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愈合的創口

知道彼此的心思,便只等着晴天。季時年有時候會忍不住小聲地哼歌,千辛萬苦,他們終于還是在一起了,她的感情從未有過地确定,勞倫斯是過去歲月的回憶,她珍惜但不會回首,方戰是個意外,雖然驚心動魄但也算是安然度過,不經歷這些她永遠不會知道原來這些遺憾為的是成就她和周裕之的圓滿和成熟。何況徐至美的意思那樣明顯。

周裕之回家,徐至美的身體有明顯的好轉,在周裕之回來後的一天把季時年叫到屋裏,拿出一個盒子,一看便知年代久遠,打開來裏面是一條老坑玻璃種的翡翠項鏈,鴿子蛋大小的一串珠子,各個瑩潤碧透。季時年一時不敢接,徐至美拉過她的手放在盒子上,說這是周裕之的奶奶傳下來的,該着她交給季時年了。徐至美的意思不言而喻,季時年紅了臉,抱着盒子,摸着那陳年的檀木紋路,有淡淡的香氣萦繞鼻腔,仿佛幸福圓滿就是這個味道。耳邊聽徐至美又說一句,我這身體不大好,要說是該我們去向你父母提親,如今只好讓他們過來一趟,親家間也好互相認識認識。

季時年嘴角的笑容就那麽僵住了,剛才還滿腔的濃情此時猶如被潑了一盆涼水。親家見面就意味着May和英的見面,這個一直忽上忽下折磨她的信息終于要到不得不捅破的時候了。她曾猶豫着不說,是因為不想親眼看見橫亘在父母親之間的影像由May變成徐至美,或許不關May的事情,但那是根刺,她童年的不圓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這個。到後來徐至美的遭遇讓她對那個幾十年前的感傷故事有了恻隐之心,可周裕之的回來又讓她不敢輕易說出,大概是自己那份私心吧,她和周裕之的感情太多波折,不想再橫生枝節,但如今看來她和周裕之的感情注定會将所有的前塵件事翻将出來,或者她可以再瞞着,除非她不想和周裕之結婚,遮是遮不住,只怕這些歷史也不是她一個人能承擔了的,當下之急是得和周裕之交代。

回到房間裏給周裕之看那個盒子,季時年小心翼翼地碰碰那些碧綠的玉珠,說:“是不是就是那種只傳媳婦的傳家寶?”

周裕之正看書,看到盒子愣一下,說:“母親把這個都給你了?”

季時年瞪他一眼,嗔道:“聽你這口氣還不高興咯?”

周裕之笑笑,說:“我可沒那麽小氣,你的不就是我的嗎?”說完似乎不大感興趣地繼續看手裏的書。

季時年看他有些敷衍,假裝惡狠狠地說:“那可不一定,我不嫁你,就不是你的。”

周裕之合上書,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時年,季時年有些赧然,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問題,可心裏計較周裕之剛才的态度,也不擡頭,只手裏摸着那涼涼的玉石。一瞬間沉默擴大無數倍,只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季時年心裏數着周裕之的呼吸聲,懊悔一層一層湧上來,他剛從那樣的地方回來,兩個人又是剛剛團聚,何苦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想着就慢慢擡起頭看向周裕之,剛要說話,就見周裕之伸出手來,季時年也把手遞過去,眼睛一澀,滿是委屈地叫:“裕之。”

周裕之把季時年拉到懷裏,笑着說:“我都忘了當初你可是我爸爸拿幾百萬年薪加一棟房子請回來的,我當時就想好好的姑娘還挺愛錢。”

季時年想起來他們初見面的那些不歡而散和兩個人之間的離奇相愛,被周裕之說得哭笑不得:“你倒是找個不愛錢的,反正我不給這個。”

周裕之摸她的頭發,好半天才說:“你不嫁我,我也不會再找。”

懷裏的季時年使勁仰起頭,眼睛彎成幸福的月牙狀,用手指點點周裕之的下巴,說:“我才不會被感動呢。”

周裕之輕笑低頭吻咬住她的手指頭,慢慢齧咬,季時年的臉騰地就紅了,她就知道接下來沒什麽好事。

自從那日兩個人坦白心跡,周裕之似乎表現得太過熱情,甚至有些需索無度,夜夜笙歌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如膠似漆,反正季時年頭一次知道男人在這方面潛能無限,在幾乎抽調所有力氣的歡愉之後,她只能心疼地撫摸他汗水淋淋的額頭,那裏會不自覺地有細細的紋路。她明白周裕之的心裏比貌似平靜的外表苦得厲害,他那樣一個叱咤商場想有番作為的人現在如老僧入定一樣守着書本打發時間,再加上看守所裏的磨折,總要有可以親近的人安慰。只有一次季時年倦極而眠,欲睡未睡之際嘆氣,欲之,我們好像是世界末日的戀愛。周裕之說了什麽,她已經無力關心,只在有意識的最後一刻感覺到周裕之在自己眼皮上的一吻。

臉紅怔忡間,果然,周裕之的手靈巧地解開季時年的衣扣,手指按在光滑的背上,季時年猛地一陣哆嗦,忍不住揪着周裕之的衣襟,方才眼裏的促狹漸漸化作氤氲的水汽,遏制住心中的激蕩,輕輕喘息着,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說,鼓起勇氣道:“裕之,等等,我先跟你說件事。你記得我要找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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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騙二人組你的條件之一,我說了不算的證據之一。”

季時年偷眼看周裕之的表情,貌似輕松,便繼續道:“我真的找到了。”

周裕之的手指有片刻的停頓,然後仍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鼻腔裏哼出一聲:“嗯?你在這地盤兒看來是比我熟了?”

“你……想不想知道?”季時年伸手壓住周裕之轉移到前面“行兇”的手。

“我可不好奇。”周裕之手指閑閑地敲着某處高峰。

眼前旖旎的氣氛或者更适合做一些有益身心的事情,可說與不說,已不是自己能夠主宰的,事情已再無回旋餘地,季時年垂首咬着嘴唇猶豫半天才說:“我說了,你答應我不要激動,不要生氣。”

“如果不是為了取笑我,我可以。”周裕之笑道,今天屢屢說到讓他沒面子的事情。

“裕之,你知不知道伯母有個名字叫May。”季時年遲疑地開口。

欲作非為的手突然停住,一刻之後,季時年感覺到周裕之的手指慢慢從衣服下抽了出來,忍不住身體又是一陣哆嗦,手掌帶走了溫暖,衣服的空隙重新被冷空氣填滿。季時年惴惴不安地擡起頭看周裕之,剛洗過澡還有淡淡粉色的臉色此時已變成一片青灰,眼睛盯着前方,有些不相信,有些茫然,有些陰鸷。

這簡直是個諷刺,周裕之低頭看看剛才還沉醉溫軟的手指,一聲冷笑。這個消息的确突然,不過,總是這樣,每一次家裏的不幸福總在片刻的安寧之後又被掀開來,就像總也好不了的傷疤,疼的都快麻木了。能有的記事就是從母親出走開始,還是小孩子的他找媽媽,爺爺奶奶都說媽媽去外地了,父親也不怎麽回家,幾次之後他不再問,黑夜裏想起媽媽身上的香味想起媽媽對他的溫言軟語,小小的孩子居然整夜睡不着。後來長得足夠大的時候,不用再去問別人也知道父母曾經鬧過別扭,但是母親失蹤的那幾個月時間卻始終成謎。那次出走之後母親再未離開過C城,甚至他在法國時候母親也未曾來過。到後來勞倫斯出現,他基本已經知道來龍去脈,父親外遇,母親傷心出走,只是料想不到事情往往還有讓人猜不到的結局。如聖母瑪利亞一樣慈愛美麗的母親也有這樣不可告人的過去,但是真正讓他最痛的恐怕是永遠溫柔的媽媽也曾經狠心抛下過他,在他小小無助被父親也棄之不理的同時,原來在遙遠的英國和另一個男人共訴衷腸。曾經他為母親不出國看看遺憾,原來母親早化身May與一個叫英的男人徜徉歐洲的清風美景,母親不去,只不過沒有必要再去。難為他要替母親報複父親,替母親争取風華的管理權,原來這個世界從來都不需要所謂的犧牲,他不過是個傻子。

“裕之……”季時年被冷笑吓到,不由自主喊一聲抱住周裕之的身體,手臂下的身體能明顯感覺到變得僵硬,“你媽媽她……”

“不要提什麽媽媽!”周裕之幾乎要壓不住心裏的火苗,粗魯地撥開季時年的胳膊。

季時年敏感地意識到周裕之的痛苦來源于哪裏,急急地說:“裕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爸爸和你……伯母他們什麽都沒有,你看他們都不知道真實的名字,否則也不用這麽多年找的那麽辛苦。”

“你以為我在乎他們有什麽嗎?無論有沒有什麽,兩個陌生人,相處兩個月,你父親到現在還記着May,就已經讓人很難堪了。”

“你不覺得他們可憐?”這個事實曾經的确讓季時年難堪,但是,她還是接受了。

“可憐?一個有丈夫有孩子,一個有婚約,是誰告訴你這叫可憐?”

“裕之,你不能不講道理,伯母她也是受了傷才出走的。我不知道你會反映如此強烈,事到如今,我們做兒女的也該大度一些,畢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你還知道多少?那我是該怨你父親勾引良家婦女了?”周裕之幾乎口不擇言,他一心一意維護的母親就在他最潦倒的時候讓他知道原來之前這所有的都是不值得的,包括風華,包括坐牢,她不需要他出人頭地,不需要他證明什麽,争取什麽,她心裏有她的愛人,她之所以不能與他雙宿雙飛不過是還有個兒子拖累,“誰都偉大,她到現在在病床上躺着還記得他,多偉大,他多少年托女兒找戀人也偉大,你更偉大,那麽就只剩下我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周裕之突然啪地将手裏的書甩在地上猛地站起來。

“裕之,我沒那個意思,你想想,他們那麽老了,還能怎樣?我不是故意的,伯母生病的時候偶然一次說起的。我本來一直猶豫着,沒告訴我爸爸,也沒有和伯母透露過絲毫,我怕過,也怨過。裕之,你要信我。昨天伯母說雙方老人要結婚前見面,我想我再也瞞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季時年跪坐在床上哭起來,她知道和周裕之的感情又要受一回考驗,眼淚淌在臉上,她想過很多種可能,而周裕之現在的反映恰恰不在她的設想範圍之內。

周裕之煩躁地點燃一支煙,就那麽不管不顧地抽起來,以前他總是禮貌地問身邊的女士“可以嗎”,與季時年一起更是甚少抽煙,他知道她似乎有些潔癖的職業習慣,而今天這些禮儀統統不見了,他就像頭撕裂枷鎖的豹子,暴躁、易怒,狂躁不安。

季時年被煙嗆得咳嗽幾聲。周裕之猛吸完最後幾口,狠狠地将煙用手指掐滅,那煙頭的火灼得他不由吸口冷氣。

季時年失聲而叫:“你的手!”

周裕之不理邁步往門的方向走。

季時年看周裕之頭也不回地走到門口,心裏着急跳下床來不及穿鞋追上去,說:“裕之,穿上衣服。”

周裕之接過衣服也不看她掩門而去,季時年靠在門口的桌子上心裏一陣煩亂,慢慢蹲下來撿起地上的書,看着桌子上的煙盒,手伸出去抓住,顫巍巍地抽出一根煙,事情總是在她覺得還可以的時候又變得不可掌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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