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是只有賈家能養出一手遮天的世家豪奴的。甄家這樣能與賈家齊頭并進的人家也不會在這方面比賈家遜色多少。

甄家這位管事開始還拿腔做調一番, 最後在海潮的孝敬和每句話都說到他心坎上的滿足下,就直接打了包票。

不管是封氏和英蓮母女,還是甄應壹入祖墳的事。

管事說了, 如果那個叫英蓮的真是甄家姑娘, 那就萬沒有賣身為奴的道理。等這事有了定論, 就将人送到甄家這邊, 宗族自會庇護她們孤兒寡母。

而甄應壹入祖墳之事,也不是什麽難事。人死為大, 萬事如燈滅,又不是什麽滅九族的大罪, 哪裏就不能入祖墳了。

沒這樣的事。

不過這位管事的也說了,如今江南風聲鶴唳, 草木皆兵,凡事低調些才好。

海潮一聽這話,就有些個好奇, 試探性的問一嘴出嘛事了。那管事的幾杯好酒下肚, 也是個藏不住話的,直接将數日前揚州官鹽被盜案說了。

京城有司下來的不少人查案的官老爺,案子還沒丁點進展,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如今整個揚州官場上, 大大小小, 但凡有點身份的官員都賦閑在家, 等着案子水落石出呢。

“……這案子,還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進去呢。”

“那揚州城的政務豈不就耽誤了?”

“耽誤不了。”說完這話,那管事還一臉年輕人就是忒年輕的樣子看了海潮一眼,端起酒杯又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是呀, 怎麽可能叫政務耽擱了呢。

你想保自己人,拉下對方的人。他想拉下敵對方,将自己人推上去,來的人裏各懷心思,最後誰都不妥協的結果就是全都下去,從其他地方借調一部分先幹着。

“小子聽說揚州那位巡鹽禦史曾是前科探花,他也?”

“你說的是他呀。”管事聽完,琢磨了一回海潮話裏說的是誰後,便又笑了,“說起來,沒了的壹爺跟他還是內親呢。二人同娶了榮國府的姑娘,不過一個是嫡出,一個是庶出罷了。只是這榮國府的姑娘...”好像都不旺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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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跟那位甄家管事喝完酒,又趁熱打鐵拿了印了族長印鑒的條子,海潮就回了船上。

這些官場上的事,海潮沒跟茗妩提,只将那張簽條拿出來給茗妩看。

這邊同意了還不行,還得讓那邊守墓的人放行才成。拿了這個條子去祖墳那裏打招呼,之後再請風水先生挑選金棺下葬的位置後,随後就是墓地動土以及各色下葬事宜。

茗妩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回這個條子,然後将條子揣到自己懷裏,“晚點給你。”

為啥要晚點給,現在給不行嗎?

當然不行。

兩人靠在一起小聲說話,還沒等海潮問出茗妩想幹什麽的時候,官衙就到了。

“你們先去吧,我一會兒再過去。”見到了官衙,茗妩不知想到了什麽,從衣袖裏拿出五百兩銀票,然後裝進荷包裏,拉緊荷包的繩子,墊着腳尖挂在了封氏的脖子上。“這是給你們娘倆的傍身銀子,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叫任何人知道。”

“姑娘?”封氏已經恢複了大半,她又本是聰慧之人,如何看不明白茗妩此舉的用意,張了張嘴,最後默認了海潮的安排,“姑娘大恩大德,我們母女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

“那倒不用,我也不是很愛吃牛肉。”馬肉就更不吃了。

瞎說。

你之前吃了少爺多少醬牛肉,你行李裏的那些牛肉幹都是人/肉做的不成?

海潮跟茗妩說甄士隐與甄家的關系時是沒避諱封氏的,而海潮在跟茗妩說甄應壹的時候,重點都是趴在茗妩耳朵前小聲說與她知曉的。

所以封氏隐隐約約聽到點什麽,卻是正經的東西一句都沒聽清。但不管怎麽說吧,封氏都不相信茗妩能庇護得了她們母女的,海潮又說他們是甄氏宗人,那麽托庇于宗族自然比投靠一個一看身世就有問題的不足十歲小姑娘靠譜。

茗妩沒大包大攬說她一定能如何如何,也沒想着給了銀子就順勢将封氏母女脫手,只是一來她不差錢,二來也是想着不管封氏母女如何選擇,手裏有錢就有底氣。

算是她為自己的善良買的單。

她同情封氏。但會如此包容她,一半的原因可以說是善良,另一半就是感同身受。

她總是忘不了她剛剛出事時母親傷心絕望的身影,然後再看封氏...難免觸景生情。

……

下了馬車,茗妩毫不客氣的點了六子跟她去辦事。然後大搖大把的朝海潮揮手,便混入人群沒了身影。

茗妩去幹什麽了呢?

她找了條古玩街,在街上買了些拓本的東西。

然後找了家客棧,要了間客房,叫六子在門口守着,她借了人家的客房,将海潮剛剛交給她的條子拓了下來。

當然了,她拓的也不是條子,而是拓上面的印鑒。

她以前聽姨媽講過,那種蓋了印鑒的名帖用好了,能解決不少事呢。她現在,呵呵,她現在的身份不經考究,但一般人還能為了她千裏迢迢去查她的出身來歷?之所以拓甄應嘉的印鑒,也是想着回頭拿蘿蔔土豆自己刻個章,以備不時之需。

等将印鑒清晰拓出來後,茗妩便将所有東西都收到空間裏,然後就出了房間。

退房離開,直奔官衙,到了官衙前,發現好多百姓都将大堂圍了個水洩不通。好不容易擠進去了,正好看見封氏抱着一個小姑娘在那裏失聲痛哭。

茗妩看到這一幕後,一雙眼睛瞬間就亮了,瞪得圓圓的去看封氏懷裏的小姑娘。

原來眉心一點朱砂痣點在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上是那麽的好看。

周瑞家的都誇這姑娘很有幾分秦可卿的品格,可見不俗了。當然了,能叫薛蟠那傻孢子一相就相中的,姿色自然也不會差了。

就是美。

不光長的美,身上還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而和這種氣質并存的竟然還有幾分并不矛盾的天然憨态。

啧啧啧,薛大傻子真是糟蹋人了。

這要是送進宮去,都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封氏也沒有想過自家閨女會長得這般好,心裏是一陣歡喜一陣憂。看到這樣的女兒封氏更加堅定了依靠宗族的想法。

海潮站在一旁,大正月的偏要搖個破扇子,看得茗妩牙疼。不過再牙疼,茗妩也沒錯過觀察海潮的神色。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要知道海潮看到英蓮會不會有些小心動或是別的什麽情緒。

不過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海潮那把破扇子搖碎了。

她早就想說了,這還沒出正月呢,就算金陵溫暖,可你看看大街上,有人搖扇子嗎?

沒好氣的在心裏腹诽了一回海潮,茗妩才将視線轉向高高在上,坐在明鏡高懸匾額下的賈雨村。

這厮長的太忠了。

茗妩覺得用什麽詞來形容賈雨村都是對那些詞的侮辱,但賈雨村這個長相...太吃香了。

打量了一回賈雨村,又多看了一眼英蓮和封氏,茗妩轉頭再看向海潮時,就見海潮正搖着扇子對她笑呢。

打從知道海潮私下裏辦的那些事後,茗妩便知道英蓮的歸屬不會是問題了。只是心裏微微有些遺憾。

她好不容易振臂一呼,想要幹點為民除害的事,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被海潮給攔下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在這個時代見了太多的打打殺殺,她都快要被傳染了。這要是回到了現代,一個氣不順再将誰宰了,想到這裏茗妩打了個哆嗦,不敢順着思路繼續往下想了。

因這案子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茗妩對海潮眨了幾下眼睛,便又帶着六子擠了出去。

“茗姑娘,咱們接下來去哪呀?”

茗妩想了想,發現也沒什麽地方可去,便叫上六子一路打聽的去了薛家所在的那條街。

她其實還想看看薛寶釵。

薛家是紫薇舍人之後,祖上傳下來的宅子也是闊綽的很。如今薛家勢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寶釵也是大家閨秀,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門的。所以無論是從外面窺視還是等寶釵出門看上一眼,那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茗妩拿着那把新得來的,起了無數名字,現在仍舊沒名字的小劍站在巷子口一臉沉思,最後只能遺憾的帶着六子往回走。

“先去找鋪子,我要買些錦緞。”頓了頓,茗妩一臉促狹的說道,“再給你們爺買兩把折扇。”就這麽個搖晃勁,估計一把不夠他用。

六子嘿嘿一笑,正要說點什麽,他們二人就被人圍住了。

茗妩雖然做男童打扮,可她本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紀,又長的粉琢玉雕,精致可愛,在這個南風盛行的時空...可不就被男女通吃的家夥盯上了嗎?

“诶,小子,你們是誰家的?我們大爺要請你們吃酒。”

茗妩順着說話的聲音望去,就看到幾個家丁仆役模樣的男人簇擁着一個年輕男人。

嗯,說男人并不準确,因為面前的年輕男人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不過十三四歲的男孩看人就這麽猥瑣了嗎?

心裏很是反感看過來的眼神,茗妩在動手和不動手間猶豫了一眯眯,便決定帶着六子轉個方向繼續走。

世界如此美好,她若總是這麽暴躁,回了現代可沒人會慣着她了。

呃...好像這裏也沒人慣着她。

就在茗妩帶着六子轉身要走時,那男孩身邊的下人直接将包圍圈紮緊了。

茗妩見此,剛剛心中默背的那什麽‘富強,民主,友善’瞬間罷工,然後在旁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茗妩手裏就多了兩塊帕子,一塊丢給六子,一塊捂着自己的鼻嘴,在衆人愕然之時,拿出一個小瓷瓶,轉着圈的散了一回‘高定散粉’。

“啊,咳咳,咳咳~”

“有毒,快抓住他。”

“來人,別叫他跑了。”

“哎呦,誰踹我?”

等茗妩和六子都走出這條街後,還能聽到身後那群人的叫嚣聲。

六子看向一言不合就投du的茗妩問的很是小心翼翼。“茗姑娘,剛剛那是?”

“炒菜用的花椒粉啦。”這玩意比配的各種藥粉都便宜,對于這種人,當成要選成本低廉的啦。“我又不知道那幫人是誰,不好下死手的。”其實在跑出胡同的時候,茗妩便想到了那個男孩是誰了。

畢竟這裏是薛家所在的胡同,不是嗎?

六子:“……”

茗妩說完就見六子神情有些崩,想了想便又補充了一句,“我其實,是個很願意與人為善的人。”

甭說了,越說越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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