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就這樣在張開霁的勸說下回到了學校。
班上同學和老師的反應卻在我意料之外。我本以為他們會很反感我回到課堂,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還通過張開霁來問我缺席是不是因為生病了,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突然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善意,我一時有點接受無能,木着臉走了好幾節課的神,才行屍走肉地來到前門,擡頭看了一眼班牌,發現自己并未走錯教室。
我的缺席和突然回來就像是一枚小石子丢進了池塘裏,雖有波瀾卻維持不了多久,下學期開學大家就是要奔赴考場的高三畢業生了,心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更多的精力只會投身在備考上,而不是一個上課睡覺下課玩手機不願意和其他人有過多交流的壞學生身上。
我的學校生活在張開霁的陪伴和輔導下趨于平靜。
他不會再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對我愛答不理,除了上課不會理會我的捉弄和鬼臉,下課後對我冷得掉渣的笑容也能捧腹大笑。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的笑點居然那麽低。
不過哪怕其他人都開始緊張,提前開始準備一輪複習的時候,張開霁還是像以前那樣,每天下午都會用不知道從哪家醫院開的病例單光明正大從校門口走出去,去烏龍射擊館上班,然後在晚自習開始前回來。而我也像以前那樣,像條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他工作的時候我就安靜待在包間,不給他添麻煩,等他下班後就和他一起回學校,等晚自習結束才跟司機一起回去。
不過從他說要替我輔導功課開始,我在他工作的射擊館的主要任務就不再是喝喝茶吃吃水果那麽簡單了。
言出必行的他已然把給我輔導落下的功課當成了一件正事,以相當認真和嚴謹的态度來監督我完成他布置的“康複”作業。
我起初是抵觸的,我甚至搬出來我不用參加高考也有書讀的那一套,試圖軟化他的心,讓他放棄我這個學渣,但他還是固執己見,把教育我的學業當成了比他自己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還要重要的事情。
我拗不過他,同時也不想因為這麽小一件事讓我們倆好不容易有所進展的關系回到原點,于是我只好同意。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我腦子裏安了一個微型鍵控制,不然他怎麽會知道我的軟肋在哪裏。
相處久了我發現張開霁這人并不像他外表長得那樣溫良如玉,他實在是狡猾和卑鄙。他一旦發現我有厭學情緒了,就立馬搬出如果我中途提出放棄,就不讓我跟着他去兼職的那套來威脅我。
明明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去哪裏他根本管不着,但我還是很吃他軟硬兼施的那一套。畢竟我不想讓他對我感到失望。
因為他每天都會給我布置新的作業,又要求我上課不許再睡覺了,于是我只好趁着下課和休息的時間來完成多餘的作業,而做不完的也要帶回家,在睡覺前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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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睡前時間都是打游戲,要不然就是看電視,如今為了完成他布置的那摞成山的作業,我只好把我原本用來休閑娛樂的時間騰了出來,去完成那并不會讓我感動放松和快樂的習題。
因為一看見習題就眼睛痛,我一度懷疑我是不是對作業過敏了。
我的改變被我父母看在眼裏,起初他們發現我竟然開始學習了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給我姥姥姥爺打電話,說要去寺裏還願,說是文曲星顯靈了,家裏不學無術的小魔王居然改邪歸正了。
不過我并沒有閑心對付他們的打趣,因為讓一個數年不認真聽講的人去完成多如流水的算術題實在是太為難人了。
每次當我遇到不會做的題,我都恨不得把我的頭發全部給揪下來,然後吹口氣化身成我的猴子猴孫,把那些作業都分了去,做也好,撕了也好,反正別讓我看見了。
但哪怕我的頭皮都被我扯紅了,不會做的題還是不會做,沒填的空還是空。
每每此刻,我都會想,如果張開霁能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不會做的題可以第一時間問他,那樣我就不會煩惱了。
不過張開霁要住校,晚上還要登記查寝,并不能跟我一起回家。
于是第二天我就問他有沒有手機,我想給他打電話。
住校生按理說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張開霁是個特例,聽說是因為他不是本地人,他家很遠,需要和家裏人聯系,所以特意申請了保留手機。
他就算每天都有半天的功夫不學習也照樣能拿年級第一,班主任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故意為難他。
于是他就成了我手機裏為數不多的聯系人之一。
我幾乎每晚都要給他打電話。起初是因為題目實在太難了,我真的不會做,所以趕在他熄燈前問他,讓他在電話裏告訴我解題思路,等挂斷電話後我自己再慢慢琢磨。但後來能聊的話題好像就越來越多,有時候我都聽到了查寝阿姨的聲音,我們倆的電話都還沒挂斷。
偶爾聽着他舒緩的呼吸聲,我都感覺身體裏被人放了一把火,燒得我大腦都無法正常思考了。
我想大概是因為學習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