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房。

程懷瑾繼續打量袖箭,這袖箭不是用鉚釘結構鑲嵌的,卻還算牢固,若是能做到威力大些,射程遠些,再給天錦衛配備上,倒是能成為出其不意的利器。

用料也是奇怪,他沒見過這種,不像鐵也不像銅。

一個普通的武将家姑娘,怎會做此物?袖箭的用料又是從何而來?

會做暗器偏膽子又小,這姚家究竟是怎麽養閨女的?

若真是姚家女,就算此物威力不大,憑借這外殼用料,上報了,姚家也不至于這麽多年還在地方上守城門。

程懷瑾手指輕扣桌面,手邊是那枚精致的袖箭,“來人。”

書房暗處出現一人,單膝跪地候命。

“查姚家。”

話落,人影消失不見,好似不曾出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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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喬瑜才發現她的袖箭不見了,記得她給二公子包紮時,他手上拿着袖箭在把玩。

正要去找人拿回來,紫萱告知說二公子身邊的侍衛沈池來了。

見了人,對方将疊好的衣裳交給喬瑜,道:“公子說,少夫人将他衣裳剪壞了無法再穿,還請少夫人将衣裳補好。”

喬瑜看着被她整個袖子剪斷的衣裳,并非只有外衣,算來一共有三件,因她當時為了好包紮,全給剪了。

二公子的衣裳袖子是窄袖,但窄袖不方便包紮又沒有彈性,故而她一剪刀過去全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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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面料很薄,尤其最裏面的一件入手冰涼絲滑,上手一摸就知道面料不一般。

問了紫萱,得知确實不是一般料子,宮裏賞下來的,貢品,買不到。

喬瑜:“……”

怪不得要補,陳家看着也不缺錢,一件衣服而已還能買不着?

原來是女主賞賜的,意義非凡啊。

女主你對男二這麽好作甚選什麽男主?貢品都拿來給男二用,真舍得……要不還是賠錢吧。

綢緞的料子不好補,加上是穿在身上剪開的,剪口歪歪扭扭并不平整,不知是放久了還是怎麽,邊緣線頭都發了。

喬瑜愁的不行,後悔忘落鎖、後悔選昨日修袖箭。

平日從不踏足內室一步的人,怎就偏偏昨兒進來了?

喬瑜雙手托腮兩眼無神望着窗柩已經半個時辰過去,她再後悔也無濟于事,人是她暗器傷的,袖子是她給人剪的。

三件衣裳,最外面那件是玄色看不出血跡,然而裏面的白色衣裳上血跡明顯,她都不敢拿去請教二房夫人怎麽修補。

不然被問起來這是誰的衣服?怎麽有血跡?怎麽剪成這樣?

招招致命。

喬瑜會做好多手工,暗器什麽的也不在話下,可她偏偏不會縫補衣裳,現代衣裳壞了直接丢,也不用補了再穿,要想縫補的看不出來更是不可能,沒那手藝。

屋外,紫萱的聲音隔着門傳來,“二少夫人,五姑娘來了。”

喬瑜看了看桌上散亂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針線,将衣服收起來,“請,五姑娘,進來。”

五姑娘該是來拿簪子的,上次兩人簽了契約後,過不了多久便是中秋,簪子售賣的事便先緩了緩。

如喬瑜想的一般,五姑娘确實來拿簪子的,不過她帶了一個好消息來,因中秋宮宴太後娘娘戴的便是她制作的絨簪,恰好當日寧清郡主也戴了一支絨簪,瞧着與太後娘娘那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問得知,寧清郡主那支絨簪是自己未來嫂嫂送的,衆人便知曉盛京出了位制作絨簪的高手。

中秋宮宴之後,精美好看的絨簪在盛京後宅婦人中瞬間傳開,掀起熱議。

加上昨兒她與母親去一戶人家吃酒席,二人頭上的母女款桂花絨簪,出場便引得人關注,各家早早打探了消息,知道這絨簪最先便是太後娘家程家傳出去的。

有了上次競拍的經驗,五姑娘沒有輕易答應售賣,二房夫人也在旁看着,想着今兒來與喬瑜商議一番,看是直接售賣簪子還是日後只接定制。

喬瑜聽着五姑娘說那些貴夫人貴小姐的報價,一口咬定走定制。

私定價格高,趁着有陳家在後面給她撐腰,她多賺些,日後離了陳家,若是旁人還想要定制也可以找她,只要她不得罪太後女主,多加讨好,有太後女主這個活招牌,不愁沒銀子賺。

五姑娘很快拿出接下的兩個定制,上面佩戴者年齡、喜好、性格、衣裳着色都一一詳細羅列。

五姑娘絞着手怕,羞澀道:“上次妹妹看到二嫂嫂寫在紙上的話,妹妹便記下了,嫂嫂看看可有遺漏的?”

喬瑜看完颔首,“沒有,很全,妹妹,聰慧。兩日後,取簪。”

因接到了工作,喬瑜直接将縫補衣服的事抛之腦後,全身心投入制作絨簪去了,午食、晚食簡單用用。

次日,正收尾第一支簪子,紫萱叩門喚她用飯食。

喬瑜難得在白日看見二公子,準确說難得在中午看見二公子。

桌邊二公子身着青緺色華服,俊美非凡。

喬瑜忽的想起被自己遺忘的衣裳,再看二公子身上穿的衣裳,介于紫青色、紫藍色之間,又是綢緞,看着就知道價值不菲。

“夫、夫君,回來了。”

“聽聞夫人昨兒在屋裏待了一整日,不知為夫的衣裳可補好了?”

喬瑜還沒坐下,聽對方這話語轉身進屋将衣裳拿出來,而在衣裳的上方則是當初二公子給她的三張銀票。

看到上面的銀票,程懷瑾微微挑眉,“夫人這是何意?”

“補、補不好,我賠。”太後女主賞賜的那些東西價值不菲,足夠買兩支絨簪了,這三千兩銀票她是注定拿不住了。

日後離男二還是遠些,再來幾次她銀子還沒賺夠就賠個精光了。

衣服疊好,最上面疊好的地方明顯可見針腳線痕跡,程懷瑾随手拿起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候在一旁的紫萱紫檀目光錯愕,少夫人這針腳線做的,當真是一句好聽話都誇不出口。

被剪斷的地方,連接的線松松垮垮,怕是用點力就斷了,倒也不是都那般疏散,然而針腳密集的地方,那針線活兒做的比蜈蚣腳還醜,密密麻麻歪歪扭扭。

紫萱和紫檀面面相觑,怎麽會有女子将繡工做成這樣?

少夫人做絨簪、打絡子、鈎線老虎,那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怎麽最簡單的針線活兒……

程懷瑾看着那針腳線眼中瞳孔猛的一縮,父親當初出事屍身是他親手一針一線縫的,那錯落無章法的針腳線與此時這針線相應,他仿佛看到當初父親身上那些歪歪扭扭連接着軀幹的針腳線。

程懷瑾忽的将衣裳扔開,擡手将盛放衣物的托盤打翻,面色驟白,“扔出去。”

紫萱趕緊撿起衣服抱着丢出去。

喬瑜被他的模樣吓的後退,發現銀票落在地上,看了看慢慢挪過去伸手顫栗撿起,再緩緩向前,舉着銀票,“銀子,賠你,你、你別,生、生氣。”

明明害怕的不行,偏還能拿着銀票來哄人,程懷瑾見她這幅模樣,腦海中父親滿身針線的屍身消失,神色有了絲清明,眼眸猩紅一點點褪卻。

閉上眼,半響再睜開,神色已恢複如初。

“把銀票收着,本就給你用的。”

話落,程懷瑾轉身離去。

沒過一會兒,沈池來告知說:“二公子沒胃口,少夫人不用等他用飯了。”

不過走之前又吩咐道:“少夫人,二公子說晚食想吃上次的水煮魚。”

喬瑜點了點頭,“好,晚上,做,水煮魚。”

沈池走後,喬瑜在桌邊坐下,剛剛二公子的反應,讓她想到閨蜜曾經跟她說過的一個詞‘應激障礙反應’,往往出現這種情況的都是受過巨大刺激的。

書中男二受過的最大的刺激是他大哥的死,他大哥的死好像與男主有關,可為何他看到自己縫補的衣服會出現那種反應?

想到是因為看了自己縫補的衣服才讓他反應那般大,喬瑜感覺自己跟二公子怕是八字不合。

難道這個金主爸爸她就真巴結不上?

抛開雜念,為了彌補,喬瑜特意去了趟大廚房,選了一條大魚,見還有些蝦便也全要了。

晚食,喬瑜做了一道水煮魚,一道幹鍋蝦。

再見二公子,人又恢複成往日那個冷靜俊美宛如谪仙般的人。

還送了喬瑜一塊墨以及一刀的宣紙,“夫人,那本字帖可好用?”

“……好用。”想到那練了數日的大字,不過練過的紙都被她藏在工具間了。

繼續練吧。

在程懷瑾對面坐下,喬瑜觀察了好一會兒,見二公子當真與往日一般無二。

抿了抿唇,将中午便想說的話說出來,“夫君,袖箭,可以,還我嗎?”

程懷瑾忽的放下筷子捂着手臂,“夫人那暗器上可淬了毒?為夫感覺今兒這只手使不上力。”

“怎麽會?沒毒,絕對,沒毒。”喬瑜心裏咯噔一聲,莫非是感染了,“很疼嗎?”

程懷瑾搖了搖頭,“疼到不疼,就是使不上力。”

請大夫二公子不肯,怕老太君知曉了擔心。

一頓飯喬瑜吃的忙忙碌碌,一會兒要給二公子剝蝦、一會兒要給二公子夾魚、一會兒還要為他挑刺。

用過飯,入夜。

喬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這個時候二公子怕是已經歇下了,可是袖箭傷了人,沒拿回來她這心裏總是不安,睡也睡不踏實。

看二公子那只手臂完全沒有力氣,還不知到底傷有多重,前天晚上上藥時沒發覺傷到經脈或是血管,怎麽今天就這麽嚴重了。

而且袖箭沒放回工具間她這心裏不踏實,袖箭材質屬于合金,古代是沒有的,這要被人發現,會不會把她抓起來?

加之二公子今日看見她縫補的衣裳後忽然變了臉色,那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殺意,袖箭到底屬于暗器,還是莫要放在他手中的好。

睡不着,喬瑜披了件薄披風起身。

屋外靜悄悄一片,夏日過去蟬鳴不多,加上白日還有人捕捉驅趕,夜裏只餘靜谧。

二公子的書房喬瑜只白日遠遠看過,并未走近,據說書房門口有侍衛守着。

書房外回廊下,喬瑜蹲着看了好一會兒,守門的侍衛精神抖擻,哈欠都不打一個。

繞到另一邊發現有一處窗戶半開,就是窗戶底下空空的沒有遮擋物,她擔心被人發現。

書房門口當值的兩侍衛其實早就發現喬瑜了,眼神交流片刻,誰也沒打算去把人揪出來。

二公子娶親有半月了,可這半月回府後都宿在書房,二少夫人怕是着急了,既然二公子沒有吩咐,他們便當做沒看見。

然而少夫人徘徊許久也不見有什麽動靜,莫不是慫了?

其實除了書房門口的侍衛,暗中蹲守的暗衛早在少夫人踏足書房外院地界便發現了她,告知二公子,二公子只一句‘盯着’。

喬瑜以為沒人注意到她,實則無數雙眼睛看着她。

窗戶開的不大,喬瑜發現除了門口兩侍衛,沒人經過,便大着膽子從回廊底下出來,來到窗戶下,小心翼翼掰開了些。

窗戶有些高,她費力往上爬,上半身上去了,腳下沒了蹬踩的,懸空的感覺讓喬瑜有些害怕,只能抓着窗邊先翻半邊身子過去。

樹梢上,一暗衛擰着眉對旁邊人打手勢,‘要不要幫一把?’

那點高的窗臺,感覺沒人幫忙少夫人能卡上面卡一晚上。

‘靜觀其變。’

忽的,咚一聲,重物落地發出聲響。

空氣突然安靜,剛開始還擔心二少夫人來書房怕是有不軌之心的暗衛默默轉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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