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局7

◎造假◎

方啓明走到沈斯珩身旁,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皺起了眉頭,“這些怎麽都不貼标簽?孟擎宇能分得清嗎?”

沈斯珩小心地打開一個瓶蓋,瓶口靠近鼻尖輕輕一嗅,而後又重新蓋上瓶蓋放了回去,這才說道:“他自己肯定能分清。他這些很多都是中藥,他應該是有自己一套浸泡釉面以達到造假目的的中藥配方,不貼标簽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做舊的配方。”

沈斯珩研究長桌上的瓶瓶罐罐時,其他人也沒閑着。

陳最是警校畢業,她的刑偵經驗是隊裏最豐富的,對文物的認知水平卻在隊裏墊底,跟同為警校畢業的湯俊彥不相上下。

她圍着這裏轉了一圈回來,看見夏瞳站在幾尊蓋着帆布的大缸面前,正要掀開大缸上蓋着的帆布。

她怕有什麽危險,快步走過去阻止夏瞳,獨自上前小心揭開帆布。

掀開後她探頭瞄了一眼,大缸裏盛着水,目測沒什麽危險的東西。

夏瞳站在陳最身後解釋,“他在用水缸進行胎泥沉澱,好的胎泥光沉澱就要好幾個月的功夫,還得沉澱好幾輪,每次都要從一個大水缸換到另一個大水缸,可麻煩了。”

“原來是這樣。”

陳最放下心,轉過身才發現夏瞳的狀态不太對勁。

剛才離着遠沒注意,這會兒離近了才發現她眼周泛着紅,臉頰和嘴唇卻沒什麽血色,白得吓人。剛才說話時聲音也有些沙啞,還帶着鼻音,像是剛哭過。

“你怎麽了?”陳最說完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你看到孟擎宇的屍體了?”

“嗯。”

夏瞳腦海裏忍不住又回憶起孟擎宇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樣子,攥緊雙拳深吸一口氣,努力把這段記憶趕出腦海。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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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麽添麻煩,第一次看見屍體感覺難受很正常。”陳最瞥了傅乾一眼,調侃道,“你不知道傅乾——”

“停!”

傅乾正跟着沈斯珩一起研究玻璃瓶裏液體的成分,聽見陳最說起這件事情趕緊打斷她,“喂喂喂!最姐,不帶這麽揭我短的!”

沈斯珩絲毫不給他面子,眸底沁着笑,接着陳最的話往下說:“傅乾第一次看見屍體直接暈了過去,被救護車拉走在醫院裏躺了三天。跟他比起來,你已經算淡定的。”

“……我不要面子的嗎?”傅乾哀怨的眼神在兩位隊長身上打轉,掙紮想挽回自己在新同事心目中的形象:“夏瞳你別聽他們瞎說,我那天剛好趕上低血糖,跟屍體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夏瞳眉梢帶着笑意,努力露出一個一本正經的表情,“嗯,我相信你!”

傅乾:“……”

你那個表情也不像是相信我的樣子啊喂!

被他們這麽一打岔,夏瞳對屍體的恐懼倒是消散了不少,繼續研究起工廠內的設施。

不一會兒,方啓明在工廠另一頭掀開一塊大防水布,遠遠地喊道:“沈隊,小夏,你們看看這是專門用來燒制瓷器的瓷土嗎?”

一行人跑過去集合,傅乾用食指不滿地戳着方啓明的後背,“喂老方,我好歹也是文博專業的,你怎麽不叫我一起來看?”

方啓明白了他一眼,“你能跟他倆比?是誰一有機會就混日子也不上進?”

傅乾無言以對。

他是個富二代,學文博專業無非是因為老爺子對古董癡迷得很,而他也的确有點兒天賦。

他來文偵隊之後沒少仗着自己有天賦、家裏不差錢這兩點偷懶混日子。方啓明這話他還真是無法反駁。

夏瞳蹲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上搓了搓,語氣肯定:“這土是從瓷都運來的老坑胎土。”

陳最癟癟嘴,“從瓷都到雲陵開車怎麽也要十幾個小時,他搞這麽複雜是想圖個什麽?”

“為了不讓機器檢測出來吧。”沈斯珩抓了一把瓷土裝進證物袋中,一邊解釋道:“現在大部分的鑒定中心,包括江陵省文物鑒定中心在內都是靠着機器檢測。大多機器檢測都是檢測瓷器底部,分析瓷胎的成分是否和老瓷一樣。”(注1)

“瓷都是元青花和明青花的重要産地,他購買瓷都的老坑胎土也是為了對付機器檢測。”

夏瞳拿着手機對着瓷土拍了幾張照,猶疑問:“我記得現在瓷都當地政府對老坑胎土有管制吧,他是怎麽弄來這麽多老坑胎土的?”

“是有管制,他這應該是從黑市買到的。”傅乾說起這些頭頭是道,“我聽說現在好一點的高嶺土就得上千元一袋,釉料就更貴了,發色好一些的就得幾千元一斤!”

幾人正聊着,湯俊彥跑了過來,“沈隊,刑科所和刑偵支隊的同事都到了,他們正在進行現場勘察!”

一聽他們都到了,陳最來了精神,“這裏需要勘察嗎?用不用我們先出去?”

他們在這片區域勘察時很小心,生怕破壞了現場。

等痕跡科的同事們檢查完現場的痕跡,他們也不用繼續畏手畏腳的勘察現場了。

湯俊彥擺擺手:“不用,痕跡科鄧科長根據現場的痕跡和腳印分析,兇手只在屍體所在的生活區作案,并沒有來到這邊的工廠。”

沈斯珩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一會兒等他們勘察完現場我們再過去。”

屍體那邊兒有刑科所在勘察現場,湯俊彥幫不上忙,幹脆留在了這裏。

他第一次見到造假窩點,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四處打量,看着什麽都稀奇。

“夏老師,這是什麽?”

“別別,叫我小夏就行。”夏瞳不好意思地糾正湯俊彥的稱呼,又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是柴窯,古瓷都是由柴窯燒制。”

“看着好落後啊……”湯俊彥感嘆道,“柴窯是燒柴火的嗎?”

夏瞳笑着解釋:“跟燒柴火無關,柴窯是五代時期後周第二位皇帝周世宗的禦窯。周世宗本名叫柴榮,他姓柴,因此稱之為柴窯。正宗柴窯得燒松木,燒一窯的成本可不小。”

湯俊彥連“五代十國”有哪些都分不清,又不好意思問夏瞳這麽弱智的問題。

他心裏惦記着一會兒偷偷百度一下,面上還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想不通:“現在不是有電窯、氣窯嗎?既然柴窯這麽費錢,他為什麽還執着于柴窯?”

“為了瓷器釉面上面氣泡,這是專家鑒定古瓷的重要标準。”夏瞳說,“柴窯沒辦法保持窯內溫度穩定,火大火小都會導致窯內溫度變化,釉面就會形成大小不一的氣泡。”

“照你們這麽說,他的胎土、釉料和燒制的成本都不小啊。沒想到他們造個假還這麽多講究!”方啓明免不了一陣感嘆,“這些造假的人也太努力了,針對專家機器檢測和專家鑒定還在不斷進步。”

夏瞳也很無奈,“可不是嘛。當年一位港市的收藏家買了一批唐三彩,回去用熱釋光測年法測試,檢測結果顯示這批唐三彩距今3000多年,可唐三彩距今一共才有1300多年的歷史!後來才知道造假商是用X射線‘做舊’應對熱釋光。X射線輻射1秒,瓷器就能‘老化’100年。”(注2)

湯俊彥聽得直咋舌,“這也太離譜了……”

幾人研究孟擎宇造假的功夫,沈斯珩的手機突然振了兩下。

他拿出來一看,是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齊丞發消息通知他們現場已經勘察完畢。

沈斯珩收起手機大步朝着孟擎宇屍體所在的生活區走去,一邊囑咐道:“傅乾,你陪夏小瞳在這等着,其他人跟我去那邊兒。”

夏瞳知道沈斯珩這麽安排是在照顧自己,可她也不想拖累大家,趕忙說:“這邊兒該看的都看了,照片也都拍好了,我跟你們去那邊兒吧。”

沈斯珩走到門口,正好看見刑科所的同事們擡着裹屍袋往外走。

他等刑科所的人擡着屍體出了工廠,才回頭看向緊張兮兮的夏瞳,微微揚起眉梢,“行,你要是不怕就過來吧。”

夏瞳忐忑地點點頭,小跑過來緊緊跟在他身後。

生活區這邊陳設簡單,一張簡易的行軍床,一個組裝衣櫃,兩張破桌子和兩把椅子,一個冰箱。

其中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些鍋碗瓢盆之類廚具,旁邊的大石頭上還放着一個電磁爐。

再往前走是仿品陳列區,這裏一整面牆全是帶玻璃門的櫃子,裏面放置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青花瓷。

夏瞳過去才發現孟擎宇的屍體已經被拉走了,他死亡的位置用白線描繪着死亡時屍體的輪廓。

沒看見屍體讓夏瞳長長松了口氣,她繞着孟擎宇的死亡地走,小心地來到破桌子前,仔細端詳着上面擺的幾件剛做好的瓷器。

沈斯珩跟齊丞支隊長打了聲招呼,又問主檢法醫霍陽:“兄弟,屍體情況怎麽樣?”

霍法醫把自己記錄屍體狀況的紙張從紙夾板上取出遞給沈斯珩,淡聲說道:“死者為男性,身高179cm,體型偏瘦。死者瞳孔輕度渾濁,口唇粘膜和眼睑結膜蒼白,屍斑淺淡,皮膚黏膜和十指甲床也呈現蒼白狀态。死者身上有多處傷痕,胸前、後背、大腿、胳膊等部位都有搏鬥留下的抵抗傷。後背有刀傷,後腦還有鈍器重擊傷,初步判斷後背刀傷為致命傷,屍體系被銳器致傷後失血過多死亡。”

“死者死亡時間應該超過6個小時了,具體的我們還需要回去做過屍檢之後才能确定。”

作者有話說:

最後一段寫屍體的時候仿佛自己在寫《神詭不言》哈哈哈哈

【刑科所】全稱【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

(注1)古董造假和鑒定中心機器檢測的原理及過程來自搜狐《景德鎮1000家古瓷造假,收藏家底褲都被騙光》作者:白淺枕邊書

(注2)這是真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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