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戰

周裕之的生物鐘很準時,盡管前一天折騰得厲害仍然在清晨五點半鐘醒來,翻身一動差點兒掉到地上,這才意識到前一晚發生的事情,抻個懶腰睜開眼,眼前映出一具身影,心裏哆嗦一下。

“大早晨你坐這裏吓什麽人?”

季時年正坐在昨天踢倒的矮凳上看着他,周裕之皺着眉抱怨。

季時年癟癟嘴,還是溫和道,“不好意思,我想趁着天剛亮回公寓,正想着是不是給你留個條兒。”

看季時年滿面的不安,周裕之的起床氣也消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昨晚知道季時年的情況,他總覺得那是個天大的秘密,而他對秘密的不了解和季時年對過去的隐而不宣的态度讓他很惱火,本是覺得季時年可憐,可話說出來卻比以前更刻薄。

“你等會兒,我去洗個澡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我可以走回去的。”季時年站起來往房門走去。

周裕之的火一下子又竄了上來,這個人怎麽如此不知好歹,“讓你等就等着,哪來那麽多話。”

從半夜就開始被周裕之奚落,到早晨仍然是這副态度,身體還是不大舒服,全身酸軟,精神也在崩潰的邊緣,季時年的委屈怎麽也忍不住。

“周裕之,我哪裏得罪你了,我不是故意讓你幫忙,不小心被你救了我很感激,打擾了你正常睡眠我也很遺憾,你如果不高興,大可以不收留我,除此之外,自問并沒有對不起你,你憑什麽對我這樣?”

眼淚跟着落下來,清晨的情緒如此脆弱,季時年心裏難過自己的眼淚落得迅疾,即使是深呼吸仍發現那淚如同洩洪的閘門被打開,一時半會兒合不上。

周裕之有些傻眼,這個人的情緒比他預想的還要糟。伸出胳膊擋住季時年要開房門的手,語氣讪讪地。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意思。請你等我一下,這就送你回去。”手不自覺地揉了下季時年睡得蓬蓬亂的頭發,“還真是個孩子,說哭就哭。”

季時年根本沒有聽到周裕之說什麽話,兀自沉浸在久違的哭泣中。

周裕之也不好再洗澡,匆匆套了條運動褲,拿了車鑰匙帶季時年下樓。

車停在酒店樓前,周裕之開了車門把仍然傷心的季時年塞進車裏,又繞到另一邊坐到車裏。轉頭看季時年目光呆滞,沒了剛才哭叫時的銳氣,整個人似乎又陷到平日的沉靜中去,安靜地近乎萎靡,嘆息一聲,拍拍季時年的肩膀,發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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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注意到車子後面穿一身運動衣褲若有所思的勞倫斯。

勞倫斯習慣晨跑,剛沿着附近的海岸線跑回來就看到周裕之穿休閑衣褲和季時年從酒店出來,季時年仍然穿着昨天那身灰白色的衣裙,面上沒有表情,由着周裕之把她推到汽車裏,而周裕之手裏還拿着季時年昨天頸上系着的絲巾。勞倫斯低頭看看腕表,正是清晨六點時分。

周裕之将季時年送至別墅樓下。這是幢簡單的小單位別墅,分上下兩層,二層兩間卧室,一層客廳、餐廳,很适合季時年這樣的外籍專家住宿。

轉過去打開車門,季時年從車子裏出來,剛站定,隔壁的鄰居出門晨跑,看季時年和周裕之這身打扮,誇張地掩住嘴。

“季,你好迅速,這麽短時間就找到了男伴,看上去夠帥,好像體力蠻不錯,昨晚怎麽樣,祝你夜夜良宵。”芳鄰是來這裏勤工撿學的西班牙姑娘,活潑開朗,自以為是地用了西班牙語,路過周裕之身邊時直白大膽地上下打量,然後唧唧咕咕地跑走。

季時年頗為尴尬偷眼看周裕之,看對方臉色自若,暗自慶幸周裕之不懂西班牙語,并沒有聽明白那話裏暧昧的意思。情緒逐漸恢複,歇斯底裏的痛哭已經止住,正了神色,就當不曾發生過什麽,那個晚上的事情原本是一次意外。

“謝謝,不麻煩你了。”

“那好,如果有需要,不要客氣。”周裕之看着季時年的臉色由尴尬漸漸轉為平靜,再度套上面具,也不再多言,揮手上車。

季時年泡個熱水澡匆匆趕去上班,剛到辦公室,陳萬山電話追來說新來的品酒大師勞倫斯先生想要見見品酒部門的工作人員,既然季時年負責此次品酒會,所以還是希望也能出席一下。

“不需要吧,我并不算是風華的正式員工。”

“我當然知道季小姐的意思,只是勞倫斯先生特意提到了季小姐,所以……”

季時年無法再推辭。卻在會議室的門口遇到周裕之,點頭致意,并無多話。

開門進去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季時年身體不舒服,心裏苦楚,面上還要微笑,“勞倫斯先生早。”

“昨天晚上還想和季小姐聊聊,沒想到季小姐已經走了,很遺憾。季小姐是住酒店嗎,那麽晚還在加班?”勞倫斯和季時年并肩往電梯走。

“哦,沒有。”季時年并不想多言。

“那季小姐晚歸早來,實在是勤奮。”

“還好。”

“很不好意思讓季小姐一起來開會。”

“哦,應該的。”

因為勞倫斯一句接一句的問話,季時年一下子成了大家關注的中心,這樣的關注是季時年所不希望的,所以只能盡量簡化答案。

“勞倫斯先生也很勤勉,我一早來就聽說勞倫斯先生召集開會,我也希望與大師多學一些東西。”周裕之笑着插話,自然地化解了勞倫斯明顯的關注和季時年冷淡地回避。

“周先生,過獎了,只是工作而已。”勞倫斯的目光離開季時年看一眼身後的勞倫斯。

季時年自動在頭頂上兩個男人目光交流的時候走到陳萬山身旁微笑然後低頭。頭部隐隐的針刺一樣的疼,前一晚上的折磨似乎要蘇醒,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非常不喜歡。

半天不聽有說話聲,季時年詫異地擡頭,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在看她,一時不知什麽原因。

“季小姐,你沒事吧?”勞倫斯關切地問。

“哦,沒事,有什麽事嗎?”

“聽說季小姐負責本次品酒的部分葡萄酒的選取工作。我想季小姐一定已經有了名單,什麽時候我們可以探讨一下。”

勞倫斯微微彎腰看向季時年,目光真誠。

“哦,勞倫斯先生,您不是說那些葡萄酒可以由風華自己做主嗎,我想季小姐已經選好的不好再更改的。”不等季時年說話,周裕之已經開口。

“我并不是不相信季小姐,是想季小姐參與到我這邊的工作,季小姐不介意吧?”

“勞倫斯先生,我的水平有限,怕是勝任不了。”季時年堅持。

“我很希望和季小姐一起探讨,對于國內的口味和喜好我也需要了解,希望季小姐幫個小忙。”勞倫斯仍然微笑,帶了無可辯駁的自信。

“勞倫斯先生,季小姐身體不好,最近風華品酒會的前期工作已經耗費了不少精神,再增加季小姐的工作,我怕我成了徹底的剝削者了。”周裕之笑呵呵地上前站到季時年的身邊,“勞倫斯先生也是為了品酒會成功,我們都知道勞倫斯先生的專業一流,關于葡萄酒的選取充分相信,當然如果季小姐願意,那更好。”

“我也相信勞倫斯先生,謝謝勞倫斯先生。”季時年何嘗聽不出周裕之是在為她解脫工作,趁機婉拒。

勞倫斯面色不變,“既然這樣,那季小姐多休息。”

陳萬山納悶地看眼前三個人彬彬有禮地暗戰,那勞倫斯先生一定氣壞了,分明看到他頸側的動脈一鼓一鼓的。老外總喜歡和漂亮女孩子搭讪,這個勞倫斯盡管傲氣,也不能免俗,他都能看出來勞倫斯所謂地探讨也不過是為了私人的目的,當着這麽多人就泡妞,還真不見外,

。裕之做得好,殺殺這小子的威風。

季時年和周裕之一前一後進電梯,一人守一角,準确地說是季時年緊貼着壁,神色疲憊,半晌,“剛才謝謝你。”

“不用謝,你現在的身體的确不适宜再多工作,我還是希望品酒會平穩無虞地圓滿結束。”周裕之盯着電梯變化的數字,并不看季時年,不過不看都知道那病态的臉色。

電梯“叮”的停下來,周裕之出門停頓一下回頭,“我有個醫生醫術還不錯,如果你需要的話。”

季時年虛弱地笑着搖頭,“放心,我會撐到品酒會結束。”

周裕之再不回頭走出電梯,他知道季時年又有些誤會,他不過是真的有點兒擔心她那身體而已。

自那天以後季時年果然再見不到勞倫斯,如果不是偶爾聽到其他工作人員提到他的名字和行蹤,簡直以為他已經離開風華。籲口氣,這樣也好,她不用再面對那雙表面溫情禮讓實則咄咄逼人的眼睛。

與周裕之也幾乎見不到面,季時年知道再有三天品酒會就要開始了,到時候的直播、宴請、現場恐怕都得周裕之操心,要說實話,他是“富二代”、“富三代”中少有的非常努力有想法的人。

季時年也不敢有松懈,品酒會的程序已經了然于心,其實她的工作很簡單,周聞生并沒有為難她只是希望季時年能夠參與此事,所以季時年選擇了做幕後工作。

周聞生對季時年的寬厚和優待讓季時年一直心懷忐忑,他們的相遇很是偶然。酒莊的首席品酒師是季時年父親的朋友,也是季時年的引路導師,更是她在命運低徊時的恩人。因為周聞生喜歡探索紅酒新品和一些産量小品質高的私人酒莊,由此認識了這位首席品酒師。

季時年盡管在品酒方面的天賦的确驚人,但酒莊裏卻表現默默無聞。當周聞生知道首席品酒師曾跟他提起的天才少女就在酒莊的時候,竭力想見一面,只不過傳說中十幾歲的少女已經變成了年輕的姑娘。對于周聞生的相邀季時年一直是婉拒,盡管祖籍C城,但自小在國外出生長大,重新适應一個環境對她來說是不确定的未知數,何況身體這幾年也并不好。轉機是發生在幾個月前,因為她的生活就要被打擾,所以便想,在遙遠的東方找一個樂土也許是有可能的。周聞生聽說季時年回來代父祭祖同時也想看看風華的消息後,極力邀請并将承諾一一兌現。對于她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品酒師,周聞生的價錢不僅表現了十分的尊重,而且出的的确是個好價錢。

可是她還能做什麽,她本想是做好自己的分內,幫紅酒館做好的葡萄酒的選藏,幫周聞生做好葡萄酒投資顧問,希望對得起收到的那些優渥薪酬和誠心。

一遍一遍看完手裏的資料,背部有些疼,陰雨天總會這樣,只是今天疼得格外厲害,止痛藥是不能吃的,只能忍着,頭上漸漸浮出薄薄的汗。看看窗外陰雲密布的天,像是要有大的風雨到來似的,季時年忍着疼收拾桌面資料,趁着暴雨未至趕快回公寓,窗外似乎已經有雨點砸到玻璃上。

匆匆沖到酒店大廳入口處,卻被迎面進來的周裕之一把拉住。

“不能走了,外面恐怕是要起臺風了。”

“臺風,好像不是季節啊?應該沒事吧?”季時年仍想堅持回去。

“來了就是來了,哪有什麽季節,現在氣候混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剛開車出去又回來,很恐怖。先在辦公室待一會兒,實在不行就開個客房。”周裕之感覺季時年不再掙紮松開手。

季時年不得不用指關節別扭地頂着背部,周裕之說的是實話,轉身往回走。

“你……是……又不舒服嗎?”周裕之注意到季時年皺着的額頭特意避開疼字。

“嗯。”季時年吸口氣。

“到我房間吧,有冰塊,可以冰敷。”周裕之略一沉吟,停下腳步。

“你怎麽知道?”季時年皺着眉,她是想回公寓這麽做來着。

“上次聽醫生說的。”周裕之面無表情。

季時年閉上嘴巴,簡直是自曝其短,再說下去就是那晚的尴尬了。

冰塊敷到背部時,季時年吸口氣,涼意不禁讓人打個冷戰,但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不少。此時趴在沙發上,也顧不得上剛才的難堪,怕弄濕衣服,季時年不得不脫了外套,只着一件絲質裏衣,身上披一件浴袍。周裕之算是個細心的人,冰塊是用毛巾包了的,所以并不是刺骨的涼,涼意正好慢慢地滲入痛處。

周裕之坐在一旁用電腦,掀起眼皮看一眼沙發上的季時年,可憐兮兮地趴着,嘴角動動,什麽時候他成了慈善家,而且只是對眼前這一個人的慈善。

季時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的冰塊已經拿走,蓋了浴巾,周裕之沒在,再聽洗澡間裏傳出水聲。

疼痛已過,坐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窗外漆黑一片,風疏雨驟。季時年在便簽紙上寫下幾行字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上,整理好衣物,帶了東西輕輕退出房門。

“季小姐?”身後有人說話。

季時年臉色青白地看着身後的勞倫斯,“勞倫斯先生?”

“季小姐也來找周先生談工作?”勞倫斯的微笑和煦有禮。

“哦……不……是。”

房門打開,周裕之穿着浴袍出來,“聽門外有人說話,原來是勞倫斯先生,找我是嗎?”

“哦,沒有,我只是路過。”勞倫斯突然改了主意。

“那,晚安,季小姐,這是你的房間鑰匙,就在隔壁第三間。”周裕之沖兩個人微笑然後關門。

季時年開門對身後的勞倫斯道別,不再管勞倫斯以何種心思猜想今晚的事情,她很累,只想睡。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遲遲不到主題,寫得別扭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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