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敵給我當繼母13
時隔一月,謝夫人的判決終于下來,徒三年,宮裏也下旨褫奪了她的一品诰命。劉郎中發配邊關充軍十年,陶媽媽則是流放至南疆服役終身。幫兇倒比主謀刑罰更重,誰讓謝夫人是陸嘉寧的婆母呢,尊動卑從輕處理。而陶媽媽是奴害主,卑犯尊從嚴處置。
剛從順天府大牢探監出來的謝允禮面色陰沉,耳邊依然萦繞着謝夫人絕望痛苦的啜泣。對母親而言,關在順天府大牢中還不如流放三年五載,放到外面他還能想方設法打點,甚至暗中派人伺候母親都可以。然而順天府的大牢卻是他力所不能及之地,覃正鐵面無情壓根不會網開一面,此後三年母親只能和那些三教九流的女囚同處一室,穿粗布麻衣吃殘羹冷炙,還要辛苦勞作,養尊處優的母親如何受得了。
謝允禮一顆心油煎一般難熬,母親落到這般境地,全是因為他。是他自負輕敵,從未将陸嘉寧放在眼裏壓根沒想過需要永絕後患,以至于給了她反撲的機會。
“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癡情狀元郎啊。”陰陽怪氣的調子瞬間讓謝允禮的臉變青,心中怒火中燒,卻還得下馬憋屈行禮:“下官見過世子。”
高頭大馬上身着鮮豔華服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京城第一膏粱纨袴晉王世子,也就是那位強占良田做馬場然後被覃正殺雞儆猴的皇孫李銘湛。
謝允禮暗道倒黴,這位荒唐世子慣來看自己不順眼,只因風月樓的花魁拒絕他卻傾慕自己。李銘湛就此記恨上他,沒事也要找事為難他,更別提如今自己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
李銘湛掃掃隐約可見的順天府大牢屋檐,唰得一下打開折扇:“這是來探視你母親,令堂也是的,急着抱嫡孫,和離休妻都行啊,怎麽就能想出殺人這種馊主意。看看看看,闖大禍了,把自己折騰進大牢不說,更別提抱孫子了。現如今誰還敢嫁給你啊,都知道你鐘情你岳母了。”
謝允禮雙手緊握成拳,額角青筋鼓起:“世子有什麽沖着我來,何必诋毀女眷。”
李銘湛啧啧稱奇:“果真是情種啊,都這樣了,還不忘維護舊情人,怪不得都敢在覃正面前颠倒是非了。”
順天府公堂上的細節不知道怎麽回事都傳了出去,還傳得繪聲繪色,所以人盡皆知謝允禮往善水身上潑髒水不成反被當堂拆穿謊言。
他的名聲就是這麽臭的,正如謝夫人想的那樣,風月之事對他影響有限,畢竟那會兒陳錦書又沒嫁給陸霆,表哥表妹那點事,大家其實早已經見怪不怪。
真正毀了謝允禮的是他為了隐瞞真相先是囚禁再是無中生有诋毀陸嘉寧的小人行徑,還有其間表現出來的對陳錦書餘情未了,陳錦書可已經是他的岳母。
對妻子不仁不義,罔顧人倫觊觎繼母,這兩條罪責将謝允禮牢牢釘在恥辱柱上。
圍攏過來的百姓漸漸醒過味兒來,神色各異看着謝允禮,原來是他啊!
謝允禮如芒刺在背,他生在書香門第,年紀輕輕就高中狀元,一路走來繁花似錦。可在陸嘉寧逃出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彷佛成了過街老鼠,所過之處皆是非議。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搖着折扇的李銘湛暧昧地擠擠眼,“義絕之後,你就不再是定遠侯府的女婿,你們之間可不就少了一座大山,若是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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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世子!”忍無可忍的謝允禮怒視李銘湛,“您是皇孫,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皇家,這樣的刻薄您覺得合适嗎?”
李銘湛嘿了一聲:“怎麽就不合适了?你們做的時候覺得合适,憑什麽本世子說的時候就不合适了。往日裏你總是以國之棟梁自居,看本世子就像在看國之蛀蟲。本世子雖然不幹正事,可從沒毀人一生害人性命。”
詞窮的謝允禮憤怒瞪着嬉皮笑臉的李銘湛,骨節咯咯作響,好幾次都想不管不顧沖上去打腫他惡心的笑臉。
“怎麽的,你還想揍本世子?”李銘湛賤兮兮地俯身把臉湊過去,“往這兒打啊,有本事你就從打啊。”
謝允禮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呼出來的氣都冒着火星味,幾乎是咬着牙道:“下官告辭。”若李銘湛只是普通皇孫,他真的會動手,到了皇帝跟前他也能争辯,是李銘湛欺人太甚,又牽扯到重臣之妻,皇帝也不能太過護短。可李銘湛不是普通皇孫,他父親晉王戰功彪炳,常年鎮守在邊關,抵異族于玉門關外。遂帝後格外疼愛李銘湛,也就養成了他荒唐嚣張的脾性。
“诶诶诶,別走啊。”意猶未盡的李銘湛叫喚。
謝允禮置若罔聞,大步向前走,卻叫一輛馬車擋住了去路。他無心糾纏,腳尖一轉就想繞開。
熱鬧看得意猶未盡的善水遺憾挑起車簾。
撞上善水似笑非笑的目光,謝允禮瞳孔縮了縮,戒備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善水,熟悉的是五官,陌生的卻是氣場,
善水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多像一條奪路而逃的敗犬。”遇都遇上了,那就收點利息呗,又稱落井下石,也可以稱之為痛打落水狗。
謝允禮何曾受過這等侮辱,簡直是出離憤怒,以至于他都被氣懵了,指着善水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
李銘湛擊掌而笑:“诶呀,道長一針見血,精辟,精辟!”
善水看了看他,微眯了下眼。
李銘湛朝她豎起大拇指,還露出一個惺惺相惜的表情。
謝允禮深吸了幾口氣,神情詭異地平靜下來,目光又硬又亮:“小人得志便猖狂,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你也就只能這麽自我安慰了,”善水笑得輕蔑,“不然你還能做什麽呢。”
謝允禮的眼底劃過一道兇光,有種發狠的決絕,他垂了垂眼睑遮過去,再擡頭已了無痕跡,深深看一眼善水,他轉身快步離開。
“道長啊,”李銘湛驅馬蹭到車前,笑嘻嘻道,“狗急了可是會跳牆的。”
善水笑了下,要的就是他們狗急跳牆,不然她怎麽名正言順打狗呢。
“承蒙提醒。”
李銘湛突然把臉湊到善水眼前:“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道長你看,我眼角這兒長了兩條細紋嘞,勞您費費心。”
一起的纨绔:“……”合着在這裏等着呢。
善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息,笑容有些怪異,慢慢道:“好啊。”
謝允禮一回到家中,便被下人請到謝尚書的書房中。
謝尚書望着憔悴的嫡長子,這曾經是他們謝家的玉樹,誰不羨慕他養了個好兒子,弱冠之年便摘下狀元桂冠,可惜……
謝尚書閉了閉眼,可惜遇上陳錦書的事便像是變了一個人,在他堅持要納陳錦書為貴妾時,自己就應該意識到他的問題,也許還能挽救。他糊塗,自己也老糊塗了,坐視事态一點點惡化,明明是可以制止的。
陸嘉寧本是他們謝家的媳婦,她這一身本事本該為謝家謀福,如今卻成了謝家的絆腳石。回想起同僚們的态度,謝尚書嘴裏發苦,誰不想重回年輕,自己不想,家裏的夫人老夫人也會想。想,就得好好斟酌怎麽跟他們謝家打交道,陸嘉寧她可是毫不掩飾對謝家的厭惡,這種厭惡還擴散到與他們親近的人家。他妹妹為了家中婆母厚着臉皮上慈念觀請善水出手,可是鬧了好大一個沒臉。
“你回河陽暫時避避風頭。”謝尚書睜開眼,平聲道,“等風聲過去了再回來。”
暫時?
謝允禮面上浮現一絲冷笑,這個暫時是多久?有陸嘉寧在,這陣風就過不去,她絕對會讓人想忘都忘不了那些事,她也有這個能力。
父親怕了,若不是領教過陸嘉寧的刻薄,知道賠禮道歉無濟于事只會換來變本加厲的奚落,只怕父親早就押着他去負荊請罪。
父親所謂的避避風頭,其實是流放,他謝允禮從謝家的榮耀淪為謝家的恥辱,對謝家毫無益處只剩下壞處,自然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好。”
不妨他這樣幹脆利落地答應,謝尚書怔了下,眉眼漸漸溫和:“你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便好,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性子乖張霸道,早晚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謝允禮扯了扯嘴角,略說幾句便告退。
離開書房時,正遇上庶出二弟。
“大哥你要走了啊,怎麽不多待會兒。”
謝允禮陰沉沉盯着面露得色的謝老二,他還沒走,父親就已經着手培養老二了,謝允禮森冷一笑。
謝老二後頓時脊背發涼,如被冰冷毒蛇攝住,下意識後退兩步。
謝允禮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大步離開。
小厮青松心急如焚:“大爺您真的要走嗎,您這一走,日後想要再回來可就不容易了,老爺分明是要培養二爺取代您。”
謝允禮冷着臉一言不發。
青松憂心忡忡:“何況您這一走,牢獄中的夫人可怎麽辦?沒人在外面照應着,牢裏的人最是看菜下碟,夫人得受多少苦。”
謝允禮的臉透出煞氣。
青松目光閃了閃,憤憤不平的模樣:“都怪陸氏,都是她興風作浪,若沒她,哪來這麽多事。”
“陸、嘉、寧!”謝允禮無聲咀嚼每一個字眼,似是在咬碎吞進腹中,漆黑的眼珠閃着兇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