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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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勺子指着白玲直樂, 一陣傻笑打破了安靜,“嘿嘿嘿,漂亮姐姐。”
陽光照在年輕姑娘的臉上都變得柔和, 白皙的面頰像是雞蛋殼一樣光滑。
蔔勝武好不容易娶了個城裏來的姑娘, 瘦瘦弱弱的,皮膚白淨,手上連個繭子都沒有,一看就跟這地方的土妞不一樣。
他走到哪裏都要把自己的老婆帶上,盡管她幹不了什麽重活, 但他要的就是這個,就為了讓別人看看他這麽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也娶得起一個白白嫩嫩的,體面的,有文化的女人。
可這姑娘比他引以為傲的知青老婆還要白, 白得讓蔔勝武疑心她是不是從出生起就沒有曬過太陽。
又白又漂亮, 簡直跟在發光一樣,還比他老婆看起來年輕, 小腰細細的, 嫩的像把小青蔥,掐一下就能出水,哭起來肯定也好看。
他算是搞懂了那句‘貨比貨得扔’是個什麽意思了。
幾個年輕男人都看得眼睛直冒光, 像是餓了三天的狼看到了肉, 遮掩不住的垂涎三尺。
白玲腳步一頓, 在幾個人如饑似渴的注視下泛起了惡心,她對着他們挨個惡狠狠的瞪了回去。
被她瞪到的男人有的紅着臉轉過了頭,偷偷用餘光看她。
有的雙眼直勾勾, 更加興奮了。
燕桑榆那雙貓兒一樣的大眼睛望着白玲亮了亮,但又扭過頭咬牙切齒去瞪其他人。
燕蒼梧不動神色的移動腳步, 嚴嚴實實的把人擋在了身後。
蔔勝武不滿的瞪着燕蒼梧,“你他娘的——居然在自己帳篷裏藏了個小娘們。說!你從哪偷來的人!”
他都要嫉妒死了,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了個城裏來的知青,結果還沒有燕蒼梧這麽個狗特務帳篷裏的女人漂亮。
怎麽好事全讓他燕蒼梧占了呢?他憑什麽?
燕蒼梧眼皮不眨的盯着蔔勝武,垂在身側的拳頭攥緊了,仍舊強壓着火氣冷靜的解釋道:“這是團部來的知青,只是暫住在我這裏,今天事情跟她沒關系,別扯無關的人。”
蔔勝武一聽果然是知青,愈發興奮,翻身下馬,“你夠狡猾的,自己霸占着這麽漂亮個小娘們。今天要不是我們看見還不知道你小子有這等豔福。裝什麽裝,她都讓你睡爛了吧。”
他一面說着,一面急切的走上前想要從燕蒼梧身後将白玲拉出來,燕蒼梧忍無可忍,擡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能容忍別人對自己的欺辱指責,但沒有辦法容忍蔔勝武這樣肮髒的揣測白玲。
蔔勝武自己腦子裏只有下三路,不是什麽好東西,見到漂亮女人就想占便宜,便覺得世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樣。
蔔勝武根本不是燕蒼梧的對手,這一耳光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的臉上,打得半張臉都火辣辣的疼,腦袋嗡嗡的響。
他站在原地,身子轉了半個圈,半響緩過來剛想發火便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
“你喊誰小娘們?你媽沒教過你怎麽說人話嗎?我是知青,你嘴巴放幹淨點,不然我去告你調戲婦女。”
小姑娘的聲音又軟又甜,罵人的髒話都說的義正嚴詞,她的話毫無威懾力。
幾個男人一下笑了出來,但他們很快注意到蔔勝武頂着腫起來的半張臉,臉色難看極了。
這種時候顯然是不适合再笑的,他們趕忙屏氣凝神,一聲大氣都不敢喘。
蔔勝武頂着半張紅腫的臉仰頭怒視着燕蒼梧,死死的捏着手裏的鞭子想要打回去,但燕蒼梧站在他面前高出他不止一頭,高大的身影完全将他覆蓋住,給他帶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那雙狼一樣的藍眼珠子俯視着他,好像要将他撕碎,盯得他頭皮發麻,腿肚子有點抖。
蔔勝武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打不過,他雖然沒少打架欺負人,但他從來不自己上,也用不着自己上。
一對一的打,他不是燕蒼梧的對手。
二勺子見了白玲起好像就徹底傻了,只會一個勁傻笑,根本指望不上。
想到牧畜段幾個人打燕蒼梧都沒把他打趴下,反倒一個個都被撂倒,丢盡了臉。沒了二勺子,蔔勝武估摸他們這一群人加起來恐怕都未必是燕蒼梧一個人的對手。
這幫廢物!
他只好調轉視線對着白玲,陰恻恻的威脅道:“你他媽的知道我蔔麻子是什麽人嗎?”
話明着說給女知青聽,實際上是警告燕蒼梧。
其他幾個年輕男人趕忙跟着下馬圍了過來幫腔,輸人也不能輸陣。
“是啊。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們武哥是什麽人,就算告武哥耍流氓也沒人會理你的。”
“嘿嘿,知青好啊,我們武哥就喜歡知青。你要是讓咱們武哥高興了,給你安排個到廠子的工作也不是難事。”
他們對着小姑娘耍起這一套流氓駕輕就熟,過往合該被吓得哭哭啼啼的姑娘卻沒哭。
不僅沒哭,白玲對他們這一番連哄帶吓反應平淡,“我知道你是誰,你不就是蔔勝武。”
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男人的色厲荏苒,外強中幹。
想要整燕蒼梧先是用關系把人騙去幹活,再不濟就是拿小孩開刀,鬧上門來欺負人卻打人都不敢自己上,只能騙個神志不清的傻子上,挨了巴掌不敢對燕蒼梧動手,轉頭威脅她這個看起來好欺負的女人。
欺負人只能靠家世靠關系壓人,在背地裏搞點小動作。
簡單來說就是欺軟怕硬的小人而已,這種人對待比他弱小的,怕他的人會更猖狂放肆。
她看不起他,并且要将這種看不起表露出來,只有比他更狂更傲才能震懾到他。
對他客氣,說人話,是行不通的。他只會覺得你好欺負。
她從燕蒼梧背後走出來,一把将站在中心的燕桑榆拉了過來,避免他又跟誰打起來,或者被波及到。
主要是他這麽小,跟誰打起來都打不過容易吃虧。
燕桑榆都沒想過會被白玲拉過來,以往他在外面惹了禍被人抓回來,他哥比外人打他打的還狠,好像他不是親弟弟,是個仇人。
以前他跟北山農場的王小六打起來,明明是王小六先罵他沒爹沒娘的狗雜種,是他有錯在先,但王小六他媽把王小六護在懷裏,一句責備都沒有,反倒罵他。
王小六他媽罵他,他哥更狠,連他解釋都不聽,直接上手打。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讓大人拉在懷裏護着。柔軟的手落在他的頭上臉上,不是為了重重一擊,只是為了輕柔的擦掉他頭上臉上的草屑和泥灰。
女人的掌心溫熱細嫩,好像還帶着淡淡的香味,指腹擦過他髒兮兮的皮膚,雜草一樣的頭發,沾上了一層灰也沒有半點嫌棄。
燕桑榆那種兇獸一般憤怒的表情一瞬崩塌,他在大人的叱罵中滿不在乎,高聲叫罵,卻在白玲的懷中難以克制的紅了眼眶掉了眼淚,倍感委屈。
像是終于找到了一艘可以依靠的港灣的小船,能夠卸下慢船的戒備。
一個沒見過兩次的女知青都知道護着他,為什麽他哥就從來不知道護着他呢?
要是她是他姐姐就好了。
白玲這麽一走出來,沒了燕蒼梧高大身軀的阻擋,一群男人更加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目光肆無忌憚的掃過她纖細的腰肢,單薄的身軀,漂亮的臉蛋。
一個人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開口說道:“沒想到你這個知青的消息還挺靈通,也聽過我武哥的名頭——”
燕蒼梧站在她身後,看着陽光鋪在她的發梢上,少女拿出了一身氣勢擋在身前,還将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護在懷裏。
那個活像是刺猬一樣的混小子居然老老實實的靠在她懷裏,他的心頭顫動。
不是第一次了,她上一次就護着燕桑榆,為此還教訓了他幾句。
護着他也不是第一次,前兩天他起不來,她忙前忙後,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為了他跟馬叔不依不饒的吵。
這些年來他沒少被人戳着脊梁骨罵,像一塊臭狗屎,誰都不想沾。
本來這事情根本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系,蔔勝武記仇又小心眼,只是沖着他來的,她根本沒有必要出來替他說話,連着也被蔔勝武記恨。
她是不是傻?
白玲直接打斷他,“什麽武哥,你們就是一幫只會欺負女人和孩子的小流氓。蔔勝武,你仗着你大伯是廠長,二伯是革委會主任,也就這麽點出息了。”
蔔勝武一怔,“你怎麽知道我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這個女知青既然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他大伯二伯有多厲害,怎麽還一點都不害怕?
不僅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還有幾分不屑一顧的嘲諷,她這種不同尋常的态度反倒讓蔔勝武心裏打起了鼓。
上一次讓他心裏這麽打鼓的女人還是團部的醫院院長。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白玲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她微微擡着下巴,眼角流露出些許輕蔑。
一個男人笑嘻嘻的說道:“喲,你這個知青還挺狂。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不就一個小娘們。”
蔔勝武瞪了對方一眼,止住了他們的話。
別的人要是說這種話,蔔勝武只會當吹牛皮,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但這話從面前這麽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又漂亮得不同尋常的少女口中說出來,他卻不由得掂量掂量了。
他是渾,但他不是傻。剛才一見到人是□□上頭,但這會兒冷靜下來,見女知青這副不屑一顧的态度。
他心中不由得嘀咕起來,這種漂亮的女知青肯定不缺人追,說不好就是什麽團部幹部的未婚妻,女朋友。他比誰都清楚,有的女人是絕對不能碰,也招惹不得的。
不過要真是讓哪個幹部看上了,怎麽還會放到林場來呢?按理來說,女知青根本就不會被放到這個林場。
況且哪個男人願意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放到燕蒼梧面前,讓女人成天看着這麽一張臉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帶綠帽子嗎?
他太清楚燕蒼梧這張臉有多大的吸引力,才會連老婆多看他一眼也受不了。燕蒼梧這小白臉一看就可恨,可恨就可恨在沒長在自己身上。
蔔勝武決定謹慎起見,還是先去打聽一下這個女知青什麽底細和來頭。
但讓他就這麽低頭認慫,蔔勝武又有點不甘心,只好一個勁的盯着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仿佛這麽盯着能盯出一朵花一樣。
白玲的表情很冷,聲音淡淡的,“還不快滾。”
蔔勝武難堪至極,他臉色難看,但沒搞清白玲的底細到底不敢發難。
他深深看了一眼白玲說道:“行,你有種,我記住你了。”
他轉過頭又看了一眼燕蒼梧,似笑非笑的擡手指着他點了幾下,“你這小白臉有本事能騙女人護着你。咱們走着瞧。”
放着狠話,但他頂着半張又紅又腫的實在沒什麽威力,只讓人覺得可笑。
一群人前腳走了,白玲後腳就拉住燕蒼梧,“走,咱們去團部。”
燕蒼梧與她對視了片刻,微微皺眉,“也好。你想想辦法調回去。留在知青點,知青人多又都護短,至少在團部蔔勝武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你怎麽樣。”
這些外來的知青在異鄉一般都很團結,明着欺負了一個,其他人會出頭。
因為如果不團結起來一致對外,讓其他人感覺不好欺負,他們會更受欺負。
白玲勾着唇角一笑,“什麽調回去,我要去告狀!”
燕桑榆抓着白玲的手臂,仰頭眼巴巴的看着她,“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