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轉眼間中秋到了。
老太君那邊早早讓人傳了話,因着家中人不太多,便在青松苑過節,定申時家宴。
申時是下午三五點,比平日晚食提前了一兩個時辰左右,因着中秋盛京城不宵禁,二公子夜裏要當值,故而家宴早些開席。
喬瑜用了早食便到青松苑給老太君請安,今日的老太君沒有佩戴抹額金飾,戴的是喬瑜送的桂花絨簪,平日和藹端莊的老太君今兒格外添了幾分季節的氣韻。
喬瑜用邊角料給自己也做了支桂花絨簪,一家人嘛,齊齊整整,喜的老太君見了她便是笑顏。
老太君招手讓喬瑜坐到她身旁,“團團,今日中秋按理我們這樣的人家該進宮過宴。祖母如今年歲大了,太後娘娘憐惜祖母腿腳不便免了進宮。二郎今日事忙進宮也不會待太久,你三嬸嬸不在家,讓你一人進宮祖母和二郎都不放心,故而啊,這次宮宴咱們便不進宮就在家中過節,待下次中秋宮宴再進宮。”
長公主的女兒福安縣主為嫁二郎不惜給二郎下藥,那長公主驸馬在世時便養了無數面首,其女自小耳濡目染,早聽聞福安縣主比其母親更為荒唐。
與人厮混被發現還想潑髒水給二郎,無恥之極。
那福安縣主能用下藥來逼迫二郎,便不是什麽正經女子,想用下三濫手段進程家,休想。
二郎這媳婦與打聽來的姚家女相差甚遠,這等性子入了宮就怕那福安縣主耍陰招欺負她,到時還沒人庇佑團團。
喬瑜:“團團,陪着,祖母,開心。”
喬瑜巴不得不進宮,雖然她喜歡書中女主,但她如今這身份與太後女主怕是好不了,還是少見為妙。
說着,二房夫人與五姑娘也來了,母女款桂花絨簪,因配色的偏差,二人戴上,一個莊重沉穩,一個靈動俏麗,卻又能一眼看出是母女來。
簪子做的好,衆人對着喬瑜又是一通誇贊,誇的喬瑜臉頰通紅,垂着頭越發不好意思。
二房夫人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說了,瞧把我們二郎媳婦給誇的,都不好意思了。”
說完,二房夫人對老太君道:“母親,今兒府上事忙,兒媳怕一人忙不過來,五娘你也知曉,剛學管家什麽都不會,不若讓二少夫人在旁協同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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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颔首:“去吧去吧。”
三房夫人不在家,府裏便由二房夫人暫代管家,給老太君請了安後,二房夫人領着喬瑜和五姑娘走了。
二人跟在二房夫人身後一忙活就是一上午。
喬瑜看的出來二房夫人這是趁機在教導她和五姑娘管家之道。
發現她對管家一竅不通後反而越發細致的教導。
因書裏女主是太後,劇情走向和發展主要寫宮裏以及攝政王男主,男二也寫的多,但都在朝堂。
男二家中的事幾乎不曾寫到,但就她嫁進來相處了看,主子都是好相與的。
她也慶幸不已,果然她不鬧事,這日子就好過,往後也要謹遵這一點。
到下午申時家宴時,程懷瑾并二房老爺還有二房的三公子一道回來。
二房三公子也入朝為官,據說是在二公子手下做事。
二房還有位庶出的六公子,年歲不大,規矩跟在二房老爺身後。
到青松苑卻見老太君臉色不大好,好似還哭過。
程懷瑾走到老太君身旁,問道:“誰惹祖母不快了?”
老太君壓下心中哀傷,颔首道:“誰能惹祖母不快,好了,人都回來了開席吧。”
用席時老太君明顯心不在焉,但她不說衆人都不好再問。
二房一家是庶出,在老太君這個主母面前向來拘謹,不如嫡出自在。
唯有二公子和二少夫人能開口,然剛剛二公子已經問了一次卻被搪塞過去。
喬瑜不知發生了什麽,只埋頭用飯食,陳家廚子做菜當真是沒得挑,更別說還有美味的螃蟹。
程懷瑾瞥了眼身旁沒心沒肺正與螃蟹較勁兒的新婦,那神情專注的,怕是此時即便打起來也不會擾亂她。
一頓飯吃的有些壓抑,老太君沒什麽胃口散場便較快,怕是唯有喬瑜吃飽了,其他人都只食了個半飽。
飯後老太君便将衆人打發走,獨留下二公子和喬瑜,“二郎,你若此時還得空便帶團團去外面走走,今兒街上該是熱鬧的,團團第一次來盛京,帶她去玩玩。”
“孫兒明白。”
從堂屋出來,二公子并未急着離開,而是等了會兒,過了會兒伺候老太君的柳嬷嬷走了出來,見禮道:“二公子,二少夫人。”
“嬷嬷,祖母被何事煩擾?”
柳嬷嬷看了眼內室方向,“不瞞二公子,老太君下午收到三老爺送回來的信,鄭家老太爺、老夫人,去了。”
“三老爺信中提及,三夫人哭暈好幾回,兩個老人一塊兒走,停靈、訃聞、誦經怕是要個把月,三老爺要回盛京述職,大概過幾日歸家,三房夫人和幾位公子小姐怕是要忙完才回來。”
二公子聽聞,道:“勞煩嬷嬷多費心勸勸祖母。”
“老奴省的。”
從青松苑出來,喬瑜一直跟在二公子身後,打從她嫁進來便沒見過三房一家,只聽說他們有事出門去了。
五姑娘無意中提過一次,說是三房一家回鄭家是因鄭家老太爺病重怕是熬不過去,到沒想到鄭家老太爺和老夫人一塊兒走了,造化弄人。
程懷瑾看了眼心無旁骛專心走路的喬瑜,今兒個家中女眷頭上的簪子他都瞧見了,手巧是真,就是人憨了些,也不知怎樣的人家能養出這樣憨傻的性子,察言觀色是一點不會。
不過也因得她不會察言觀色埋頭憨吃,祖母心中不快卻見她那吃樣,也用了半碗飯半碗湯。
“你若無事平日可多來陪陪祖母,祖母未出閣前與鄭家老夫人情同姐妹,後還定了兒女親家,鄭家老夫人的離逝,祖母怕是要傷懷許久。”末了又添了一句,“無需多言,陪着她老人家便是。”
喬瑜點頭應下:“好。”
喬瑜以為出了這事他們就可以不用出門,卻不料下人直接架了馬車來。
“還要,出門?”
“祖母怕我們小輩多心特意叮囑,別抹了她的好意。”
二公子騎馬,并未同喬瑜一道乘坐馬車。
馬車內,喬瑜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她上次這般緊張還是接替原主身子來盛京嫁人。
現在想想都不知怎麽熬過來的。
到地方,紫萱拿出圍帽來,“少夫人,奴婢為你戴上。”
下了馬車,侍衛站四方,嚴嚴實實護着,旁人靠近不得。
喬瑜原本的擔憂現在看來竟是多餘了,不用與人擠,旁人也碰不到她,她心下放松了些許。
神情不那般緊張了,眼睛也得以有空看四周,發現這古代盛京不愧是天子腳下,吃喝玩樂樣樣不少。
因着他們出來的早,天都還沒黑,不過街上叫賣書、吆喝聲、歡笑聲,聲聲不絕。
街道兩邊耍雜技的、投靶子的、猜燈謎的等等,好不熱鬧。
燈籠做的尤其好,各色各樣靈動精巧,光看燈籠便感嘆匠人手藝。
更別說空氣中飄散的美食的香味兒。
走了快有一條街,喬瑜覺得自己眼睛快不夠用了。
忽的,人群中突然喧鬧起來,那種鬧有驚慌、有驚怕。
好在侍衛攔着即便人群有驚恐,也沒有沖撞到他們。
程懷瑾瞥了眼喬瑜,尖叫聲響起的瞬間,他衣袖就感覺多了什麽,原是新婦捏着他的衣袖,如玉般的手像受驚的兔子,輕微顫巍。
這膽子也太小了些,腳下微動側身将人擋住。
轉而對侍衛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侍衛很快打探回來,“公子,前邊福運酒樓發生了命案。”
“夫君,去,忙吧。”書裏男二最出彩的便是他那一手明察秋毫的破案本事,遇着命案了怎能沒有他出場。
程懷瑾挑眉,膽子那般小,此時卻又一副深明大義樣。
擡眸發現大理寺的人向這邊走來,看來是不能親自把人送回去了,“我讓沈池護送你回去。”
喬瑜點了點頭,合格的工具人是絕對不能摻和搗亂的。
車夫架來馬車,程懷瑾看着喬瑜上馬車離去,才轉身往福運酒樓去。
到福運酒樓時,大理寺的人正被攔在門外。
大理寺領頭之人見到程懷瑾,氣焰瞬間矮了一截,想到接連被天錦衛搶去的案子,面上還得賠着笑,“程指揮使怎麽在此。”
“錢大人為何在此,我便為何在此。”
正說着,一身着曾青色錦緞華服的男子騎馬而來,到了酒樓前翻身下馬,看到天錦衛的人攔着大理寺,對程懷瑾道:“程指揮使,你處處插手大理寺的命案意欲何為?天錦衛如今已經淪落到無正事可幹來與大理寺搶活兒的地步了?”
程懷瑾瞥了眼說話之人,有幾分相熟,認出是寧昌侯府世子陳梓钰,近來剛升了大理寺少卿職位,此人倒還算不錯,破案倒也行,這般看來先前的老東西這是滾蛋讓位了。
“大理寺若有能力破案,豈會被搶,廢物叫嚣。”說着欲進酒樓。
陳梓钰上前伸手攔住程懷瑾,“程指揮使可敢與我打賭,以這個案子為賭注,大理寺贏了,你天錦衛便不可再插手大理寺的案子。”
二人差不多高,程懷瑾瞥了眼那橫來的手,頗為嫌棄,“大理寺新上任的少卿這般将人命當兒戲?”
陳梓钰還想說什麽,程懷瑾擡手打斷他,“可以,若本官贏了,大理寺的卷宗任由本官翻閱。”
“不敢嗎?”
陳梓钰眉頭凝聚,早聽聞天錦衛指揮使性子古怪,做事無章法,不知怎得近來盯上了大理寺,已經屢次搶走大理寺的案子,若沒破案還好,偏經他手的案子都破了。
天錦衛名聲越好,大理寺名聲便越差,自然不可再這般任由下去,也不管他有什麽目的,大理寺都必須争回顏面。
陳梓钰沉聲道:“有何不敢。既然如此天錦衛便不可幹涉大理寺查案。”
程懷瑾瞥了眼大理寺其他人,“本官挺期待你們廢物翻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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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喬瑜上了馬車後,回到府裏才發現侍衛讓人買了好些東西,其中多為小玩意兒,大多都是她看過的。
什麽燈籠、油紙傘、團扇、香囊、梳子等等,其中還有兩只兔子。
喬瑜當時只看了一眼,但因着她不願意與人接觸,并未想着去買,她若想要會嘗試自己做,做不出來則會上網下單買。
卻不料侍衛全給買了回來,說是二公子吩咐的。
喬瑜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的頭,毛發柔柔順順摸着很是舒服。
紫檀幫着将東西拿回去,見有小兔子,笑着開口,“少夫人,這兔子好生可愛。”
喬瑜遺憾的看了眼兩只只有巴掌大的兔子,“就是,太小,還,不能,吃。”
麻辣兔頭、幹鍋兔肉、手撕烤兔,越想越香,喬瑜咽了咽口水。
紫檀看了眼紫萱,是她聽錯了嗎?
紫萱讪讪一笑,路上聽二少夫人念兔子的做法,她也饞了,這兩只兔子确實蠻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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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有案子發生,喬瑜知道男二怕是又會幾日不着家,不過男二在外辦案便可以有機會進宮見女主,想來他是歡喜的。
說道女主,年輕的太後女主中秋宮宴次日着人送了賞賜來給喬瑜。
一套紅寶石面飾、一支羊脂玉簪、一顆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還有兩只八寶翡翠瓶,宮裏的東西做工精致又好看,喬瑜喜歡的不行,且一看就知價值不蜚,完全是她賺了。
喬瑜都能想到若她能回到現代,身懷這些價值連城的古物,妥妥富婆一枚啊,躺着一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因二公子讓她多陪陪老太君,喬瑜每日都去青松苑陪老太君。
得知老太君年輕那會兒打絡子一絕,喬瑜喜歡手工,便央着老太君教她。
喬瑜喜歡自己展開了學,從最初的打絡子慢慢用鈎針鈎動物、花朵形态來。
老太君拿着手中的老虎對身旁的柳嬷嬷道:“不得了不得了,這是把我本事全學了去,還自創了一門手藝。”
柳嬷嬷頻頻點頭:“這老虎絡子打的可真好,惟妙惟肖,二少夫人這手藝旁人可不能及。”
喬瑜平日就喜歡一人呆着做做手工,網上教程多,她閑來無事學這學那,其實她也早忘了這線編手藝,還是從老太君這兒學了打絡子後,回去在工具間翻出書來才重新學起來。
“祖母,屬虎,送,祖母。”
“好好好,團團有心了。”二郎娶這媳婦兒當真是撿着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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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陪老太君時辰并不會太久。
老太君中午要午睡,下午要與二房夫人商議家中庶務。
喬瑜也就每天早上待一會兒,下午和晚上都自己做自己的。
她如今越發把棠棣苑當成自己熟悉的領域了,做簪子累了就在院子裏走動走動,或是去偏廳喂喂魚。
因着這些日子做簪子、打絡子、練字,反倒是袖箭一直沒時間改。
袖箭雙孔發射,其中一邊卡在裏面 ,需得拆開取出箭來,還得看看裏面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簪子因為閑暇時做了幾支,五姑娘還沒來取,加上手裏有錢她便不那般着急。
索性今兒夜裏把袖箭改出來。
等修好袖箭裏面的小零件,再一一組裝上,已經是亥時末。
若是現代這個時辰那都是早的,夜貓子才不會在一兩點之前睡覺,但古代本就白日無事,已經一直工作,夜裏便也習慣不會工作的太晚。
不過袖箭弄好還得試試效果,喬瑜在屋裏看了看,窗或門都是木質的可以用來試箭,但她不能用。
棠棣苑的丫鬟心思細着,若是被發現上面出現孔洞,她解釋不清。
正琢磨從工具間拿塊小點的木板,身後忽然傳來聲音:“這是何物?袖箭?倒是挺別致的。”
只聽咻的一聲,袖箭中的暗器齊刷刷射出,釘在了柱子上。
程懷瑾擡手将暗器□□,“可惜力道不夠。”
袖箭在手中把玩,将暗器又給上了上去,力道不夠不足以殺人,不過這做的倒是精巧,若是修改修改,将裏面的暗器換成寒針淬了毒,到不失為一件好物。
喬瑜轉過身發現桌上袖箭正被二公子拿在手中,而箭口還對着自己的臉。
“不、不能碰。”
當即動手去搶,裏面的暗器雖然做的不尖利,但招呼到人身上還是會疼的。
搶的過程,喬瑜碰到其中一個暗器開關,而暗器口對着二公子的肩膀。
喬瑜剎時白了臉,“傷、傷的深不深?我、我看、看看。”
本來暗器被程懷瑾手指捏住沒傷着,見新婦那着急模樣,程懷瑾将暗器刺入肉中往裏推了推,“刺進去了。”
手拿開,暗器紮在手臂處,喬瑜知道自己暗器長度,從露在外面的一節便可算出紮入了多少,頓時便慌了。
曾經看過一則新聞,釘子紮路人身上,最後商家賠了路人好多錢。
這暗器紮了這麽深,她得賠多少?
好不容易賺點錢又搭進去了,喬瑜鼻子一酸,扁着嘴,“三、三千兩,我還、還給你,藥、藥費。”
做丈夫的受傷了,當妻子的想到的是銀子?
程懷瑾見她快哭出來,轉移話口,“床頭暗櫃裏有金瘡藥,開關在第二個雀鳥的羽毛上,金瘡藥拿紅色那瓶。”
喬瑜第一次知道自己睡了快半個月的床,床頭還有暗櫃。
按照二公子的指示打開,發現裏面藥膏、藥瓶還不少,拿了紅色的藥瓶出來将暗櫃合上。
喬瑜有些擔憂,“不用,請,大夫嗎?”
程懷瑾目光落在袖箭上,頭也不擡道:“請了大夫會驚動祖母,小傷莫要讓她老人家擔憂,勞煩夫人替為夫上藥。”
上藥這事喬瑜熟,閨蜜是警察,十次出門八次回來身上都帶傷,像一些淤傷、擦傷、不需要縫針的傷口她都能處理的得心應手。
程懷瑾還在看手中袖箭,“這袖箭是夫人做的?”
喬瑜看了眼被二公子拿在手中的袖箭,輕輕摁了一聲。
程懷瑾垂眸,喬瑜正在給他上藥,神情認真,近了看第一次發現新婦的睫毛很長,像蝴蝶翅膀一開一合,輕顫顫的。
“好啦,看我手藝。”
喬瑜像以往一樣包紮好笑嘻嘻擡眸,想向閨蜜炫耀,卻見面前人不對,笑容瞬時收斂變得拘謹起來,“好,好了。”
程懷瑾沒有錯過她臉上的變化,微微垂了垂眼睑,這一看卻将他看愣住,他衣裳袖子被從暗器紮的地方整個全部剪掉,整個手臂空蕩蕩露出來。
暗器又細又小,紮身上也不痛,然而此時被暗器紮過的地方被包紮的嚴嚴實實,好似那手臂要斷了一般。
“包厚、厚了,我、我解開。”包紮的時候喬瑜一時忘了面前人,還以為是在為閨蜜包紮,想給她個教訓,不然她總大大咧咧對這些小傷不在意。
解開兩層後,看起來正常多了,但也包紮的很嚴實,看得出手藝很好。
程懷瑾起身,被剪斷成兩半的袖子松垮垮搭在手腕處。
程懷瑾解開護腕,将那被剪斷的袖子握在手中,“夫人……早些歇息吧。”
再傻也是他程家婦,那膽小性子罵了還不知怎麽哭,罷了。
程懷瑾一走,喬瑜将金瘡藥和包紮的布等收拾起來,收拾完總感覺少了什麽東西。
不過二公子沒有要她賠償,男二真是好人。
作者有話說:
大肥章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