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請客
陶思素右眼皮跳了整整一夜,要不是害怕結果太壞,她都想去某度查查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種絕症了。
她按了按太陽穴邊突突直跳的神經,一種不詳的預感在腦海中逐漸升騰。
果不其然,下午就驗證了此等不同尋常之事。
陶思素下午剛結束完體育課,她拖着疲憊的身軀跟着室友恍恍惚惚往往宿舍走。
籃球場旁那條小路是必經之道,她垂着頭正走着,卻被一個滿身汗水的男生狠狠撞了肩膀。
哐啷一聲,她撞在了隔開籃球場和小道的鐵制網上。
額頭一塊皮被狠狠撕下,鮮血很快灑落而下。
不知是誰一聲尖叫,原先鬧騰騰的小路忽然間恢複了寧靜。
陶思素意識有些不清,只覺得額頭的痛意席卷着全身,還有一股接一股的熱流往臉頰滑落。
幾個人表情慌亂地朝她奔過來,她在意識模糊間跟着室友進了醫院。
縫了幾針後,陶思素頭暈目眩坐在就診室不知所雲。
“知道是誰撞的你嗎?”楊娅欣一臉愁雲。
“沒看清。”陶思素慘白着一張臉搖搖頭。
那個男生很快往前跑走了,留給幾人的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那可不好整,那道上根本沒有監控。”祝月儀氣憤不已。
陶思素欲言又止,她瞧了一眼憂心忡忡的宋芮,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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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講呢?她看見楊少寧在一網之隔的那頭朝着她不懷好意地笑,可那就能證明這事和他有關嗎?
沒有明确證據的事不應當被下定結果,這對誰都不好,盡管她厭惡他。
紗布暫時得常駐額頭,陶思素對此非常心焦。
母親是個強勢的女人,無論對丈夫還是女兒總帶着一種掌控力,陶思素對她是又愛又怕。
關詠蘭要求她每周至少進行一次視頻通話,她已經找了各種理由拖延了三天,再這樣下去很難不引起懷疑。
在關詠蘭再一次下發期限令時,陶思素只好另尋下策。
周六早上,她獨自乘着地鐵趕到醫院。
“醫生,您能不能提前幫我拆掉紗布啊?”陶思素再三懇求。
醫生不耐煩地揮揮手,“哎呀,不行不行,你們這些小姑娘就是愛美,拿身體都不當回事的,等到時間再來找我。”
陶思素自知理虧,又不想再耽誤醫生工作,只好灰溜溜邁出診室。
岑安衍替父親從藥房取完藥,正好看見陶思素坐在醫院大廳的等待椅上垂頭喪氣。
他走近,盯着她額頭過于明顯的包紮問道:“這是又被渣男糾纏上了?”
陶思素聞聲擡頭,見是半個熟人,語氣熟稔不少,“雖然可能是我的片面界定,但我認為沒有直接關系也有間接關系。”
她嘴唇微嘟,一副可憐兮兮又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種複雜的表情出現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卻并不猙獰,也不奇怪,反而多了幾分純真靈氣。
“沒報複回去?”岑安衍語氣平和,完全不像是在挑起争端。
“不是還得等君子再長十年嘛?”她有些喪氣。
“那君子不好好長大,還坐在這裏愁眉苦臉的幹嘛?”他又問。
“你不懂。”陶思素搖搖頭,又嘆口氣,感嘆世間無人知她心。
臨近中午,前來就診的病人逐漸多了起來。
岑安衍擰着眉望了望周遭嘈雜的環境,他蹲下身同她平視,“我是不懂,但你準備在醫院坐一天?還是說你想蹭免費的空調?”
陶思素瞪他,“學長,如果你說話好聽一點,我敢保證喜歡你的女生能再多一倍。”
“怎麽?你想表示自己也會成為那一倍人嗎?”他重新站起身,“你不用這麽費盡心思跟我表白,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
“少自戀了,我還不喜歡你這樣的呢。”
一只氣鼓鼓的河豚幾乎快要爆炸。
岑安衍笑了聲,“好了,既然不是這個原因,就早點回去吧。”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聽他叫自己早點回家。
陶思素清楚他是在逗自己玩,原先煩悶的情緒到底消散了不少,她理了理思緒還是跟着他踏上了一號線的歸程。
臨近飯點,地鐵上的人很多,嬌小身材的陶思素擠在人群之中喘不過氣來。
岑安衍輕拽她的胳膊,将人拉至跟前,“扶好。”
他摁着她的手扶上側邊一根豎立扶杆。
岑安衍恪守男德,盡管後邊的人再怎麽擠上來,他也始終沒讓自己的身體貼近陶思素,這使得陶思素在窄小擁擠的空間內竟然也能擁有一方小天地。
“辛苦你了。”
她感謝的話還沒說完,手邊嗡嗡作響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來自母親大人的視頻邀請。
陶思素利落挂斷,緊接着回了一封消息。
【媽,我在地鐵上呢,不方便接視頻。】
【不管在哪,都給我接。】
關詠蘭留下這麽一句,就又撥來了視頻。
破罐子破摔,陶思素戴好藍牙耳機幹脆接了起來。
“您看,我真在地鐵上。”她特意把鏡頭朝四周轉了轉。
關詠蘭不置可否,“我要看的是你的臉,不要展示給我一些無關的東西。”
這些天女兒的行為實在太過反常,關詠蘭的心裏早種下了懷疑的根。
陶思素表情糾結,紅着目正對上了岑安衍疑惑的目光。她勉強咧了咧嘴角朝他笑笑,又垂着頭調轉了手機鏡頭。
“朝上,露半張臉幹什麽?”
關詠蘭命令式的語氣讓她一顫。
她微微擡高鏡頭,兩方都沒說話,但暴風雨前的暗湧已經來襲。
沉默良久,關詠蘭緩緩開口,“怎麽回事?”
“不小心摔了。”她答。
這算不上謊言,她确實是沒站穩摔倒撞上的。
“如果是摔了,你用得着不告訴我?”關詠蘭怒氣沖天,“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外面搞什麽幺蛾子?我囑咐你那麽多話,你是不是一刻都聽不進去?是不是嫌我啰嗦......”
“不是。”陶思素頭一回打斷她,“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會不管不顧就上來批評我,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
淚失禁體質的一大表現就是,在和別人争辯之時,無論自己有理無理,都将是落淚一方,瞧起來就失了威風。
“我跟你爸明天就過來看你,有什麽話到時候再說。”關詠蘭沒給她再解釋的機會。
挂斷視頻,岑安衍瞧着面前失了往日活力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他沒太多安慰女孩的經驗,想半天也只能和家裏那個唯吃喝玩樂是天的親妹妹聯系在一起。
他從包裏掏出紙巾遞過去,卻又沒提及她的淚水,“飯點了,去不去吃飯?”
陶思素頂着一雙赤紅的模糊雙眼不說話,大顆大顆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氣氛太悶,岑安衍也跟着有些喘不過氣,他沒細想拽着她的單肩包帶在最近的站臺下了車。
“我請客,白嫖也不要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要,白嫖幹嘛不要。”她幾乎是在洩火,“我要吃爆辣湘菜。”
“不過,你這個樣子真的可以?”岑安衍微微彎腰,指了指她額角的紗布。
陶思素淚眼無辜,“所以你是要反悔了嗎?”
岑安衍:“......”
最終兩人還是走進了一家爆火的湘菜館。
岑安衍對着服務員點着菜,“蓮蓬蝦蓉、鴨掌蝦泡肚、過橋豆腐......”
一口氣下去,沒一個辣菜。
陶思素表情幽怨,“學長,你不覺得太清淡了些嗎?”
岑安衍表情不變,“客随主便懂嗎?白嫖就別想着指點江山了。”
陶思素一時語塞。
菜是真素淡,但味道也是真香。
陶思素吃着吃着又想起剛剛媽媽的話,眼淚又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岑安衍還沒反應過來,一旁路過的服務員率先被吓了一跳。
“這位小同學是怎麽了?是我們家的菜哪出了問題?”
“沒事,就是太好吃了,想起了家鄉的味道。”她胡亂抹了把眼淚,随口胡扯。
服務員見狀很驚喜,撒着腳丫子就往後廚跑,然後領着一個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廚師走了出來。
“喏,就這個姑娘,說您做得跟她老家一個味兒。”服務員聲情并茂,仿佛在朗誦詩歌。
大廚上前握着她的手使勁搖晃,“妹坨,好久沒看見這麽懂我的人了,我今天必須走到廳前來見見你。”
陶思素被這陣仗吓一跳,趕緊試圖和對面的同行人求助。
可惜岑安衍視而不見,仍舊安然自得地靠坐在座椅上靜靜等着看她表演。
她尴尬揚起嘴角,“哈哈,您廚藝好,比我爸做得還要好吃。”
對一個廚師來講,最好的誇贊無外乎就是做菜和家裏一樣好吃,更何況得到的還是比家裏強這個答案。
大廚喜出望外,“來,一人送上一瓶我親自做的辣醬。”
于是看戲的人也被強行往手裏塞了一瓶辣醬,還被強行拉起來對着剁椒魚頭拍了一張“和諧”合照。
“來,你們倆左手握着辣醬瓶,有我照片的那一面要朝外,右手豎大拇指。”大廚指揮着兩人,“微微側身,揚起嘴角,興奮一點好嗎?”
照片裏的岑安衍滿頭黑線,一旁的陶思素呵呵傻樂,手中的辣醬男人頭皮锃亮,活像早期劣質廣告的拍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