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鋒
周聞生帶着周裕之和其他幾個高管層到機場接機。天氣不是很好,下了雷陣雨,所以飛機晚點,到眼下已經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
周裕之有些擔心周聞生的身體,父親年紀大了,心髒不太好,醫生說要注意心梗,不能太累。所以他才回了國開始逐步接風華的擔子。
“爸,你先到那邊的咖啡廳等着,一會兒通知了,你再過來。”
周裕之欲扶着父親到那邊,可是周聞生卻推開他,“不妨事,再等等,應該快了吧。”
看父親兩鬓斑白仍站直了身體目不轉睛地看着通道裏出來的人流,周裕之心裏不忍,別開眼睛看機場的大鐘,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
陸續又有到港的航班,勞倫斯的卻仍然沒有,周裕之擡手看已經差不多兩個小時,回頭看周聞生已露出疲态,右手放在左胸心髒的位置,心裏暗叫不好,幾步過來扶住周聞生。
“爸,這樣可不行,萬一您身體不舒服了,我可向媽交代不了。”
周聞生還待堅持,其他幾個高管也紛紛勸他去休息一下,周聞生便由幾個年紀大的老總陪着去咖啡廳休息,留下周裕之繼續等着。
周聞生要杯白開水吃了一顆藥,心髒的确有些不舒服。冠心病是去年發現的,當時并沒有太明顯的症狀,只是總是心悸,讓酒店的醫務室看一下,建議他去醫院,然後得出個結論。
酒店每年都組織員工體檢,周聞生卻從來不去,不是他覺得自己身體好到沒話說,而是覺得只要檢查他這個年齡的人多少會有問題,查出來周圍的人都大驚小怪,沒事當有事。
周聞生查出冠心病并沒有當回事情,仍然精力充沛地實施各種酒店的經營策略。過完年沒多長時間的一次晨練中,周聞生突然摔倒,幸好被及時送到醫院。家裏人這才再不敢掉以輕心,任老爺子胡來。周裕之也是那之後辭去國外的工作回來開始接觸風華的。
手機蓋兒合上打開,周裕之面沉如水。盡管不能遷怒于人,老天爺的脾氣誰都做不了主,但是看這麽多高管夜裏十一點多還得在這機場要人命的等着,心裏對這個勞倫斯多少還是有想法的。
航班信息終于再度播出,不等周裕之去叫,周聞生已經走了過來。
大概二十多分鐘後周裕之看通道裏走出一批人,中間一個年輕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不是年輕人穿的如何誇張,這個身材高大、一表斯文的年輕人步态輕緩,神态從容,盡管是在尋找接機的人,但是并沒有像其他乘客腦袋四處轉動,兩眼茫然,只是透過眼鏡微微地看向通道盡頭,待看準目标後,低頭和身邊的人說了一句,稍加快步速,但仍是穩健的。以周裕之和人打交道的經驗判斷,這個人差不多應該是他們等的人。
周聞生已經迎了上去,隔着設置的安全帶和年輕人握手。
“勞倫斯.李先生,辛苦了。”
Advertisement
“周總裁也辛苦了,等了不少時間吧。”
周聞生轉身向身後的人介紹,“這位就是勞倫斯.李先生,我們的貴客。這位是高總,王總…..,這是我的兒子周裕之。”
勞倫斯.李謙遜地笑着說,“叫我勞倫斯就好了。”
衆人紛紛問好,周裕之亦過去握手,對方只是淺淺一握,并不有力,只那一下握手周裕之分明能夠覺察出來對方掩藏在謙和外表下的傲氣。
周裕之和周聞生及勞倫斯坐一輛車,聽父親和勞倫斯在後座聊天。
“沒想到你的漢語說得很好啊,在國外長大還可以如此流利,想來你的父母一定是用了心的。”
“家母一直教育我不能忘了根,所以,在家裏要求必須說漢語。小時候也逆反過,長大後覺得這是語言和精神上的財富啊。”
“令堂的确是有見地的。有機會帶母親回國走一走,住在風華也是很方便的。”
“家母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就先代家母謝謝周總裁的美意了。”
周裕之莞爾,他老爹也狡猾,聽得勞倫斯只提母親,便也不再言語父親的話題,客套的邀請也僅針對他母親。老狐貍一個,他就知道他現在對風華的所作所為周聞生并不是不知道,不過是他在觀察他而已。
母親也提醒過他不要太過分離譜,否則總裁随時可能把他這個主管市場和客房的總經理給抹了。周裕之總是一笑了知,只有我一個兒子繼承他的事業,我爸總不希望自己的後繼者是個唯唯諾諾墨守陳規的庸人吧。
周裕之不再關注後面的說話,挪動一下身體,看看窗外無盡的黑夜,倦意上湧。關于葡萄酒,他并沒有太多興趣,法國人的浪漫他也曾近距離地感受過,也享受過,不過是因時異事而已,本質上他并不是個浪漫的人,品酒沙龍對他只是一項工作而已,勞倫斯的到來,沒有驚喜,只能意味着工作的一半算是完成了。明天一早他得再盯一下後續安排,這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能出差池。
待安排了勞倫斯和周聞生回到家中,慣常地母親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看一部小說,等父子歸來,或者說是等丈夫歸來。
“至美,不是說11點以後就不要等了嗎,中醫現在都講<子午覺>養生。”周聞生拿掉妻子手裏的小說,拉了手向樓上走。徐至美無奈地回頭留給兒子一個笑容順從地随丈夫回卧室。
周裕之早已對父母旁若無人的恩愛見怪不怪。
父母親是父輩子交的那種,青梅竹馬長大。母親徐至美十幾歲時被父母臨終托孤在周家長大,因身體原因大學肄業,不過周家早把乖巧的女孩子當成未來的兒媳婦看待,結婚前在周家的酒店做老爺子的秘書幫幫忙,等到跟周裕之結婚就徹底隐退洗手羹湯當賢妻良母了。母親是幸運的,盡管父母早逝,卻未經生活的磨難,公婆疼愛,丈夫寵愛,容顏不老,蘭心蕙質,五十多的人了還能專注地看一本英文小說,讀一冊詩集。
在周裕之眼裏,父親對母親有對妹妹的疼惜,也有對妻子的憐愛,男的高大陽剛,擔當有為,女的至柔至美,溫婉淑惠,無疑,這樣的組合是最和諧的。
在睡意朦胧的一刻,周裕之放松的大腦裏蹦出個念頭,他好像對這個傲氣的勞倫斯不怎麽感冒,那雙鏡片後的眼睛讓人捉摸不定。不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超不過一個星期,而以後風華的紅酒特色經營也必将在現代化的酒店戰略中退而其次,在周裕之看來,這個特色的成本過于大了些。
當晚周聞生果然心悸得厲害,吓壞了徐至美,周裕之連夜請來了給父親看病的主治醫師,家庭醫生和主治醫師折騰半宿終于沒什麽大礙。因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醫生對周聞生完全不把自己的健康當回事情的态度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加上徐至美在一旁的心疼,周聞生終于決定把自己當回事兒。
周聞生天亮後本想陪着勞倫斯一起去看看酒店的紅酒館,看來也是不行了,而紅酒館周裕之肯定是不在行的,那也只能這樣,不能違背跟季時年的承諾。
季時年很詫異一大早就接到周裕之的電話,人還在睡夢裏,正兀自在半夢半醒中,昨天晚上失眠得厲害,天亮時分才睡着。
當周裕之提出由她陪着勞倫斯參觀紅酒館的時候,季時年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對不起,周先生,我已經跟周總裁約定好了,這次品酒會我也只作為節目幕後解說嘉賓中的一名,第一不參與品酒,第二不直接面對媒體,第三不與其他任何參會的人員接觸。”
“季小姐,的确是不好意思,三個承諾父親當然是遵守的,他答應過季小姐的,肯定不會反悔。這只是我個人的不情之請。就在今天淩晨,家父突發心梗,目前實在不便再參與此事。家父是讓我陪勞倫斯.李先生一起去。對于葡萄酒,我實在是沒有自信,這個季小姐是知道的。”
“周總裁身體沒事兒吧?”季時年也沒料到周聞生看似健康的身體居然有顆脆弱的心髒。
“謝謝季小姐關心,現在正在遵醫囑靜養,過幾天應該會好很多。”
季時年半坐起來擁着被子,看紗簾外的隐隐約約的風華酒店,沉默了好久,終于開口。
“對不起,周先生,我幫不上這個忙。請原諒。”
周裕之似乎是猜到結果的,從窗戶看對面半山的別墅,聲音波瀾不興。
“那不好意思,打擾季小姐了。”
周裕之的電話并沒有挂斷電話,而是習慣性地等對方先挂斷,那邊卻傳來均勻的呼吸,季時年也沒有主動挂斷。一時間兩個人呼吸相聞,心思卻相距甚遠,漸漸有些尴尬。
“季小姐?再見?”周裕之重新開口。
那邊廂季時年仿佛被人驚擾了似的,匆忙回應然後“咔噠”一聲挂掉電話。
披了外衣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風華酒店清晰地躍入眼簾。今天的風華因為業務擴張而形成了新舊兩部分,舊的建築是有着強烈的殖民主義風格,新的建築則在歐式的建築中凸現現代元素,錨式外形的新館牢牢地紮在沙灘,與舊館錯落排開,共享一片潔白的沙灘。
酒店的管理部門仍然留在老館,半山灣的別墅與之隔着一片淺淺的海域,以棧橋相連,空氣清新的早晨可以望得到對面窗戶的身影。
周裕之挂斷電話轉身回到辦公桌前,面容冷靜。他當然知道季時年的這些要求,也知道成功的把握不大,但終究是想試試。以他近幾日和季時年的接觸,是真的發現這個人很低調,她幾乎不去主動評價葡萄酒。因有幾個紅酒俱樂部也想參加此次品酒會,主動提出挑選幾瓶好酒,季時年也只是随從似的和他去了,然後回來告訴他要哪瓶,并不當面指出。在周裕之看來,季時年巴不得自己是粒塵埃,沒到土裏不被人發現。二十出頭的年紀不是什麽都争強好勝的時候嗎?季時年如此耐得寂寞又是為哪樁?
作者有話要說: 俺這多愁多病的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