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想颠覆裴氏的金錢帝國呢?淺予分析了很久,結合了他的性格,最終得出他是意在沛公。
淺予覺得此時是時機,透露一點自己的目的。她眼波流轉,“裴正非,其實我的目的是進入裴氏。”
“為什麽?”裴正非眼中的怒意,已如流星劃過,無跡可查。
“站在巨人的肩上,才能看得更遠。”淺予的臉色,慢慢認真起來,“我不想浪費時間。”
裴正非看着目光灼灼,流露出野心的淺予,那般的耀眼,沉思着。他派人查了猝不可防出現在面前的女子。所有的資料都顯示,她是一個心性堅毅,為了目的,百折不回的人。這樣的女子,自然不會甘為池中之魚,那麽她的話,有幾分真呢?
淺予深知一個能夠騙得別人信任的謊言,必須要真真假假。她透露的“目的”,含有三分真。而且,通過剛才的危機,她确定裴正非只是确定自己沒有同夥。那麽,這個“目的”是極為可信的。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兩人的目光對視,彼此試探着。
不知過了多久,裴正非轉過身去,“好吧。”
好吧?淺予心裏一松,他信了?不過,很快她就冷靜地意識到,他只是此時暫時接受了自己的說法。這個男人,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那麽,什麽時候搬過來?”淺予馬上轉了話題。
“只要你願意。”
一想到,昨夜門壞以及裴正非離開的事,金蘭萱全部知道了,淺予覺得住在裴家莊園,不一定就能真正地接近裴氏核心,反而是處于別人的耳目之下,行事極不方便。
如果搬到裴正非準備的這個“家”,畢竟要防備的人少了不少。淺予迅速思量一番,馬上說,“今天吧。”
“好。鑰匙在客廳的茶幾上。”裴正非邁步離開。
等了一會兒,淺予才走出去,拿起了那串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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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多?淺予發現鑰匙串上有門禁卡,大門和房門鑰匙之外,還有一把汽車遙控鑰匙。她拿起放在鑰匙旁的那張紙,看了起來。
沒想到,這是裴正非為自己準備的,紙上寫着車子停的位置,以及如何設置大門的指紋鎖。
這鑰匙,紙張,擺明了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如果裴正非真想害自己,何必多此一舉。看來,他真是吓唬自己,不過演得很逼真啊。
如果不是自己對裴正非了如指掌,并且潛心研究多年他的性格,只怕自己會被吓住。淺予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
淺予環顧了一下房子,發現裴正非已經離開了。既然對方那麽“體貼”,自己也要領情。她把鑰匙放進了斜挎包,下了樓。
到了一樓,淺予悠閑地在英式風格的小區園林裏散着步,慢慢地晃到了一處開闊的地方,看了一下四周,才拿出手機,進行了通話。她一共打了兩個電話。
等了一會兒,淺予接到了一個電話。她接聽後,就到了小區門口,有一個快遞員捧着一個紙箱,等着。
“是淺予小姐嗎?我是來送電腦的。”滿臉青春痘的快遞員,熱情地問。
淺予笑着點頭,向保安出示了門禁卡,讓快遞員進來。
快遞員殷勤地替淺予把紙箱送上了樓。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都下來了。
到了保安亭附近,快遞員一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會回公司彙報的,盡快給您換一個新的來。”
“沒事。再見。電腦屏幕碎了,換一個就好了。”淺予和氣地和快遞員道別。
與快遞員分開後,淺予下了負一層,按着紙條上的指示,找到了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MacanGTS。
裴正非,真大方。淺予輕撇了一下嘴角,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開出小區後,淺予直奔帝都的頂級商場。
停完車,淺予走向觀光梯。她隐隐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身後。可是,她停下腳步,轉身一看,卻只看到一道人影。
淺予不由得加快腳步,跑到電梯前。當她看到幾個在等電梯的人,略有些慌張的神情才得以緩和。她又向後看了一下,什麽也沒有。
到了商場六樓,淺予逛着家居精品店中,挑選着一些家居飾品。她時不時地停下腳步,轉身,像是突然被某件裝飾物給吸引住了。實際上,她在偷偷觀察,有沒有人跟蹤。
還好,一切正常。
選好了心儀的商品,淺予留下地址,與商家約好送貨時間,就到了三樓,在中庭的咖啡屋,稍作休息。慢慢地,她放松下來了。
淺予想到商場的一樓戶外廣場上有一個蘭花展,就信步走了出去。
廣場上,人來人往。
突然一道黑影從淺予身邊跑過,幾乎将她撞倒。
等淺予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挎包不見了。她反應過來,沖着匆忙跑走的人影,追了過去,“捉賊啊!”
可是,路上的行人,不但沒有人幫,反而都向旁邊躲開了,讓出了一條路。
真是人心不古啊。淺予只能一個人追着。眼見着搶包的人,越跑越遠。
突然那個人,向前撲去,摔了一個狗啃屎。
一名身強體健的男子,一腳就踩住了搶包人的後背。
淺予氣喘籲籲地跑過去,就看到那個男子,已經把搶包人揪了起來,并把對方拷了起來。她趕緊道謝,“謝……謝你,請……請問你是?”
“不客氣。我是蕭守諾,是一名警察。麻煩你,跟我一起去警局,錄一個筆錄。”蕭守諾長方臉,兩道寬又黑的眉毛下,一雙堅毅的眼睛閃閃發光,給人以可靠的感覺。
淺予連連點頭。
到了警局,蕭守諾把淺予帶到了一間審訊室,他關好門,放下了百葉窗。然後,他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笑容,“小予,好久不見。”#####
17.初曉案情
淺予站了起來,臉上“受驚吓”的神情已經蕩然無存了。她走到了蕭守諾的面前,謹慎地用唇語問,“這裏安全嗎?”
蕭守諾鄭重地點點頭,繼而擔心地問,“你的處境這麽危險?”
淺予輕挑秀眉,開口說道,“還好。只是有尾巴跟着罷了。”
“這麽快就引起裴家人的注意……”蕭守諾擰起濃眉,沉吟了一會,“小予……複仇的事,還是我……”
“不必擔心。我會搞定!”淺予知道他要勸自己放棄,就出言打斷。在沒有查清跟蹤者是誰,還不能認為裴家對自己起了疑心。
“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蕭守諾的臉上浮現出懊惱,握緊了雙拳。
淺予猜他想起了姐姐的死。
雖然身為帝都重案組最年青,最優秀的督察,他不僅沒能保得姐姐安全,而且連心愛女人的骨灰都沒有找到,一定很憋屈。這些年,他也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姐姐的死亡真相。
三年前,回國調查姐姐死因的淺予在殡儀館,第一次看到他。當時,她躲在暗處,看着他質問工作人員,是誰同意火化姐姐的屍體,以及姐姐的骨灰怎麽失蹤了?!
淺予很難把眼前這個呲目欲裂的男子與姐姐口中睿智而冷靜的描述聯系起來。
當幾個警衛把他強行架走時,淺予什麽也沒有做,只是冷冷地看着。
轉身,淺予就雇了最好的私家偵探對他進行了細致而全面的跟蹤調查,最後排除了他的嫌疑。
因為姐姐死的時候,他在M國,參加刑偵新技術培訓。而且,各種跡象都表明他深愛着姐姐,不會也沒有動機害她。
在調查了他一年後,淺予才通過網絡聯系他,結成了同盟。
蕭守諾看着沉靜而堅毅的淺予,知道她和思諾一樣,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女子,而且更加心細。比如這次見面,她特意安排了一場“搶劫”戲碼,讓兩人的相遇變得順理成章。
“守諾哥,有件事,還要你安排一下。”淺予低聲說。
“你說。”蕭守諾彎下腰,湊近了,仔細聆聽。
說完之後,淺予一聲不響地盯着蕭守諾。她發現在自己講述時,他不時地,無意識地抿唇,似乎要克制着說什麽話。他在猶豫什麽?
蕭守諾在淺予的審視下,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你,有什麽事,不能對我說?”淺予墨瞳雪亮,仿佛可以窺破一切。
蕭守諾只能說,“我……這裏有一樁案子。”
“跟裴家的誰有關?”淺予的眼睛燦若明星,就像看到獵物的獵手。
“應該算與裴正非有關系。你知道他的首席財務官周文龍嗎?”蕭守諾明白自己瞞不了她,索性直言,“他的兒子周偉傑卷入了一起謀殺案。”
“說詳細點。”淺予全神貫注地盯着他。
聽完蕭守諾的陳述,淺予對案件有了初步的了解。
昨天夜裏,兩名校警在巡邏時,發現周偉傑驚慌失措地從教師宿舍樓裏跑出來,上身的白T恤上染有可疑的暗色濃稠液體。
當校警讓周偉傑站住時,他反而撒腿跑了起來,最後被抓。經查,那些液體是血。
被抓之後,臉色煞白的周偉傑渾身顫抖,魂不守舍,站都站不住。怎麽問,他都是哆嗦着嘴唇,發不出一個音。
這些都引起了校警的高度重視,其中一人馬上通知了保衛科。
保衛科派人去了教師宿舍,發現住在一樓的,周偉傑的班主任滿頭是血,倒在了地上,已經死了。
學校報警後,正好是蕭守諾帶着手下,趕到了現場。
經過初步勘察,現場留有周偉傑的指紋和腳印,再加上他之前逃跑的行為。他理所當然地被當作嫌疑人,抓回了警局。
半夜被捕?淺予不禁想起昨夜裴正非接了一個神秘電話後,匆匆離去的事。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系呢?
不過,就算不是同一件事。周文龍可是主管着裴正非集團的財務總監,那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自己應該以此事為契機,接近并設法拉攏他。淺予的腦子飛速運轉,有了一個計劃。
“你認為他殺人了嗎?”淺予輕叩一下桌面。
“目前的證據對他很不利。”蕭守諾實事求是地說,“不過,我們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周偉傑怎麽說?”
“他堅稱自己沒有殺人。”
“是嘛。可以讓我參與調查嗎?”淺予沉思一下,提出她的想法。
“你?!”蕭守諾吃驚地看着她,“你不是系統裏的人,也不是律師,是不能參與案件調查的。我把案情透露給你,已經是犯規了。”
淺予卻不以為然地說,“在M國,我曾多次協助教授參與到刑事案的調查中,為什麽在國內就不行?”
蕭守諾搖搖頭,“那是M國刑警對你們進行的委托,可是國內還沒有這種先例。”
“總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淺予想了想,篤定地說。
“你有辦法?”蕭守諾不确定地問。當他看到淺予露出自信的微笑時,就知道答案了。
“好了,守諾哥,我先走了。”淺予告辭道。
“好,我送你。”蕭守諾明白,淺予不願透露計劃。他也不勉強。
一走出屋子,淺予一臉感激地向蕭守諾道謝。
蕭守諾則謙虛地辭謝,并送她離開。
兩人表現得如同第一次見面。
在樓梯拐角處,一對中年夫婦急急忙忙地跑上來。
淺予被中年男子撞了一下,好在她及時抓住扶手,才沒有摔下去。
匆匆一瞥,淺予看到了男子的長相,眼睛一亮。她上前幾步,一把拉住對方,責問道,“你這個人,怎麽撞了人,也不道歉?!”
中年男子轉過頭來,神情急躁,“對不……是你?!”
淺予一臉茫然地看着中年男子,“你認識我?”
“董事長夫人,我是裴總手下的周文龍。真是對不起。我有急事,撞到你。請包涵。”戴着金絲眼鏡,長相斯文的周文龍眉頭緊鎖,耐着性子道歉。
“原來是你啊。出什麽事了?”淺予假裝關心地問。#####
18.引君入甕
樓梯上,人來人往。
周文龍抿緊了嘴,臉上浮現出難堪的神情。他掃了一眼身穿警服的蕭守諾,身體繃直了。
此時,周文龍的妻子也轉過了身。這個女人長得精瘦,一臉的刻薄相。她惱怒地橫了一眼淺予,猛得拉了他一把,“廢話什麽,快走!你兒子都成殺人犯了!”
這一嗓子,讓樓梯上的人,都看了過來,眼神各異。
淺予看到周文龍的臉上交織着羞愧,尴尬、憤怒和……輕視。前幾種神情,她知道那是對于醜事被當衆揭開的正常反應,但是當他看向妻子時,臉上一閃而過的輕視,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抱歉,我們先走了。”周文龍匆匆地說了一聲後,就随着妻子,跑上樓。
淺予看着周文龍夫婦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麽了?”蕭守諾靠近了,看了一下周圍,壓低了聲音。
“你查一下他們的關系。”然後,淺予擡高了聲音,“蕭警官,你去忙吧。再見。”
“好。”蕭守諾沒有再送。
淺予快步下了樓梯,離開了警局。
回到裴正非準備的“家”時,淺予看到屋裏多了兩個女人。她淡然地走進去。
一個40多歲,微胖,圓臉,笑眯眯的女人,主動迎了上來,“太太,我是張慧芳,負責家裏的清掃和采買。”
淺予停下腳步,微微點頭。
“這是周青,她除了清掃,還負責做飯和花園。以後,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張慧芳熱情地介紹着。
淺予看向另一名女子周青,30多歲,四方臉,長相普通,低眉順目,微縮雙肩,看起來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你們原來在裴家做過嗎?”淺予淡淡地問。
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淺予微微一笑,“我只是随口問問,以後就拜托你們了。”
“少奶奶,你太客氣了。”張慧芳笑着說,“屋子我們打掃過了,先不打擾你了。到晚飯時間,周青會來做。對了,先生會回來吃飯。”
淺予點點頭,目送兩人離開主屋。她心中暗自琢磨,這兩個家政,會是裴正非安排的監視者嗎?
剛才出門前,那個快遞員,實則是淺予找來的檢測屋裏有沒有安裝監視設備。出乎她的意料,屋裏很幹淨。原來,他另有安排。
淺予掏出手機,用剛才新裝的軟件,測試屋內有沒有新裝什麽,結果是:沒有。但這些并不能讓她放下心來。與裴正非這樣的男子相處,稍有疏忽,就可能前功盡棄。
傍晚6點半,裴正非回家了。他和通知淺予吃飯的周青一起走進了客廳。
“淺淺,今天過得好嗎?”裴正非自然地走向淺予,嘴角微揚。
在旁人眼裏,恩愛的表情,落在淺予眼中,只是一種僞裝。就算他看起來像笑,眼角的平整,都說明了這是揚起嘴角而已。
“正非,你這麽早就回來了喔。”淺予馬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笑彎了眼眉,輕快地迎了上去。
裴正非愣了一下,很快攬住了她的肩,“想我了嗎?”
淺予垂下眼,有點羞澀地點點頭。
裴正非擡手,揉揉她的發頂,“走,我們吃飯吧。”
兩人的“親昵”互動,落在周青眼中。她安靜地低下頭,等着。
“恩愛秀”一直持續到周青離開,屋裏只有裴正非和淺予。兩人走到客廳,面對面坐了下來。
“裴總,演技不錯。”淺予挑挑眉,“不過在你的人面前,這樣做,不嫌多餘?”
裴正非掃了她一眼,松開領帶,“這世上,有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嗎?”
“真是可悲。你是有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啊。”淺予一語雙關地感嘆。同時,她不由得揣測,他既然不能相信那兩個女傭,那麽又放在家中,目的何在?
裴正非深深地看着她,“彼此彼此。”
淺予揚了一下嘴角,安靜地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不出所料,裴正非似乎不經意地問,“今天你去警局做什麽?老周說,他有碰到你。”
自從張慧芳說了裴正非要回來吃晚飯,淺予就隐隐猜出了他的用意。她一直在等他。
“沒想到,國內的治安這麽差。大白天,有人搶了我的包,好在遇到一個警官,替我追回來了。我去做筆錄的。老周是誰?他怎麽也去警局了?”淺予“好奇”地問。
“他是周文龍,我集團的員工,兒子出了一點事。不過,你的運氣真好,竟然可以遇上警官幫忙。”裴正非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淺予伸展了一下胳膊,靠在沙發上,模棱兩可地接道,“是啊。”她明白他在試探自己,那麽接下來,他要怎麽進入正題呢?
在這種時候,主動提出的人,就會陷入被動境地。所以,她沒有表示出一點對周文龍兒子的事有興趣。
兩人一時無語,客廳裏寂靜下來。
“你在M國選修的那個心理學,主攻方向是什麽?”最後,還是裴正非打破了僵局。
“微表情。”
“那是一門什麽樣的學科?”
“戳穿謊言。”淺予看向裴正非,“尤其是一些高明的說謊者。”
裴正非假裝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有實用價值嗎?”
“當然。”淺予替他搭好了臺階,“比如說在審訊犯人時,可以分辨真僞。”
“比測謊儀還有效?”裴正非的臉上,浮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淺予真心替他的演技鼓掌。他,明明已經對自己調查得很徹底,肯定早就知道微表情研究的可行性,偏偏還能裝成不信。不過,她的目的不是要揭穿他,而是要伺機提條件。
“在M國,我就曾作為科林教授的助手,協助警方破獲很多案子。你可以去查一下。”淺予做出争辯的姿态,面帶愠色。
“那麽,你可以請到科林教授嗎?”裴正非考慮了一會,然後問道。
魚咬餌了。淺予壓下心中的竊喜,“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麽請他?”
“想委托他處理一件案子。”
“誰的案子,情況是怎麽樣的?”淺予饒有興趣地問。
裴正非簡短地把周文龍兒子的案子,說了一遍。
聽完後,淺予沉默了很久,“報酬呢?”#####
19.談判高手
裴正非看着面前胸有成竹的淺予,既惱怒又有些欣賞。她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對手,狡猾多變,卻又鎮定大膽。就連之前的死亡恐吓,都沒有打擾她審時度勢,看穿真相。
此時,淺予把問題扔過來,顯示出高超的談判技巧--讓對方主動說出條件。
裴正非甚至有一種感覺,這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中。他不禁沉心思考,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家的案子,故意引導他提出請求?如果是這樣,她又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的?
昨天夜裏,裴正非收到助理韓笑的電話,說周文龍家出事了。他才匆匆離開,漏夜就找來了最好的律師,與周家一起商量對策。
如此隐秘的事,淺予怎麽會知道呢?裴正非想起淺予去過警察局,難道說,她有眼線?看來,他要查清,在那裏她和哪些人接觸過。
淺予看着裴正非凝視着自己,心知他在思考。只是,他是在考慮如何滿足自己呢,還是想到了什麽別的?她可不希望他挖掘出自己和蕭守諾的關系。
“看來,你對手下人的關心,不過爾爾。反正跟我沒關系,我……”淺予站了起來,似乎要離開。她以退為進,擺出不想管的姿态,以此打斷他的思考。
“我暫時不能安排你進裴氏。進我的公司,如何?”裴正非拉住了她。
淺予的心,快速一跳,其實這正是她想要的。不過,她知道,對方可是一個談判高手,如果得知了自己的真實目的,那麽會進行砍價。
“進你公司?”淺予露出失望的神情,搖搖頭,“太沒有吸引力了。”
裴正非瞳孔微縮,明白她沒有一口回絕,就是留了商量的餘地。他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無非是為了把她放在身邊,便于監視和了解。不過,她的反應,卻讓他有一種隐隐的上當的感覺。
“那你認為,怎麽樣才滿意?“裴正非松開手。他深悉,談判時不能露出急迫的心情,必須松弛有節。
“你的公司雖然發展潛力不錯,但是比起根深蒂固的裴氏而言,差距太大了。”淺予緩緩地說,“你是要我等待時機吧。”
裴正非發現她非常擅長抓住別人話語中的細節,的确,他是故意用了“暫時”兩個字。難道說,她真的是一心只想進裴氏?
半信半疑的裴正非點了點頭。
“好,三個月。”淺予抽了手,不容置疑地給出了一個期限。
至此,裴正非的疑心又去了幾分,“可以。”
“那麽,你讓我以什麽身份,進你的公司呢?”淺予再一次把問題扔給了他。
裴正非斟酌了一下,“總裁助理。”
淺予似乎慎重地考慮了很久,才點頭。
“那麽,你準備怎麽做呢?”既然條件談好了,裴正非把話題又轉回到周家的案子上。
“我想,你應該替周家請了最好的律師,可以讓科林教授和我作為技術支持,介入到此案的調查。”淺予這才把自己考慮好的計劃說了出來。
“你?”裴正非皺了一下眉。
“你不相信我的專業性?”淺予反問道。
“好。你盡快與科林教授聯系,一切費用由我們承擔。”裴正非刻意忽略了剛才的問題。
這個女人無利不為。他質疑的是她介入調查的目的。當然,他會自行查明的。
淺予走到陽臺上,與科林教授進行電話溝通。過了很久,她才沖着屋內的裴正非比劃出“OK”的手勢。
其實,在回家前,她已經與科林教授聯系過了,現在不過是讓他覺得辦成此事的不易。
裴正非轉身離開了客廳。
淺予挂斷了電話,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不管你多麽謹慎,我會一點點地蠶食你擁有的一切。”
“對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回門。”裴正非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淺予應了一聲。她覺得裴正非如此不遺餘力地做戲,似乎是刻意給什麽人看。觀衆是誰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看來,自己還要花多心思去了解這個男人。淺予一邊想,一邊去了溫水泳池。她換上泳衣,躍入水中,像一條美人魚,潛入池底。
淺予沉在水底,睜眼,看着頭頂微微波動的池水,靜心思考,要如何開展下一步。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
突然,淺予聽到了撲通的聲音,然後,她就看到一個人,沖着自己游了過來。
裴正非?!
還沒反應過來,裴正非已游到了她的身邊,擡手劈在她的頸後。
裴正非要溺殺自己?!這是淺予昏過去前的念頭。
不一會兒,淺予感到有人在大力地按壓自己的胸,不由張開嘴,吐出水來。她猛烈地咳着,睜開了眼。
“還好嗎?”
一雙大手,把淺予扶了起來。
淺予看到了渾身濕透了的裴正非。她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不由推了他一把,冷聲質問道,“為什麽打暈我?!”
“我看到你在水中一動不動那麽久,以為你溺水了。”裴正非皺起眉頭。他看出她的防備和敵意。這個女人,不會是以為他要殺她吧?
是嗎?淺予狐疑地打量着他。泳池裏只有她一個人,他又是從哪裏看到的。難道,她的檢測有疏漏,屋子裏還有什麽隐藏的監視器?
淺予快速掃視着泳池,想找出可疑的地方。
“不用看了。我是在那後面看到的。”裴正非猜出了她的心思,指了一下泳池與健身房相隔的玻璃牆。
淺予再看向裴正非,發現他穿着一身慢跑服,倒符合描述。她輕輕地“哦”了一聲。
“我就那麽窮兇極惡?”裴正非自嘲地說。
“你說呢?”淺予冷冷地看着他,“白天,你還動念頭要推我下樓。”
裴正非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既然你連回門都想到了,怎麽沒有安排蜜月?”淺予沒有窮追猛打,換了話題。
“怎麽你想度蜜月?”裴正非有點吃驚地問。
淺予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這有什麽奇怪的?”
“和我一起,再美的風景也是枉然吧。”裴正非語帶譏諷。
“那倒是。”淺予慢悠悠地接了口,“想來,你也是日理萬機,我還是自己在國內走走吧。”
“科林教授,什麽時候來?”
淺予想了一下,“三天後。在他來之前,我就在周邊游玩一下。我會把準備的東西和房間的要求告訴你的。”
“行。”裴正非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等。晚上,你睡哪?”
“想邀請我一起睡?”裴正非停下腳步,扭頭看着她。
“當然……不!”
“放心,不用同床異夢。”裴正非冷冷地說,轉頭,大步離開。
等裴正非消失在門外後,淺予才放松下來,身體微微發顫。剛才的突發事件,讓她感到了害怕。她真的以為他要殺了自己。還好,在他面前,她還算成功地克制住心底的恐懼。
淺予再次躍入池中,飛快地游了起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徹底地平靜下來……#####
20.別有用心
第二天一早,裴正非和淺予一起來到了養父母和哥哥入住的酒店。
一看到他們,裴正非就彬彬有禮地稱為“爸”、“媽”和“哥”,并送上了不菲的禮物,而且都是雙數。
裴正非的懂禮,加上淺予的“幸福”笑容,他們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了。于是,大家一起到了頂樓的旋轉餐廳喝早茶。
餐廳服務生引領着他們,到了靠窗的位置。這裏視線極好,将帝都的繁華盡收眼底。
看着服務生收起“訂座”的牌子,淺予明白,一定是裴正非事先就做好了安排。為什麽他如此上心?
精美的點心,絡繹不絕地上了桌。
看着與家人相談融洽的裴正非,淺予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四周的客人,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突然,淺予看到了一對老年夫婦出現在餐廳入口。她的瞳孔微縮,頓時明白了裴正非的用意。她轉眼,看向對方。
裴正非察覺到她的視線,眨了一下眼。
這是要自己配合的意思嗎?也好,自己正愁沒有機會接近他們呢。淺予甜甜一笑,燦如春花綻放,梨渦點點。
眼看着那對夫婦就要走到眼前,裴正非像是偶然發現一般,驚訝地站了起來,迎了過去,“爺爺,奶奶,早。”
老夫婦停了下來。
一頭銀發的老先生,背脊筆挺,精神矍铄,一雙眼睛并沒有因為歲月而變得渾濁,反而格外的明亮,似乎可以洞悉一切。
他身邊的老婦人,身材勻稱,挽着發髻,面目恬然,即使容顏經歷了時光的磨砺,仍然不損她的優雅。
“淺淺,還不過來。”裴正非轉頭看了一眼淺予。
淺予走到了裴正非的身邊,甜蜜可人地微笑着,給裴氏的真正掌門人—裴德義和他的夫人完顏和英鞠躬,“爺爺奶奶,您們好。我是淺予。”
“好。”完顏和英溫和地接了口。
淺予擡起身子,微仰着臉,臉上的笑容格外璀璨,眼睛晶亮,酒窩深陷。
完顏和英的眼波微動,嘴角彎了起來,端詳着淺予,緩緩地說,“真是一個讨人喜歡的……孩子啊。”
淺予聽出對方話語中的善意,以及掩不去的惆悵。她知道自己的刻意模仿,起了作用。對方應該是看到自己,想起了逝去的裴雨晴。
裴雨晴,裴德義夫婦的獨女,也是裴淩峰的前妻,從小就有心疾,婚後拼死生下裴辰逸後不久,就魂歸西天了。
淺予發現裴雨晴有酒窩後,曾經花了不少時間,研究過自己從哪個角度看,與之有幾分神似。沒想到,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裴德義的視線被淺予吸引過來了。太像了!起初的第一眼,讓他馬上就想起了愛女,再仔細觀察後,才發現除了都有酒窩外,只是有些神韻相似。他再看妻子,已是心神蕩漾了,不由皺起了眉。
淺予把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清楚自己不能太刻意,不然容易引起睿智的裴德義的警覺。她軟聲問道,“奶奶,您的身體好點了嗎?”
“啊……好多了。”完顏和英回過神來,想到之前她以身體為由沒有參加婚禮的事,竟然有點後悔。不知道這個淺予,穿起婚紗來,是不是更像她的雨晴呢?
“正非,今天真巧,你們怎麽來了?”裴德義果然起了疑心。
“今天是淺淺回門的日子,我陪她來看爸媽。”裴正非很自然地接口,挽起淺予,并主動向對方介紹起淺予的家人。
裴德義打量了一下他倆,挽着完顏和英走到桌前,和藹地與淺予的家人打招呼。
淺予的養父母客氣地邀請裴德義夫婦一起用餐。
“爸媽,爺爺奶奶是茹素的人。”裴正非及時地解釋道。
如此一來,兩家人寒喧之後,裴德義夫婦才離開。
淺予注意到完顏和英走出一段路後,還回頭看自己。她擡起胳膊,熱情地揮了揮手。
和諧地用完餐後,裴正非開着車,帶着淺予和家人,在市內兜了一下。下午,兩人送家人去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