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喲嚯治療中心
在謝安生即将發火的邊緣,肖末謙站了起來,對趙安客氣的點了點頭,“今天就多謝趙爺招待了,将來若是趙爺去中心城玩,我一定好好招待回來。今天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趙安連忙也站了起來,“小少爺太給我面子了,有事還特地抽空過來。那行,咱們有時候再一起喝喝酒,唠嗑唠嗑。”
今天的聚會本來就是他以個人名義在肖末謙心裏占個位置,順便再把謝安生推銷出去,基本上肖末謙來了就行,他也不指望能從這位在娛樂圈混的小少爺嘴裏套出什麽機密情報之類的。
肖末謙禮貌的笑了笑,拉上意猶未盡的李郁森,離開了包廂。
謝安生見狀,默默地跟上了他們,正好趁機脫離魔爪。
走在前面的李郁森不由自主的回頭跟他搭話,“你叫謝安生?多大了?”
“二十四。”謝安生低着頭,掩飾着臉上不耐的表情。
“喲,那比我們家肖末謙還大一歲。”李郁森擠眉弄眼的撞了撞肖末謙,換來對方一個“你傻逼啊”的眼神,頓時覺得有些無趣的他回頭繼續和謝安生套近乎:“聽說你特能打,我練跆拳道的,趕明咱練練手?”
聞言,謝安生擡頭朝李郁森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容,“好啊。”
那個笑容讓李郁森汗毛一豎,立馬閉了嘴,目視前方,不敢再随意招惹小謝保镖了。
到了停車場,李郁森剛想拉開副駕駛座,肖末謙就把他的手給拉住了,“李大經紀人,不是聽說公司裏給你安排了一個新生代的偶像男演員帶嗎?今天下午他還有一場戲吧,你不去看看?”
李郁森本來想說,那個靠金主上位的花瓶男有什麽好看的。結果在接觸到了對方眼睛裏的警告意味之後,立馬把話咽下了,幹巴巴的開口:“是啊,花陌這孩子挺不錯的,我得去看看。”
肖末謙滿意的笑了起來,目送着李大經紀人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停車場之後,把頭轉向剛上任的小謝保镖,笑的和藹可親,“小謝,我先送你回家怎麽樣?收拾好東西再去我那。”
小謝保镖一頭黑線,覺得這話怎麽那麽像炮/友之間交換約炮地點時說的話。
“不用麻煩小少爺了,我自己回去收拾就好。你把地址給我,我明天自己去你那報道。”
肖末謙挑眉,“明天?”
謝安生點了點頭,目光堅定的直視他,“我今天下午有些私事,小少年能不能通融一下?”
看樣子是非去不可了,肖末謙有些遺憾,但表面上還是十分慷慨的同意了。
最後肖末謙堅持把謝安生送到了家門口,謝安生正要下車的時候,肖末謙叫住了他,“等一下!”
謝安生疑惑的坐回了車裏。
只見肖末謙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卡,然後又扯了一張紙寫了起來,最後把卡和紙都交給了謝安生,“這是你的工資,我先給你。上面是密碼,還有我的手機號。”
謝安生皺了皺眉,“不用了,趙哥已經給過了。”
“他是他,我是我,你就收着吧。”
“那還有戒指呢,賣掉的之後錢還有多。”
肖末謙眉頭一跳,“不許賣!那個你留着就當作個紀念也好……總之不許賣!”
“噢。”謝安生無語,心想我和你之間有什麽好紀念的。
“反正到時候我還要到處玩玩,買車票還有門票什麽的都得你去安排,你就拿着吧。”肖末謙又說。
這回謝安生沒有猶豫的接了,不能占別人便宜,也不能被占便宜啊!大不了剩下的錢到時候再還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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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生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幾件衣服就能搞定。
收拾好東西之後,他出門打了個的,直奔鎮西城艾滋病治療中心。
上車之前,那的哥還狐疑的打量了他幾眼,看樣子是不打算載他。謝安生滿心的怒火也只能化為無力的一聲嘆息,“我是去那看人,你就放心吧。”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一雙又一雙有色的眼睛交織在一起,他就算想要生氣也生不過來。
的哥這才讓他上了車,上車之後還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小夥子,我看你的氣色也不像得了那病的,那地方還是少去為好,去了也記得回家消消毒。”
謝安生望着窗外,沒有理他。
的哥看他這麽不領情也讪讪的閉了嘴,不再說話。
出租車內那特有的味道在開了空調的情況下尤其沖人。一路上,謝安生皺着的眉毛就沒有松開過。
治療中心離市區挺遠,越往郊區走,周圍的山也就越多。看着車窗外慢慢飛逝而過的青山白雲,明明是風景宜人的好景色,而謝安生心中的陰霾卻越來越重。
他要去看的人是趙安的兒子,當然在趙安眼裏是不會承認這個有艾滋病的兒子的。
這個兒子可以算是他趙爺叱咤風雲的一輩子裏最不堪的污點。
孩子他媽是一個叫陶葉的妓/女,懷上孩子的時候被感染上艾滋病,連累了自己的肚子裏的娃。當時趙安知道這件事之後,差點沒一槍崩了這個女人。
可最終是念在她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的份上沒下去手。
雖然沒有做什麽,不過孩子出生後,他一眼也沒來看過。
染上艾滋的陶葉本來就萬念俱灰,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生下了陶樂平,結果還是感染上了母體的艾滋病毒,再加上趙安的冷漠……這一切的不幸疊加起來,讓那個美麗而驕傲的女人在陶樂平周歲那天從治療中心的頂樓跳了下去。
鮮血在她雪白的身體下開出了一朵玫瑰花。
就像這個人一樣,開到荼蘼。
謝安生記得,當他還只是十幾歲的少年郎的時候,陶葉會穿着一身暴露的衣裳,用塗了大紅色的指甲油的手指刮他的臉,然後還會在他耳邊暧昧的吐息。
後來,陶葉會在謝安生和別人打架受了一身傷不敢回家的時候,把他領會自己的單身公寓,一邊細細地溫柔地幫他塗藥,綁繃帶,一邊帶着責怪的語氣對他說:“你呀你,這麽小小年紀,又不是沒有爸爸媽媽,也不是家裏有困難,怎麽就不好好讀書呢?”
這時候謝安生就會在一邊梗着脖子反駁:“我要跟着趙哥,跟着他闖天下!”
那時候也不過二十多的陶葉撲哧一笑,笑得像玫瑰花一樣,帶着女人味,美麗得讓他想要把她放在懷裏,藏着掖着,不再讓它被別人看到,每天只對着自己吐露芬芳……
謝安生當時不懂,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悸動是怎麽一回事。
直到後來,陶葉不再年輕漂亮了,也不再有生氣笑了。冷冰冰的看着他,冷冰冰的看着所有人。
最後,冷冰冰的去死。
那一刻,他才知道,心中一片荒蕪的感覺,叫做/愛。
陶葉的存在見證着謝安生的情窦初開,同時也關閉了他心中那扇叫做“愛”的門。
她讓他知道了什麽叫做/愛,同時也剝奪了他去“愛”的權利。
謝安生看着自己沒有說出口的愛消失在一片血泊中,用着最殘忍的方式留在了他的記憶裏……被巨大的痛苦和悔恨折磨的他提着一把刀子就要去趙安面前一刀捅了他。
但是陶樂平的哭聲讓他停下了腳步,出聲沒多久的小孩子哭起來歇斯底裏的,含着巨大的委屈,讓人心疼的不得了。
謝安生在停頓的那一剎,審視自身,發現他根本做不到捅了趙安以後全身而退。
那一瞬間,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或許他去找趙安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而他的身上并不止背負了自己一個人的命。
陶葉的葬禮,趙安依然沒有來。
謝安生在陶葉的墓碑前回顧了自己二十一年的生命路程,突然發現,除了熱血,就根本沒有什麽好回憶的。
而如今,連熱血也冷了。
第二天,謝安生就給趙安發了個短信,他還記得當時的他是這樣寫的:“趙哥,這麽多年下來,我累了,想過點安生日子,以後……就沒以後了。”
趙安沒回,謝安生也沒在意。
不過從此以後,趙爺的身邊再也沒有了那個長得特別好看又特能打的謝哥了。
車子停在治療中心門口,謝安生從車子裏走出來。眼前一大片白色的治療區,白色反光,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熟門熟路的往治療中心走,周圍大多都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連病人都很少,來看他們的家屬就更少了。
或許是自己的病見不得光,連帶着整個人都不想見到陽光似得,這些人大多喜歡呆在自己的病房內發呆。
那種呆滞的、了無生機的眼神跟在治療中心住了一年多的陶葉很像。即使看了很多次,這麽多雙同記憶深處裏那個人極為相似的眼睛,他們面無表情、冷冰冰的看着自己……謝安生覺得整顆心髒都像是被揪緊了一樣,一呼一吸之間,鈍痛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