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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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燕桑榆那張又瘦又髒的小臉, 白玲雙眼暗了暗。
她是獨生子女,出生的時候家裏物質條件雖然不算十分優越,但也從小到大也沒有虧到嘴。後來随着國家經濟發展, 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越來越好, 家家孩子少,養的都精細。
她自己沒孩子,但見過同事和親戚家的小孩,一個個的都白白胖胖。她的小表弟嘴巴特別刁,別說是沒煮熟的花生, 就是鹵好的花生,炒的香噴噴的花生放到面前都不愛吃,喜歡吃進口的水果和零食。
這個年紀的小孩,臉上應當還挂着嬰兒肥才對, 但燕桑榆的卻瘦得讓她不忍。
團部距離林場并不近, 騎上馬來回也要差不多一天。
這一走幾個小時的颠簸,吃不到熱飯, 水囊帶的水也有限, 要節省着喝。
大人空腹上路也夠嗆,孩子肯定不行。
“不急,不急。”白玲壓下心頭的怒火, 摸了摸燕桑榆的頭頂, “你還沒吃飯吧?”
暫且先吃個飯, 準備一下再上路。
燕桑榆感覺到燕蒼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擡頭看了一眼燕蒼梧,又轉過來看看白玲, 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白玲拉着他進了帳篷掀開鍋蓋, 露出放在鍋蓋下的包谷蛋子餅,黃澄澄的蛋子餅乘在大碗裏,散發着淡淡的谷物清香。
燕桑榆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如果不是餓的沒辦法了,他也不會去偷王老二那半袋花生。
可他都沒來及吃兩口就被蔔勝武給逮住了,肚皮都餓癟了,好像有只手在撓。
他克制着撲上去搶的沖動,小心翼翼的擡頭看看燕蒼梧,又看看白玲。
白玲掰了半個遞給燕桑榆,“先吃點墊墊。”
燕桑榆接過馍馍二話不說就往嘴裏塞,捧着半個餅,吃的狼吞虎咽,一看就是餓的狠了。
白玲給燕蒼梧使了個眼色,“燕大哥,昨天咱們炒的哨子還有不少,你給桑榆下碗臊子面吧。”
她去團部一趟不僅給家裏寄了兩封信,還用津貼和肉票一塊肥瘦相間的新鮮豬肉,鹽,香油,花椒面,一袋五斤的精米。
這個年代沒有冰箱,肉類無法存放太久,所以臘肉熏肉之類的腌肉都很受歡迎。不過白玲還是喜歡吃新鮮肉。
難得去一次團部,沒有團部人天天想買什麽就能買什麽的便利,白玲特意挑了一大塊豬肉。嘴上說着是給燕蒼梧補補身體,心裏想的更多是給她自己打打牙祭。
蒼天可鑒,她在現代吃炸雞都吃膩到不想再吃,時不時還點個什麽輕食沙拉,來了這個世界吃頓肉居然在大多數人看來都是奢侈。
不過親眼看到這個時候大家的整體生活水平,她也算是能夠理解很多長輩為什麽會喜歡囤積食物,對于一點點東西都斤斤計較了。
燕蒼梧對她這麽大手大腳的買東西,從表情來看就很不贊同。
但以他的性格又不是會多說什麽的性子,白玲便當沒看見了,反正她一個月三十五塊的津貼還剩二十五塊,另外臨走時帶來的不少糧票肉票各種票據堪稱小富婆。
本地很多人家裏七八個孩子靠父母兩個人養家,一家加起來也就七八十塊的津貼也過得不錯。
白玲看起來花錢完全沒成算,但心裏是算過的,她完全不用養家,又沒有孩子,以她的津貼,這時不時的肉和精糧是吃得起的,甚至還能存下一些津貼。
至于為什麽宋健民在書中窮到需要原身救濟,一是他花錢完全沒成算,經常愛下館子,外面一斤雞肉才一塊錢,飯館裏一碗面就要三毛五還要票。
而且宋健民還特別愛面子,身邊一幫‘兄弟’,下了館子少不了要請人吃東西。
今天這個兄弟被人罵了一句打了兩下,他宋某人義不容辭去找回場子,輸了還好說,贏了得賠錢。
明天那個兄弟病了|家裏出急事了,樂善好施的宋大公子二話不說慷慨解囊。更別提他還有個三天兩頭需要他英雄救美的文雅等着他出面。
精彩的劇情背後是宋公子空蕩蕩的錢包,不過錢包空了不要緊,白玲就是他第二個錢包。
這一次沒有她這個錢包,白玲想着那些精彩的劇情都忍不住樂,恐怕這下宋健民是要真挨餓了。
豬肉拎回來,本來白玲想自己主勺炒個土豆燒肉,畢竟燕蒼梧還有傷在身,前兩天還發着燒,實在不好讓病人動手操勞。
燕蒼梧非要說他已經沒事了用不着白玲做飯,态度堅決的掌握住了鍋鏟,不給白玲留半點掌勺的餘地。
白玲只好打下手,不過燕蒼梧的廚藝半點都不讓人失望,燒出來的土豆燒肉香氣撲鼻,土豆裹着一層晶瑩的醬汁,軟糯可口,豬肉則火候恰到好處,鹹香酥軟。
這菜吃得相當公平,燕蒼梧包了土豆,白玲包了肉,還吃下去兩大碗米飯。
剩下的豬肉不能放太久,燕蒼梧則切成兩份,一份細細的剁成了肉丁,把從自己種的那麽一小塊地裏□□的三個胡蘿蔔,一個青蘿蔔,一個土豆同樣切成丁。
熱鍋倒兩勺豬油,肉丁入鍋翻炒,蔥姜爆香,再倒入胡蘿蔔青蘿蔔以及土豆丁翻炒放入調味料調味,直至炒熟。
另外一份則切成片,辣椒油蔥姜蒜爆香,炒出來封在油裏,留着以後炒菜備用,炒熟的哨子則放在罐子裏,也能夠多放幾天,沒有新鮮豬肉那麽容易壞。
相比較之下,包谷面餅就沒有那麽可口了。
玉米面顆粒很大,貼出來的餅子也很粗,燕桑榆吃得又急,沒兩口就開始卡嗓子,噎住了。
燕蒼梧不聲不響的倒了一碗水推到燕桑榆面前。
燕桑榆伸手去接水,手伸到一半,擡頭看着燕蒼梧,眸光閃了閃,又別過頭去。
白玲緊張的去看燕蒼梧,生怕這兩兄弟又打起來。
燕蒼梧低眸,蔚藍的眸子深深的凝視着孩子髒污的面頰,帶着些微的不自然,緩聲說道:“上一次是哥哥誤會你了,對不起。喝水吧。”
燕桑榆一怔,他哪裏想到燕蒼梧會對他道歉,甚至就連這樣溫柔的言語也是早就沒有過了。
他轉過頭來驚詫的看着燕蒼梧,一雙眼睛都瞪大了。
燕蒼梧将碗遞到了燕桑榆唇邊。
白玲在一旁說道:“桑榆,快喝水吧。”
燕桑榆猶豫了一秒,低下頭,就着端到嘴邊的碗咕嚕咕嚕的喝着水将口中的包谷面咽了下去。
燕蒼梧松了口氣,看着燕桑榆喝完了水這才放下水杯,轉身挽了袖子開始洗手準備和面。
白玲坐在燕桑榆旁邊,“慢點吃,慢點吃。不要急,等會還有面條吃。”
這一次燕桑榆吃東西稍微慢了一點,但仍舊是狼吞虎咽的,恨不得全部一口都塞進嘴裏,用最快的速度咽下去。
卡不卡嗓子都不要緊,能夠有口吃的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情,玉米面在口中咀嚼着有一股甜絲絲的谷物清香,用不着半點菜,燕桑榆就這麽幹吃都能吃下去一盆。
半個包谷面餅子沒幾口就全塞進了肚子裏,燕桑榆仍舊感覺餓的不得了。
他盯着桌子上乘着餅的碗咽了咽口水,轉過頭去看白玲,“姐姐,你吃不吃?”
這一次也不用糖誘哄就願意喊姐姐了,白玲笑着說道:“等一等,咱們吃面條。”
燕蒼梧拿出搪瓷盆舀了一大盆水,搭着毛巾和肥皂放在地上,又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來一套幹淨的衣服。
“端着水自己去洗洗,把衣服換了。”
燕桑榆哼了一聲,有些不太情願,但轉瞬對上白玲笑盈盈的眼。
少女的衣服幹幹淨淨的,整個人都纖塵不染。
一想到她的手摸他都摸髒了,燕桑榆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發燙,濃密的眼睫輕輕顫動着,移開目光,久違的有了種因為丢臉而不好意思的感覺。
他利落端起水盆,二話不說出了帳篷。
白玲起身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洗?”
燕桑榆大聲道:“用不着!你不許出來!”
他已經是大男子漢了,又不是二勺子,怎麽能讓別人幫忙洗!
白玲只好坐在帳篷裏看着燕蒼梧做飯。
他安靜的站在桌邊,身材高大而挺拔,頭發短的時候還不太明顯,稍微長長一點便會發現他的發色較常人更淺一些,發梢還有着些微自然的卷度。
深邃的眉目看起來不太好惹,蔚藍的雙眸透着一股如同冰封海面般的冷漠,那雙寬大的手熟練的一手按盆,一手揉面,揉面做飯這件事與他本身的形象構成了極大的反差。
但不得不說,這一幕實在是賞心悅目。
白玲原本心情因為蔔勝武而變得十分糟糕,恨不得馬上沖去團部告狀,讓蔔勝武和他那幫狗腿子都統統完蛋。
但看了一會兒燕蒼梧做飯居然覺得心情緩和不少,沒有那麽暴躁和氣憤了。
她在心中感嘆道,果然多看看帥哥有助于使人身心愉悅。
看得人是心情愉悅,被看的人卻是眉心輕皺,耳後都紅了起來。
帳篷外遠遠的傳來一陣急匆匆的馬蹄聲,緊接着是一個男人的喊聲,“蒼梧!燕蒼梧!你快出來!”
白玲聽出這是個陌生的聲音,臉色一沉,蔔勝武不是走了嗎?怎麽這又回來了?
燕蒼梧放下手裏的面,面團已經被他揉的十分光滑,半點不沾手。
他擦了一下手,向外看去,辨認着聲音說道:“是王老二。”
白玲心頭一跳,“王老二?你弟弟偷花生的那個王老二?”
不是吧,剛送走蔔勝武,這被偷的苦主正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