陪着娘娘從潛邸一直到皇宮。從看她肆無忌憚到小心翼翼。王爺也應當發現得了,娘娘變得越來越怕皇上了, 生怕惹他不高興, 生怕皇上不重視您。愛人至此, 大約不算是愛了。”
李宗渠不說話, 可心裏卻是抽痛的,世人皆以為純懿皇後豔壓群芳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可只有她自己覺得她是身在高位身不由己。
“王爺可知,為何這麽多年來,皇上一直不頒布冊封娘娘為後的诏書,一直等到了今日?”常嬷嬷微微仰頭問道。
李宗渠思忖道:“可是因為本王?本王的生母若是當了皇後,那本王就是嫡子,對于太子來說,是莫大的威脅。”
“此乃其一。”常嬷嬷解釋道:“除此之外還因為王爺的舅舅是尚書令,位居高官。王爺那時候年幼,加之杞國戰亂不斷,若陛下忽然崩逝,那麽太子背後的永昌親王和您背後的尚書令必有一争,如此一來杞國難免分崩離析。”
“父皇想的深遠。”李宗渠淡淡道。
常嬷嬷感嘆道:“是啊,陛下想的都是國與天下,心裏早就沒有了那個一直默默陪着他等着他的女子。娘娘等了那麽多年,也當了那麽多年的貴妃,可終究是抱憾而終。”
“嬷嬷,你同本王講這些,是知道誰害了母妃嗎?”李宗渠眉間緊蹙道。
Advertisement
常嬷嬷搖頭似乎已經釋懷:“王爺,沒有人要害純懿皇後,只是命運弄人。娘娘彌留之際告訴老奴,讓王爺務必不要為了她的離世而勞心傷神更不要遷怒于旁人。王爺若是心有愧疚,不妨善待眼前人。”
“眼前人……”李宗渠喃喃道。
常嬷嬷淡笑着:“看到王爺與王妃郎情妾意,娘娘雖然嘴上說着不妥,可心裏卻是歡喜的。王爺要比皇上更長情。”
常嬷嬷說着緩緩站起身來,拿着行囊要離開:“宮門就要下鑰了,老奴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王爺珍重。”
李宗渠看着常嬷嬷一步一步離開,獨自再次走近沉凝殿中已然聞不到那那時候的香氣,也見不到那時候的那個人。
長宣殿,
小太監匆匆走進來看着仰躺在龍椅上憔悴了許多的帝,輕聲道:“事情都辦妥了,人都走了。只是……”
帝微微半睜雙眼,語氣滄桑道:“只是什麽?”
小太監嘆了口氣道:“常嬷嬷出宮把這些年積攢東西交給妹妹之後,便投井自殺了。”
帝過了半晌才回話道:“她是個忠仆。陪了她那麽多年……”
小太監又低聲道:“先前王爺去找常嬷嬷了,似乎是心存疑惑的,可是常嬷嬷什麽都沒說,只是讓王爺保重自己。”
帝的手在桌案上有氣無力的搭着,緩緩的微微筆直了腰板道:“聽說這幾日董賢妃把後宮的事情料理的不錯。”
小太監點頭道:“是,如今後宮位分最高的就是賢妃娘娘了,賢妃娘娘忙裏忙外的倒是做的極好。”
“極好?”帝拉長了尾音,鼻尖充斥着一絲不屑:“看來她倒是急着代替純懿皇後。”
“皇上有何打算?”小太監問道。
帝冷笑着:“既然她那麽上心就讓她打理後宮事宜吧。”
“是。”小太監領旨退下。
純懿皇後下葬之後的兩個月裏朝堂市井漸漸如常,宮裏董賢妃打理的井井有條,為此宣郡王李宗澤也漸漸有了擁護者。
李宗渠這幾日都待在府邸裏喂魚,許清如就靜靜地站在李宗渠的身側看着他對着池水撒魚餌。
王府裏靜靜地,連鳥叫聲都聽不到,阿英和董樓站在遠處悄悄地看着。
阿英小聲問董樓:“王爺這樣傷心,已經好幾日未入宮了,皇上召見王爺都不去。”
董樓無奈聳肩道:“王爺的脾性便是如此,他斷定了是有人謀害了純懿皇後自然是不會聽了旁人的幾句話而輕易更改。只是如此一來,我是怕王爺同皇上父子情義漸漸淡薄……”
阿英低着頭道:“我就沒見過我娘,我也不知道我娘長什麽樣,我很小的時候,是被我爹賣掉的。多虧是賣到了許府,遇到了小姐。所以我也不知道王爺到底有多難過……”
董樓的手輕輕的揉了揉阿英的頭發,笑着道:“想來王妃的娘親對你也是極好的,所以你性子才能這樣良善。”
阿英用力點了點頭道:“我們夫人人極好,溫柔賢淑,什麽都能做。”
許清如貼近李宗渠,拿過他手裏已經空了的碗,小聲道:“王爺,我們去放風筝吧。”
“嗯?”李宗渠微微一愣,像是如夢初醒。
許清如輕輕撫摸着李宗渠的臉龐,柔聲道:“王爺從前只陪妾身放過一次風筝,後來就再也沒有了。王爺日日陪着翰林院那些個糟老頭,卻鮮少陪着妾身。”
“是本王不好。”李宗渠輕輕的将許清如攬入懷中,彎下身來低聲道:“你說的,本王都許你。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府裏沒有風筝了。上回的早就積灰壞掉了,王爺陪妾身一起做一個好嗎?”許清如臉上洋溢着笑容道。
“好。”李宗渠牽着許清如的手道。
阿英和董樓蹲在門口,看着許清如和李宗渠二人在裏面忙着做風筝,阿英眼裏滿是羨慕。
阿英小聲道:“王爺只有在和王妃的時候才會掩飾自己心裏的難過。”
董樓嘆了口氣道:“治療純懿皇後病症的太醫都被趕出宮去了,王爺派了不少人馬去找可就的找不到。依我看是皇上故意不讓王爺查下去的。可越是如此,王爺心裏的疑惑就越大。”
阿英又道:“聽說,太子殿下從軍營回來了,說是在軍營裏受了傷回來療傷。聽說太子殿下知道純懿皇後一事之後居然還為純懿皇後哭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太子能安什麽好心。他這是不想在軍營裏吃苦了,找個由頭跑回來而已。更何況如今我們王爺也是嫡子了,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如臨大敵。他若是還待在軍營裏,這朝堂上的朝臣都向着我們王爺了的話,他還如何坐穩太子位。”董樓解釋道。
許清如微微擡眼看着蹲在門口角落裏的兩個人,眸子裏帶着溫柔的笑意:“王爺瞧這二人般配嗎?”
李宗渠稍稍一愣,擡起頭來,看着同樣姿勢,像兩只土撥鼠的董樓和阿英,竟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哈哈哈,這倆太傻了!”
阿英還沒反應過來李宗渠是在笑他們,拽着董樓的衣袖,震驚道:“王爺笑了!”
董樓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屬下打擾到王爺王妃了這就退下。”
李宗渠叫住了董樓道:“不必!你過來看看本王和王妃所做的風筝好不好看。”
阿英提着裙子率先跑了進去,走到許清如邊上,拍手笑着道:“這風筝真好看!只是這是什麽?”
“是鴻雁。”許清如笑着道。
董樓接上道:“鴻雁寄相思。”
許清如拿起毛筆遞給李宗渠道:“王爺把想和純懿皇後說的話都寫在上面,想來在天上的娘娘一定能看得到。”
李宗渠拿着筆想了想寫下幾行小字,在董樓和阿英的推搡下到王府的院子裏。
今日的風很大,吹得樹葉都沙沙作響,風筝漸漸的飛了起來,越飛越高,就像是真的飛翔的鴻雁,穿越着耀眼的陽光飛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東宮,
“你說什麽?”
李宗義拍案而起,眼神裏都快要噴出火焰來。
魏馳小聲道:“殿下這幾日不在東宮,朝堂上蠢蠢欲動,有些大臣說後宮不可一日無後,說董賢妃誕育皇子且一直純善,要皇上立董賢妃為後。”
“混賬!”李宗義将桌案上的冊子悉數拍落。
如今有了個嫡子李宗渠已經夠讓李宗義頭疼的了,現在還要讓董賢妃當皇後,是嫌李宗義心裏還不夠堵得慌嗎?
“那些個大臣都有誰,都記下來嗎?”李宗義冷着臉問道。
魏馳點頭道:“都已經記錄在案,這個些個大臣大多都是些不安分的。”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給本宮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