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賠償
那被喚作入畫的駕車壯漢嘴角一抽,義正言辭道:“主人若不存心戲弄我,以我這一身駕車的本領,主人斷也不會自車中摔下。”
青年原地拍打拍打身後的灰塵,自溝渠中悠然邁開步子,“我早便與你說,做人還須謙虛謹慎些的好,你便是往日太驕傲自滿,今日才會陰溝裏翻了船。”
入畫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瞧一眼顧宛華,道:“主人,現在可該如何是好?”
顧宛華長得這樣大,從來也未見過這樣有趣的主仆,正自一旁津津有味圍觀着,入畫冷不丁提起了自己,那青年終于正眼瞧她。
端詳了半晌,他忽地伸出一根手指,轉頭問抱琴道:“這位是……?”
“這便是與入畫撞車的小姐。”抱琴有氣無力道。
望着不遠處散落着七零八落的木板,青年撫着下巴啧啧稱奇,“入畫果真是好本領。”
他面上雖髒污,這一擡下巴,卻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
樣貌該是極俊俏的吧?她想着。
當下,顧宛華便別過了頭去。
轉而,她心中又惱怒起來,便俊俏又如何?這幸災樂禍的态度着實可恨!
青年一番話聽的一旁入畫的面色也愈加發黑,敏銳地察覺到顧宛華身側那婢女翹起的嘴角,他頓時懊惱無比,想他正直青壯,至今還未說親呢!主子怎麽好這樣公然譏諷他,駁他的面子!
當下,他忍不住板起臉催促道:“原定午後進城,主人若再耽擱,老夫人該等急了!”
青年經他這麽一提醒,頓時一撫額,轉向顧宛華,正色道:“今日實是我這家仆沖撞了小姐,只我現下卻要趕赴家中,待來日……”
他話未說完,顧宛華便接道:“我的馬車損毀了,馬兒也跑遠了,若等來日,今個我卻如何回府?”
她盯着青年腰間的荷包,柔柔道:“若能賠償個五十兩銀是最好不過的。”
這話意思自是明确,當下,青年微笑着解開荷包,卻被抱琴一把搶去,他瞪大了雙眼,“少爺休要聽她胡說,那一匹瘦馬最多值當十兩,算上那破車,二十兩足矣!”
青年靜靜瞧他,便被那沉靜的目光直直盯着,半晌,抱琴一跺腳,不情不願将荷包丢進青年懷中,悻悻退去一旁與入畫嘟哝起來,“公子便不聽我的,挨了宰才好,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
入畫十分不贊同,“你這小子怎就生了顆石頭心,那小姑娘沒了馬車好不可憐,想主人家財無數,五十兩于主人來說不過滄海一粟,何必那般锱铢必較。”
入畫不大不小的音聲隔着一段不算遠的距離飄了來,落在青年耳中,他莞爾一笑,将兩顆銀裸子遞了去,“拿去換一輛結實些的馬車。”
抱琴忍不住望向顧宛華,見她面色發白,這才想起她方才好像也栽了一跤,暗惱自己實是過于計較,當下便也讪讪收了口。
待那主仆三人離去後,望着飛馳于滾滾煙塵中越發渺小的馬車,巧月好一陣恍惚,“也不知那是誰家的公子,那兩個下人實在沒規矩的很,他卻也不惱呢。”
便連老劉也跟着感嘆道:“那駕車仆從卻是一副好心腸,便那公子出手也大方的很,小姐今個出門雖受了驚吓,卻也因此遇上貴人了呢!”
貴人麽?顧宛華朝他淡淡一笑,随手将兩顆銀裸子遞去,“今日你也受了驚吓,方才又摔的不輕,置辦了馬車,餘下的便拿去瞧郎中吧。”
老劉一雙眼頓時亮了起來,接過銀子,再對上顧宛華時,他忍不住承諾道:“小姐實是體恤奴才,日後老奴定好生效勞小姐。”
顧宛華微搖個頭,“效勞倒也談不上,你只須做到不該說的話不說便最好。”
老劉心知肚明,當下便道:“小姐放心,老奴在府中原本便不多話,平日也只接了為您駕車的活計,便有人來打問,老奴也是一問三不知。”
顧宛華點點頭,今個她原本便要在此打發了老劉,當下便也揮手道:“這便回城去辦,日落前在城門侯我。”
老劉自是答應的爽快,馬車壞了,他一個車夫,作為下等仆,自是不好再與主人同行。再者,替主子辦事,卻是知道的越多,風險越大,他方才雖答應的爽快,卻實是不願知曉六小姐任何秘密,他上有老母,下有兒女,只盼着有生之年多賺些銀錢頤養天年。
老劉身影遠遠去後,顧宛華便領着巧月去了石頭家。
許氏正在屋中做活,早先她便知道顧宛華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姐,直至前一段張媽媽來置地那一回,實是幫了她的大忙,這些年她家中只半畝地維持着溫飽,一下便多了四畝,那張媽媽便連租金也免去大半,只說是小姐的意思。
她向來是知道感恩的,得了那四畝地,成日心中便惶惶不安着,時常與兒子叮咛着,遇上了這樣好的東家,定要好生報答。
只真正見了顧宛華本人,滿心的感激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只不停保證着,每年的租金定會如期上繳了。
顧宛華知曉許氏樸實,便又再三囑托她,日後若有人問起,萬萬不可說出那四畝地的來歷,地契在石頭名下,只需說得了一筆錢,便購置了。
上一次來的媽媽也是這般叮囑的,許氏沒容多想便應承了下來,于她來說,這委實算不得什麽請求。
還是石頭那孩子聰慧,沒幾日便猜測了一些關鍵。
必是大門戶的小姐私下置辦産業,不欲讓外人知曉了去。
在許氏眼中,這般事,不是該交給最信任的人麽,可那丫頭也只見了自己一回,便能将這樣重要的事兒托付來。
今個再提及,讓她意識到這事的重要性,當下她便鄭重應承下來,道:“姑娘盡管放心,如今我們一家三口吃了姑娘的一口飯,日後萬萬不會做出對不住姑娘的事兒來。”牙一咬,她道:“便豁出性命來,也不讓你府上知曉了姑娘才是那買主!便是旁人,也要瞞的死死的!”
顧宛華早便在心中認定母子倆可靠,今日與其說囑托,不如說叮咛,不過是擔憂許氏老實,才多叮囑一回,卻沒料到許氏答的這樣幹脆。
當下,她便也心照不宣一笑,溫溫和和道:“嬸子知道這裏頭的厲害便好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