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二十
入了巫山,阿阮就猶如入了水的魚騰上空的鳥。
這裏的地形于她最熟悉不過,叽叽渣渣跟謝衣講個沒完,指着這裏的蘑菇最好吃,那裏的魚最肥美。邊說還要邊數落謝衣做飯好難吃,不如讓阿貍抓魚她自己來烤;結果卻是她自己把魚烤糊了,反倒望着謝衣笑彎的眉眼,以及他手裏那條烤得金澄澄的魚,咽了咽口水哼了聲,卻也沒有想去償一償味道的欲望。
通天之器自入了巫山,依然平平淡淡,看不出反應。謝衣思索片刻,言道,或可找一片空曠的地方注入靈力一試。阿阮歪頭想了會兒,便指引着謝衣一齊攀爬到了一座峰頂,阿阮道是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常帶着阿貍小紅到這裏玩耍。
謝衣舉目四望,腳底下只有翻湧的雲海,雲層依稀處才能見得點點化作黑影的村莊與道路,而舉手之間,仿若能觸及蒼穹。他張手幻出了通天之器浮于空中,阖眼認真釋放了一個五行靈術,片刻聽阿阮驚道:“它動了!”
謝衣睜眼,通天之器的刻紋裏果然金芒四散,最終彙于上空,浮現出了模糊的影像,以及流動的古老文字,如注解一般,緩緩地講着一個故事。
上古時期伏羲斬殺巨鳌以其足支撐四極過後,昭明便自行崩裂再不複神劍之形,然其劍氣卻始終凝而不散。伏羲感念其本身勞古,亦不忍棄之回爐另塑,遂啓用神力,而将昭明崩裂的碎片凝成“柄”、“光”、“影”三個部分。
恰逢下界西域沙海之中,生于綠洲的捐毒一國,正飽受風暴的折磨,無盡的飛沙吞噬了其富饒的的沃土,有如絕望的殘影于天跡舞動不休。伏羲不忍見子民受此苦難,而昭明的“柄”部分正得神的庇護之力,天皇遂将劍柄幻化為黃金指環,擲往下界。
故事暫止于此。只這些,謝衣心裏卻也有了底。從巫山回來的一路上,他都在收集與捐毒一國有關的書籍字畫,以便了解那枚指環的去向。
據傳那枚指環被人于沙海之中拾到之後,便獻與了捐毒國國王,國王戴上黃金指環後,果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于是這枚指環便如國寶一般,于捐毒王室代代傳承。
西域之行,看似志在必得。然而謝衣卻在回程上卻遇到一個他絕對不會想到的人。
瞳。
流月城的祭司服色,謝衣再熟悉不過。他暗自心驚,果然是一路上太專注其他事宜,便放松了應有的警惕。想着沈夜也曾這樣告誡過自己,謝衣不禁苦笑。好在阿阮自回城起便嚷着要找好吃的,此時已經跑遠了。
瞳只靜靜的看了一眼謝衣,也不顧他人詫異目光,便施展了傳送之術帶他到了少有人群之地。
是一間客房內,因為門窗緊閉又沒點燈,光線有些昏暗。謝衣待适應了黑暗,能看清事物後,見四周再無他人,只松了口氣,然心底卻又隐隐生出些期待,說不清道不明。
瞳此時到是坦然坐于他的偃甲椅上,于房間周圍施了個幻術屏障,才開口道:“你放心,阿夜并不知曉我已找到了你。”
被猜中了心思,謝衣只有苦笑,躬身行了一禮,“如此,多謝你。”又見瞳的左臂行為舉止極不自然,心下一驚,“瞳,你的手——”
“哦。”瞳又活動了一下木頭一樣的左臂,“前些年這手臂潰爛得厲害,我便索性截掉了,換上了這偃甲肢。”
謝衣默然不語,卻心下黯然。靈力精純如七殺祭司,都被惡疾逼至此步,而族中那些不擅法術者又當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
“那……師尊他,可好?”
“阿夜有神血護持,你可放心。”瞳依舊神色淡淡,“到是你,這些年在下界——”
謝衣有些緊張,只笑着搖頭打斷他的話:“我無事。”
瞳嘆了口氣:“你不必隐瞞。當初你第一個接受魔氣熏染,然所負份量終究過輕,而身涉下界濁氣如此渾厚之地,定然會染惡病。”頓了頓才又道,“這是阿夜告之于我的。”
“……”謝衣聽罷,微些震驚,卻終是說不上話來。
“我來,并不是想勸你回流月城。當初你下界我便信你有自己的理由,現下,我仍然信你。此番是大祭司派我來找尋你行蹤,人我已見着了,大約也可以回去複命了。”
“可是——”
“你且安心。我和華月助你下界一事,他都能諒解,這番他亦不會責難于我。”瞳擡了擡眼,“謝衣,往後要好好保重自己。”
謝衣終是嘆了口氣,“瞳,不管以後如何,我都要多謝你。正巧我也有個消息一直不知要如何傳遞予你們,此番能見到你,到也再好不過。”
“哦。”瞳的偃甲手指于椅上敲了敲,帶出些微的節奏,“我猜,是好消息?”
“姑且算是。”謝衣笑了笑,“往東南方而去,躍過江洋,有一島嶼,喚名龍兵嶼。那裏天地廣闊、花木繁盛,因鮮有人跡,已是難得的濁氣稀薄之地。”
“你去過了?”
“未曾。是我托一個朋友幫忙找尋,他們無意中勿入此地。不過你可安心,流月城一事,他們分毫不知。”
瞳點了點頭:“我會将這個消息帶給阿夜的。”
謝衣亦點點頭,再不複言語,只帶着笑意看着瞳以傳送陣離去。
而原計劃的西域一行卻于這番談話之中,驀然負上無形的重量。瞳能尋着他,做為大祭司的沈夜必然也能。
謝衣強自壓下胸口突然而至的惡痛。時間忽然變得倉促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