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淺離

尤裏西斯走在前，雲非若跟在後。

忽地，尤裏西斯詢問：“大哥今天是帶人回來的？”

雲非若愣了下，說道：“……沒有，大少爺是一個人回來的。”

尤裏西斯又問：“家裏來過客人？”

雲非若：“……沒有，今天并沒有客人。”

“奇怪，有一股Oga信息素的味道。”尤裏西斯說。

雲非若眼皮跳了跳，幾乎是本能，他大大吸了一口氣，什麽都沒有聞到。

有一種說法是，人總是無法聞到源自于自己身上的味道。

察覺到雲非若的反應，尤裏西斯說道：“你是Beta，當然什麽都聞不出來。”

“……二少爺說得是。”雲非若輕聲回，心中總有揮之不去的不安。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雪松香水下，連尤裏西斯都沒能在他身上察覺出異常，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尤裏西斯壓低聲音，“大哥沒帶人來，也沒有客人，難道說……”頓了下，他說，“這裏藏了一個Oga？”他又補充，“至少也是一位優質Oga。”

雲非若眉心重重一跳，什麽話都不敢說。

多說多錯。

膽戰心驚的心情下，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書房。

雲非若等在書房外。

書房設有很好的隔音，哪怕是以雲非若的聽力，如果關上書房門，他也聽不到裏面的聲音。

不過，尤裏西斯進入書房時并沒有很好的帶上門，留了一個縫隙。

如果是過去，雲非若或許會将這一條縫隙給關上，不過現在他什麽都不敢做。

從開啓的縫隙中，雲非若聽到尤裏西斯向柏得溫問好，聲音愉快。

柏得溫語氣略顯淡漠的回應，又問了尤裏西斯一些生活上瑣碎的問題。

哪怕柏得溫從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冷漠，但從他對尤裏西斯的問詢中可以看得出，他還是非常關心自己的弟弟。

西裏斯家四兄弟的關系還算不錯。

柏得溫又問了一些關于三少爺萊爾以及四少爺路德的事情。

尤裏西斯回複：“萊爾還是一樣，幾乎不會從房間出來，不過，每天都會挑一段時間陪伴兩個孩子。”

柏得溫：“兩個孩子？”

尤裏西斯：“嗯，之前和大哥說過，大哥離開後爸媽給我新找了一個仆傭，他的孩子，”微微停頓，他又補充，“萊爾和雪依都很喜歡那個小寶貝。”

柏得溫：“……好像是叫做，雲非若。”

門外的雲非若抖了抖。

曾經在繁瑟學院，他就一直是這個名字。

雲非若。

當時好友幫他僞造新的身份證件時比較着急，驚慌之下忘記更換姓名。

反正他已經逃離曾經的雲家，也就沒再糾結這麽一個名字。

尤裏西斯：“是。”他對這個話題并不是很感興趣，他說道：“哥，你聞到了嗎？我今天在樓梯間聞到了一股很香甜的味道，像是Oga信息素。”

柏得溫：“你可能是錯覺。”

尤裏西斯：“啊？”

柏得溫：“我剛從樓上下來，并沒有聞到Oga信息素。”

門外偷聽的雲非若：“……”

雲非若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柏得溫還詢問張管家，西裏斯家是否有Oga的到來，這一刻竟然對尤裏西斯說，都是他的錯覺。

雖然覺得奇怪，不過雲非若并沒有多想，畢竟這對雲非若而言，并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書房內，以西裏斯老爺為主，兄弟二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其中有關于柏得溫的未來規劃。

西裏斯老爺是帝國財政大臣。

理論上，如果沒什麽意外，以後西裏斯家的四子中，必然會有一人繼承西裏斯老爺之位，而西裏斯家四位少爺，毫無疑問，比起放蕩不羁的二少爺尤裏西斯，又或者身為Oga的三少爺，以及患有自閉症的四少爺，其實最适合繼承西裏斯老爺之位的還是冷靜自持的大少爺柏得溫。

柏得溫略顯清冷的聲音傳入雲非若耳中，“暫時我會留在這裏。”

雲非若心下一沉，他覺得，他必須找新的出路了。

書房內，西裏斯老爺聲音意外：“柏得溫，你不是說只停留一星期，就打算重返軍部？”

尤裏西斯同樣意外的聲音響起：“大哥，是發生了什麽嗎？”

書房外，雲非若豎起耳朵偷聽。

書房內，柏得溫說道：“沒什麽。”

西裏斯老爺與尤裏西斯又是一番詢問，不過并沒有問出更多的信息。

一直偷聽的雲非若感到十分遺憾。

忽地，一扇門內，柏得溫詢問：“尤裏西斯，那個孩子，讓萊爾和雪依非常喜歡的那個孩子的父親，他是怎樣的人？”

門外偷聽的雲非若頭皮就是一麻。

門內有瞬間的安靜

片刻後，尤裏西斯說道：“他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

柏得溫輕聲“嗯”了一聲。

門外的雲非若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柏得溫對自己充滿了興趣。

尤裏西斯又說：“雖說各方面都很普通，不過，路德和雪依都很喜歡他。”

柏得溫說：“尤裏西斯，最近這幾天，就讓他來到我身邊吧。”他聲音淡漠地提出要求。

門外偷聽的雲非若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讓雲非若松一口氣的是，尤裏西斯輕聲嘆息，拒絕道：“抱歉，怕是不行。”不等柏得溫詢問，尤裏西斯繼續說，“大哥，他喜歡我。”

門外偷聽的雲非若：“……”

雲非若想說，他真的不喜歡他！

門內陷入一股詭異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門內西裏斯老爺說道：“尤裏西斯，這應該是你的錯覺，小雲是父親，也是男性Beta。”

柏得溫說道：“尤裏西斯，或許是你會錯意，他應該并不喜歡你。”

門外的雲非若非常認可西裏斯老爺與柏得溫的話。

和門外的雲非若不同，書房內的西裏斯老爺與尤裏西斯目光驚訝地看向柏得溫。

柏得溫會關心尤裏西斯，不過，僅限于他的學業，而他絕對不會關心的是尤裏西斯渣男本渣的感情問題。

事實上，柏得溫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管不好，又怎麽可能關心尤裏西斯的感情問題？

但是，就是這麽一個人，他竟說，他們家的一個仆傭不會喜歡尤裏西斯？這和柏得溫的人設不符。

然而，這并不是結束，柏得溫又說：“如果他喜歡你，那麽，讓你們分開這是最好的。”

門外雲非若眼皮一陣狂跳。

門內尤裏西斯頓了下，說道：“哥，你似乎對他非常有興趣？”他其實只是随口一說。

以他對柏得溫的了解，他認為柏得溫會否認。

出乎意料的是，柏得溫竟然沉默了。

尤裏西斯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說道：“抱歉，大哥，我答應過他，暫時會讓他留在我身邊。”

讓門外的雲非若松一口氣的是，柏得溫并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

緊接着，書房中的三人轉移話題。

他們說起最近科研院正在研究的新型機甲。

帝國分三大性別。

Alpha、Oga、Beta。

普遍，Alpha強大，Oga柔弱，這兩大性別均有發熱期，會被彼此影響。

三大性別中，Beta最為穩定，相對來說也十分平庸。

Beta數量最多，接近百分之90，Oga最少，只有百分之一，之後是擁有超強戰力的Alpha。

部分Alpha又會覺醒異能。

但能夠覺醒異能的Alpha終歸少數。

為了更強戰力，帝國一直在研究機甲，提升每一位戰士的戰力。

比起普通人，這些高位上的人總能拿到第一手消息，雲非若豎起耳朵聽他們的交談。

說到機甲，他們的話題又繞到了西裏斯家患有嚴重自閉症，才剛成年的四子路德身上。

一些擁有缺陷的孩子，經常會是某一領域的天才。

路德是機甲制造天才。

雖說路德沒上過什麽學，但他十歲之前參與過許多青少年機甲制造大賽，每一次出場都會驚豔所有人。

十歲之後，他不願參加各方舉辦的機甲制造大賽，是因為認為沒有參與的必要，比賽難度太低，他沒興趣。

而那些他認為有含金量的機甲制造大賽，又有年齡限定。

現在路德已經18歲，如果沒什麽意外，他目前應該是大一生。

西裏斯老爺說道：“繁瑟學院機甲制造系已經向路德發送了邀請函，看他的樣子，似乎并不打算改變想法。”

帝國十大學院中，繁瑟學院的機甲制造系排行絕對在前五。

許多人做夢都無法考入的地方，路德卻沒有絲毫興趣。

哪怕路德再出色，也無法改變這個孩子沒怎麽上過學，沒文憑的現實。

放棄這次的入學機會，哪怕是作為財政大臣的西裏斯老爺也覺得十分可惜。

西裏斯老爺眉頭皺起，重重嘆息。

柏得溫說道：“關于這件事，我試着和路德談一談。”

“大哥，這件事我、萊爾，包括小雪依都和路德談過，”頓了下，他又說，“相對來說，路德倒是有些聽阿雲的話，不過這次，哪怕是阿雲去和路德談，也沒能改變他的想法。”尤裏西斯說。

柏得溫：“阿雲？”

尤裏西斯：“嗯，就是我的仆傭，雲非若。”

柏得溫：“……”

西裏斯老爺又是一聲嘆息，說道：“柏得溫，你先和路德談一談，之後再讓阿雲勸一勸。”頓了下，他又說，“你們真是，各個都讓我操碎了心，還有雪依，過兩天也該上幼稚園了。”

繁瑟學院大學部八月中旬開學，幼等部九月初開學。

距離開學，還剩下三天。

柏得溫說道：“那個孩子，是叫雲淺離吧。”

尤裏西斯看向柏得溫。

他知道柏得溫記憶好，不過，說到底，僅僅也只是一個仆傭的孩子而已，為什麽一直都對他人很淡漠的柏得溫總會特意提起相關雲非若的事情？

柏得溫：“既然雪依喜歡這個孩子，倒是可以讓這兩個孩子一起上學。”

尤裏西斯：“好像也可以。”

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對此西裏斯老爺沒有任何意見。

門外偷聽的雲非若心情複雜。

今天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或許要離開西裏斯家，但還沒能離開，西裏斯家就打算讓他的孩子與西裏斯家的小少爺一同上幼稚園。

一環一環，他感覺他被鎖在西裏斯家，不能離開，也不願意離開。

雲淺離天生擁有智力缺陷。

這樣的孩子其實很難正常上幼稚園，更何況與雪依一同上繁瑟學院這樣的學校。

而作為父親，雲非若明明知道雲淺離現在這種情況或許并不适合上學，卻也希望小朋友能夠和絕大多數孩子們一樣，經歷正常的人生。

與此同時，他也會擔心，如果孩子上學，被欺負了怎麽辦？

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考慮到孩子們的問題，雲非若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書房內的交談間錯開。

個人光腦傳來一陣提示。

雲非若隐藏式開啓個人光腦，虛拟出的投影屏中顯示，他收到了消息。

是雪依小少爺給他發來的私信。

西裏斯家的三少爺萊爾在雪依還沒有滿周歲時就為這個孩子配備了個人光腦。

雪依小少爺擁有個人光腦時話都說不清，不過，他拿到個人光腦時的第一件事就是比手畫腳再加上童言稚語補充，要求添加雲非若為好友。

兩人加上好友後，雪依總喜歡給雲非若發信息，發視頻。

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兩人的交流信息已經培養出了超過最高天數的暢聊火花。

雪依小少爺總喜歡給雲非若發私信，說日常，說童言稚語，賣萌，發自拍，小朋友的種種行為過于可愛，雲非若沒過多久，也給雲淺離購買了個人光腦。

直到現在，雲非若都會每隔一個星期教雲淺離如何使用個人光腦，然而，讓他十分失望的是雲淺離從來沒有給他發送過私信。

雪依現在給雲非若發送的是他和雲淺離玩在一起的視頻。

雲淺離坐在秋千上，雪依在後面推。

秋千飄飄蕩蕩，雲淺離兩只小手緊緊握住秋千的兩邊，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大概三十秒後，雪依拉着雲淺離下秋千，他說道：“淺淺，給哥哥笑一笑好不好呀？”

雲淺離沒有任何反應。

視頻中的雪依繞着雲淺離轉圈圈，給他撓癢癢，兩根小胖手指頭時不時戳戳雲淺離的兩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非若覺得……

雲淺離那雙與他相同的冰灰色雙瞳有着一抹嫌棄。

不，不可能的。

雲淺離不可能會有這種表情的。

然後……

在雪依一直對雲淺離的煩不勝煩的轟炸中，白發冰灰瞳的小朋友像是敷衍，極度勉為其難地彎了彎唇角，“……呵。”

觀看視頻的雲非若震驚。

視頻內的雪依開心的蹦蹦跳跳，一把抱起與自己體型相差不多的雲淺離轉起了圈圈。

雲非若想哭，這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心态。

三年多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雲淺離笑。

整個西裏斯家，他感謝這裏的每一個人，其中又最為感激雪依小少爺，無時無刻都會照顧雲淺離的雪依小少爺。

雲非若将視頻向後，反反複複看視頻中的兩個小朋友。

像是小天使一樣可愛的雪依小少爺，以及被煩得勉為其難笑一笑的小漂亮雲淺離。

等雲非若反應過來時，他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慌忙關閉個人光腦。

下一刻，書房門打開，西裏斯老爺與兩位少爺相繼走出書房。

雲非若立刻恭敬向西裏斯老爺，以及柏得溫發出問候。

西裏斯老爺、柏得溫對雲非若輕輕點頭，算是回應。

雲非若其實很擔心柏得溫會對他說些什麽，見他只是點點頭就收回目光，由衷松了一口氣。

但是……

柏得溫的目光再一次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雲非若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極為緊張。

尤裏西斯拉了雲非若一下，将他拉到自己身後。

柏得溫瞥了尤裏西斯一眼，目光焦距跨越尤裏西斯看向他身後的雲非若，詢問：“你的頭發，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