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海潮想問茗妩以後有什麽打算, 但出于直覺,海潮知道就算他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但到了最後, 海潮還是沒忍住問了茗妩。

“我也不知道。”在面對一個人形測謊機的時候, 茗妩又能說什麽?對着海潮搖頭, “等我見了姨媽後再考慮那些事也不遲。”

“我海威镖局送出去的承諾永遠做數, 如果你想安定下來,無論什麽時候, 無論你在哪裏,我親自接你回大興府。”

茗妩點頭, 心裏卻并不期待會有這麽一天,卻仍笑着向海潮道謝。

“我在行醫和制藥方面還算有那麽點成績, 你有需要也可以聯系我。”只收成本價。

因為明天就要分開了,茗妩便準備做點場面活。她拿了銀子出來,叫六子和五福去最近的鎮子買一桌上等席面, 再買了幾壇好酒回來。

然後一邊與海潮說話, 一邊帶着海潮在配藥的艙房裏配了十幾粒醒酒藥。

一時,酒席買回來,幾人圍座一桌,茗妩舉起酒杯先敬了一圈在座的衆人,完事又敬了一回海潮這才坐下來吃菜。

茗妩喝的是桂花蜜, 其他人喝的是酒。因此開飯前旁人都吃了醒酒藥, 就茗妩沒吃。

海潮和镖師們不用擔心會喝醉, 到是喝了不少酒。茗妩坐在那裏吃了些菜,見吳嬷嬷吃好了,便又舉杯敬了一回所有人,請他們随意吃喝, 她和吳嬷嬷就先回艙房了。

回到艙房後的茗妩并沒有更衣歇下,而是将頭靠在窗戶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林家樓船的方向。

姨媽就在那裏。

好近呀。

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後第一次距離姨媽這麽近。也許明天就能見到姨媽,然後跟着姨媽一塊離開這裏。

快一年了。

遠離父母家人,遠離她熟悉的時空和一切,這一刻茗妩突然有些近鄉情怯。

Advertisement

“時辰不早了,姑娘歇了吧。”吳嬷嬷鋪好床,見茗妩還呆呆的靠在窗邊,便走過來将窗戶關了。

“…哦。”

這一夜,茗妩睡得并不踏實。可能是黛玉就近在咫尺,心潮澎湃。也可能是海潮半夜三更不睡覺,在二樓甲板上練劍的動靜太吵了。

打了個哈欠,茗妩揉了揉又幹又澀的眼睛便起身了。

吃早飯的時候,看着吳嬷嬷将昨天打開的行李鋪蓋又重新收拾起來時,茗妩連忙叫吳嬷嬷将她那把小劍放在外面,“一會兒找海潮比一場去。”

認認真真的比一回。

吳嬷嬷聞言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仍是咽了回去。

飯畢,茗妩又靠牆站了一會兒,這才拿着小劍跑到甲板上。海潮剛系上一件錦藍緞子披風從艙房裏出來,見茗妩對他舉了舉劍,輕笑了一聲,又将披風解了,陪着茗妩在甲板上耍了一回劍。

以前跟海潮比劍,茗妩大多時候用的都是從海潮那裏學來的劍法,但這一次,茗妩是會什麽使什麽,毫不保留的都朝海潮身上使。

海潮見茗妩今日異常淩厲的劍鋒也不敢掉以輕心,自是拿出十倍的精力應付她。你來我往了二百多招後,茗妩因為體力原因漸漸不支,海潮見茗妩額頭微汗,便後退一步收了劍。

很暢快。

一時停了手,吳嬷嬷上前給二人遞了披風。“江風刺骨,姑娘又出了汗,不如先回艙房歇一會兒子去?”

“時間還早,再過一刻鐘動身也不妨事。”将劍抛給六子,又系上剛剛解下來看披風,海潮看一眼林家樓船的方向吩咐道,“去泡壺熱茶來。”

六子應聲下去,茗妩看看一樓的甲板上,剛剛被镖師從樓上擡下來的箱子,擡腳跟着海潮回了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很大,之前茗妩就來過。在屋裏轉了一圈,便走到書案前去看海潮早起寫的,現在還沒收起來看字。

海潮的字大開大合,很有氣勢。不過今天的字裏,好像多了些什麽。

像是帶了些許...纏綿悱恻的漣漪。

茗妩打了個哆嗦,将剛剛腦子裏浮現的詞踹出大腦。這才一時興起的拿起一旁的筆,蘸了蘸墨寫下了一句‘流年笑擲,未來可期’。

其實以茗妩的知識累積,她能寫出更多适合此時用的經典詩詞句子。但思來想去,最後竟然只覺得這句最好。

“我的字也不錯吧?”

“嗯。”海潮走近,很認真的看了一回茗妩的字,半晌卻問道,“可有字?”

‘妹妹是哪幾個字?’

‘無字’

‘我送妹妹……’

呸呸呸,串臺了。

“你問這個做什麽?還想替我起字不成?”

“有何不可?”海潮聞言眼中閃了閃,不知想到了什麽,但見茗妩一臉促狹的看自己,最後卻只笑道,“不用回禀你祖父,為父現在就可以認下你。”

“作,你就作吧。”茗妩笑罵了海潮一句尤不解氣,還伸腳踹了他一腳。

古時女子的字,大多都是父親給起的。只有少數無父兄之人,她們的字才是夫君起。海潮這話分明是在占茗妩便宜。

聽了這話,茗妩能不炸毛?

兩人又打鬧了一回,海潮才說他有一塊極好的壽山石,極小,做不得他用,到是可以給茗妩刻個章。

茗妩一聽這話,就不由開始點頭了。

那是得有個字。

“叫什麽好呢?東方不敗,獨孤求敗?”

“……”海潮直接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眼睛看向茗妩,都覺得這姑娘的腦子異于常人。

你見誰家姑娘的字是這樣不敗,那樣求敗的?

聽聽這話,都仿佛帶着三分殺氣。

“安琳如何?平安的安,美玉如琳的琳?”

“不如何。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呢。你咋不直接給我起個顏如玉呢。”

海潮被茗妩怼的眼角都抽了,深吸一口氣的給茗妩一個滿是嘲諷的笑,“爺還真不知道這半個顏如玉叫個什麽呢。”

半個...這是說她醜喽?

“诶,還能不能好好說話啦?本姑娘哪裏醜了?”茗妩俏眉一立,粉面微怒的宣布,“本姑娘決定了,就叫‘美女’了。”

被‘美女’這兩字逗笑了,海潮一邊笑一邊逗茗妩,“美女?美女?”前一個美女是詫異,後一個則是疑問。

仿佛沒看見茗妩炸毛一般的表演了一個東張西望後,海潮又一臉為難的對茗妩說道,“爺那塊壽山石,糟蹋了。”

聞言,茗妩對海潮狠狠的哼了一聲,就将頭轉到一旁。

跟你說,本姑娘這回真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一直到茗妩站在林家樓船的甲板上與海潮遙遙相望,茗妩的字也沒定下來。看着站在碼頭一動不動的海潮,茗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淺。等看不到海潮的身影時,茗妩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已經面無表情了。

去了林管事安排的艙房後,茗妩讓吳嬷嬷将從行李裏早前準備的禮拿出來放在一旁,然後便請吳嬷嬷去找林管事。

按理,搭了人家的船,上船後拜謝一回主人才不算失禮。至于人家見不見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如海就在前面的官船裏當犯人,賈敏哪有什麽心思見外人。聽婆子回話後,只随意的看了一眼送過來的禮。在心将茗妩備的這些禮估了一回價,回了份只重不輕的禮後,又叫人傳了些安心同行的話出來,卻并未見茗妩。

你得知道賈敏之前是巡鹽禦史夫人,她出嫁前是國公府出來的嫡出姑娘,她這樣的人不是總會屈尊降貴的見些沒身份的平民的。

所以她不見茗妩主仆是很正常的事,沒必要抱怨,也沒立場抱怨。

茗妩叫吳嬷嬷打賞了來傳話的嬷嬷後,便歪在艙房的床上想着如何偶遇黛玉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要怎麽做才能将黛玉吸引過來呢?

艙房着實有些小,就一張床鋪,一套桌椅以及洗臉架子這類東西。

茗妩歪在床上的時候,都不敢斜着歪,因為斜着歪,吳嬷嬷就得坐在桌邊的長條凳上。

喚吳嬷嬷過來坐,等吳嬷嬷坐過來了,茗妩頭一轉就枕在了吳嬷嬷腿上。

“姑娘大了,不似從前那般憨玩了。老婆子奶了姑娘一場,是越發猜不出姑娘的心思了,竟像變了個人似的。”

“嬷嬷也說了,我早前憨玩。若能一直無憂無慮過下去,誰又願意費心籌謀呢。自打蘇姨娘納進門,好多事情就變了。待蘇姨娘有了身孕,”茗妩側過身,臉朝外的跟吳嬷嬷回話,一字一句,細細斟酌,“我都快忘了,什麽都不想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是怎麽過的了。”

聽到茗妩這麽說,吳嬷嬷就嘆了口氣。誰想能想到事趕事,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呢。

若是甄老爺知道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兒丢掉了...“姨太太不見咱們,姑娘可有什麽打算?”就算是見了她們,姨太太也未必會收留她們,“姨太太家也遭了事,這麽冒然的去認親,再叫姨太太想多了,可怎生是好?”

“這正是我要跟嬷嬷說的事。”說到這裏,茗妩就坐了起來,跪在床上很認真的看向吳嬷嬷,“忘了我們的身份,血緣,來歷,從今以後我就是茗梧,秀才茗達的女兒。”

不,不認親了?

“不認了。”如今就跟姨媽在同一條船上,只要見到她姨媽,其他的事情都好辦。

“姑娘既然決定不認親了,那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蹭林家的船去京城呢。

自家姑娘于海威镖局有恩,與其去京城,去大興府安居豈不更好?

茗妩搖頭,“嬷嬷,我給海潮配藥的事早晚會被人知曉,真跟海潮回了大興府,福禍難料。咱們去京城,就是不想叫任何人找到咱們。您想呀,京城那麽大,要找到咱們娘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這樣嗎?

“等到了京城,咱們買上一房下人,就将六子和五福打發了。”

吳嬷嬷被茗妩的說詞弄得有些迷糊,見茗妩轉移了話題,便又壓下心中疑問跟她說起了旁的。“這買下人可得挑仔細了,那品性不好的,可是會禍家的。”

“嬷嬷盡管挑合你眼緣的,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保證叫他們服服貼貼的。”

……

與吳嬷嬷說了一回在京城安置的事後,茗妩的視線便落在了那把海家送她的小劍上。

安靜的在艙房裏呆了一日,翌日一早,天剛剛亮,茗妩就提劍去女眷所在的這一層甲板上練劍了。

剛開始練的時候就只有一兩個婆子和丫頭圍在這裏看茗妩舞劍。練了一刻鐘左右,圍在這裏看熱鬧的人又多了一倍。等到茗妩收劍的時候,披着一塊枚紅織錦披風的黛玉正在上一層的甲板上往下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