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長宣宮,
“啪——”
帝起身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太子李宗義的左臉上。帝同李宗義父子這些年還是第一次動手打了李宗義。
李宗義跪在地上,臉頰紅了一片,不敢說話, 垂着頭。
帝指着李宗義氣得發抖:“翅膀硬了是不是?現如今做什麽都不需要跟朕請示了?還是說你眼裏早就沒有朕這個父皇了!”
李宗義雙手滿是汗,低着頭,回道:“父皇,兒臣也是為了您的安苡橋康,若是這賊人害了父皇……”
帝打斷了李宗義道:“說夠了沒?大理寺卿都已經查的明明白白了, 這事情就是你太子府的魏延一手策劃的!什麽偷竊,什麽抓賊?朕看你是活膩味了!”
李宗義不說話, 可眼睛裏滿是怨恨和不屑, 他冷笑着道:“父皇就如此偏愛四弟?從小到大兒臣不敢和他争什麽, 因為知道争不過他,可如今兒臣貴為太子,卻被迫與愛人分離, 如今不過是搜查寧王府, 就惹得父皇大怒。想過去四弟做過多少荒唐事, 您有哪一次怪罪過他?”
帝擡手又是一巴掌打在李宗義的右臉上, 身子氣得打顫, 怒視着李宗義道:“朕對你才是縱容過度!早在你第一次做蠢事時就應該好好罰你,也不至于讓你淪落至此!你說朕偏愛瞿兒,那朕問你, 如今誰當了太子,是誰一次一次護住了你的太子位?如若不是朕, 你尚在襁褓之時就不知道死于何人之手了!”
“是。”李宗義緩緩擡頭, 眼角帶着淚痕, 苦笑道:“兒臣的親生母妃不得寵, 也不受重視,若不是生了長子也不會這樣命苦。可父皇,兒臣的榮耀是你給的,苦難也是你給的,兒臣這一生的狠毒不也都是跟着您學得嗎?怎麽兒臣學得不像,您就要怪兒臣嗎?”
帝眉間緊皺,完全沒有想到李宗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宗義似乎已經心如死灰,冷漠道:“小的時候您總待在沉凝殿裏,陪着李宗渠,他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兒臣只能跟着孝儀皇後,聽她一直一直的責備兒臣,說兒臣愚笨,說她若是能生個兒子斷然不會要兒臣這樣的蠢貨。後來兒臣在想,一直久久不能生育的孝儀皇後怎麽就懷孕了,這孩子又怎麽就要了她的命。”
“現在兒臣明白了,是父皇你怕了。你怕百裏家的勢力,您怕他們日後會扶持那個不知男女的孩子,所以您就沒打算讓孝儀皇後繼續活下來。日日在她的飲食裏摻雜毒,哪怕她最後生的是個女兒,你也沒有心軟。久而久之旁人便以為孝儀皇後是産後失血氣虛而死。”
李宗義說完看着帝錯愕的雙眼,挺直了跪着道:“父皇,兒臣說的可對?”
“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渾話?朕看你是真的瘋了,想做龍椅想瘋了!”帝否認道。
“父皇打算怎麽做?廢了兒臣嗎?”李宗義嘴角帶着一絲冷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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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卻忽而嘆了口氣:“子不教,父之過。你退下回你的東宮給朕好好反省。”
李宗義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他看向帝道:“父皇,這麽好的機會,您不把太子位給李宗渠嗎?還是說,你還有用得到兒臣的地方。”
帝只覺得心中絞痛,他一直想要護着的兒子,居然如此猜想自己。也或許是他過去對李宗義寄予了太多的厚望,給了他太多的壓力,才讓他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義兒。”
帝已經許久不這樣叫李宗義了,李宗義的眼角莫名的濕潤了。眼前這個已經有了白發的暮年男子就是他的父親,那個曾經讓他崇敬的男人。可自從李宗義當了太子之後,二人的情分就越發淡薄。
帝坐在龍椅上,深吸一口氣道:“瞿兒也好,澤兒也好。他們都是你的親弟弟。弟弟若是犯了錯,兄長應當适當的敲打。可兄長也要起榜樣,不能讓弟弟們小觑了你。朕從來沒有想過要廢了你,因為朕知道,所有人都有旁的靠山,而你的靠山只有朕。”
“朕曾經想,朕把帝位給你,而你要護着你的弟弟們。可如今看來,是朕想多了。朕會殺了魏延,囚禁魏馳一段時間,這也是給寧王府一個交代,至于你好自為之,不該肖想的人就要想了,既然決定做一個無情的帝王,何必對她念念不忘。”帝所言暗有所指。
李宗義重重的磕了頭,退了出去。
李宗義一個人在偌大的皇宮裏漫無目的的走着,此刻的他宛如一個空殼一般,他看似擁有一切,實則失去了一切。
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女人,失去了護着他的老師,失去了他苦心孤詣的溫良,甚至身後還一直跟着一個時刻衡量着他利益的永昌親王。
李宗義回到東宮,看着桌案上放着的那個藥瓶。
那是給許清如的解藥。
寧王府上下亂成一團,許清如的病情越發嚴重,而李宗渠因為長時間的饑餓根本連話也說不出來。
許清風在王府裏忙裏忙外,一邊要派人去大漠國找能治療此毒的醫師,一邊要照顧身體極度虛弱的李宗渠。
太醫院也幾乎是住在了寧王府,太醫忙裏忙外的,有個別年紀大的太醫甚至是忙的暈了過去。
帝處理完政務便來看李宗渠,李宗渠吃不進去東西只能先喂些湯水,吃完就昏昏沉沉的睡着。
帝拉着李宗渠的手,心裏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答應過純懿皇後會照顧好他們的兒子,卻不想讓自家兒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父皇……”李宗渠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道。
帝淡笑道:“是父皇,你好些了嗎?那神醫真是大膽,讓你做這樣的事情,你居然還依着他。”
李宗渠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他若是能治好清如,那便無礙。”
帝眼眸微微沉了沉,李宗渠只知道李宗義帶人搜查寧王府,但不知道李宗義殺了神醫,而那藥也不知所蹤。
帝很清楚在李宗渠心裏,許清如意味着什麽,李宗渠喪母不久,此刻若是讓他離了許清如怕是會要他的命。
“放心,清如會沒事的。”帝拉着李宗渠的手,輕輕拍着安慰道。
阿英在院子裏頭急的轉圈,許清如已經昏迷三日了,按照蔣太醫所言,若是再找不到解藥,就只能準備辦喪儀了。
這時外頭忽來客,是一個眼生的宮人。
那宮人年紀瞧着不小了,對着寧王府的侍衛道:“老奴是來給王妃送解藥的。”
侍衛不敢怠慢帶着那宮人去見許清風,許清風看着宮人手裏的藥瓶,問道:“敢問這是從何而來。”
宮人恭敬道:“這是太子殿下給老奴的。那日太子殿下莽撞搜查寧王府,誤以為神醫是賊人,殺死了神醫。這藥就是神醫留下的。”
許清風将信将疑道:“去找蔣太醫來看看此藥。”
蔣太醫匆匆而來,查看了一下道:“這藥似乎不是杞國的藥材所致,真假難辨。”
宮人見許清風不信自己,便又緩聲道:“大理寺卿,太子殿下對王妃的心意,您是知道的。更何況,太子殿下怎麽會忍心讓王妃赴死。太子殿下說了,過往恩怨皆煙消雲散,如今只盼望王妃能夠安康。王妃病情嚴重,一刻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扣押老奴,老奴絕無二話。”
許清風捏着藥瓶,心中遲疑,這周遭危機四伏,下毒之人遲遲未曾現身,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個陷阱。可現下許清如的病情嚴重,往返大漠國十分耗時,還不一定能找到可以解毒的醫師,再這麽拖下去,真真是了不得了。
許清風畢竟是許清如的兄長,哪怕是最後的希望也要奮力一試。于是,讓人扣下了宮人,走近屋內,将藥丸取出讓許清如服下。
杞國的皇都,忽然下起了雨,雨下的很大,下了整整三天,官道上積了不少的水,來往的路人皆弄濕了鞋襪。
李宗義披着一件單薄的外衣,看着外頭屋檐上的雨水,他還是那樣的想念她。他喜歡琴姬,因為琴姬的那雙眼睛像極了她,可再像又如何,她終究不是她。
那個去寧王府送藥的宮人總算是回來了,宮人對着李宗義行禮道:“王妃已經吃了藥,這三天已然好些了。大約過個半月有餘就能大好。”
李宗義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宮人識趣的退下了。
他是想過要許清如死,因為他嫉妒,嫉妒她在生死邊緣時心裏的那個人是李宗渠。可他終究還是下不了那個心,他殺了那麽多人,他可以看很多人為他而死,卻唯獨不願意許清如先他一步。
他要留着她的命,他要讓她看到,他才是那個能走上皇位的人,他會讓她知道他李宗義才是這世間最戰無不勝的男子。
寧王府,
李宗渠好容易能起身了,便陪在許清如的身側,輕輕地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汗珠。
“我們都活下來了。”李宗渠握着許清如的手感慨道。
許清如卻低頭淡笑,她雖然一直暈暈沉沉的,可那日李宗義闖入寧王府對她說的話,其實她聽得見。
她也不知道李宗義送來解藥是好事還是壞事。
若說是好事,那便是她許清如命不該絕,可若說是壞事,那便是李宗義對她用情未減。
一個如此有野心的男人,卻一直這樣迷戀着許清如,對于許清如來說是危險的,而這個危險也可以成為別人利用李宗義的一個利器。
李宗義,你到底要怎麽才能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