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恨不兩相思

江千夜夢見自己站在一處懸崖邊,身前便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明明怕得要死,雙腿卻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腳踏空,心髒似要跳出胸腔,身體猛地墜入深淵,不斷下墜、下墜……

天快亮了,低低的天幕壓着恐怖的黑雲,來勢兇猛,像是黑色的瘋狂巨龍,要把大地吞噬。“轟隆”一聲,巨雷炸在天際,扯出一道驚心動魄的閃電。

驚雷喚醒夢中人,江千夜猛地一頓,下墜停了,睜眼便看見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莫遠歌抱着他坐在床上,大拇指還掐在他人中上。

手腕的痛感頓時延綿不絕地襲來。屈辱、憤恨湧上心頭,暈過去之前的情緒瞬間卷土重來,血紅漫上雙眼。

江千夜突然“嗬嗬”地笑起來,直愣愣地瞪着莫遠歌,露出慘白的牙,眼淚順着眼角流下,笑得癫狂,渾身不斷顫抖,神情陰森可怖。

莫遠歌伸手拍着他的臉,一臉擔憂:“星河,你沒事吧?”

江千夜不回他,只是癫狂地笑着,雙眼透着虛無。莫遠歌想把他抱起,可觸到那冰冷的身子又縮回了手。思忖再三,終還是将他抱起摁入懷中,輕拍他背低聲喚道:

“星河,別怕。”

“別怕,我回來了。”

“沒事了,遠哥在。”

被莫遠歌抱住後,江千夜漸漸不笑了,愣愣地看着莫遠歌,眼神陌生,似不認得這人。

“我本想讓你歇着,沒想到……”莫遠歌也在輕微顫抖,心似數萬根鋼針插着,嗓子像被什麽塞住,滿心懊悔。若江千夜今夜被人害了,莫遠歌得悔恨終身。

就這麽抱着他,暖着他,直到懷中人慘白的皮膚漸漸起了暖色。江千夜閉着眼靠在莫遠歌肩頭,片刻之後再睜眼,眼裏的陌生已然散去。

“遠哥。”他輕喚道,聲音嘶啞。

“我在。”見他能說話了,莫遠歌終于放下心來,卻依舊沒有松開他。拉被褥蓋住他的裸背,蓋住那恥辱的紋身,柔聲哄道:“我抱着你,你好好睡。”

江千夜沒閉眼。莫遠歌身上的衣衫染了清冷的香燭味,能使人心靜,卻無法祛除心生的魔。他看着莫遠歌,眼神驟然變得陰鸷,猛地推開他胳膊,力氣極大一把環抱莫遠歌的腰,徑直跨坐在他腿上,張口就吻住了那張嘴。

熾烈粗暴,蠻橫又瘋狂掠奪這人的溫柔,渾身不斷顫抖,似要把自己嵌進他身體,要他的溫熱來暖自己的冰冷。小江公子也猛地擡頭,橫槍豎棒地威脅着莫遠歌。

沒有纏綿悱恻,只有瘋狂的撕扯,這哪裏是親吻,分明是洩恨,用莫遠歌海一般的包容來消解他滿腔恨意。

莫遠歌疼得皺眉,臉色蒼白,肌肉抽搐,雙手在江千夜背後攥得青筋暴起,幾次三番想把他從身上扯下來,最後卻還是忍痛任他發洩。

唇被吮破了,可那人的暴虐還沒有停止。似嫌血液味道不佳,江千夜轉頭又在莫遠歌脖頸上啃咬起來,似荒原野火,狂野肆意。

“刺啦”身上衣衫被江千夜一把撕碎。眼看就要衣不蔽體,莫遠歌忍無可忍,狠狠握住他雙臂一把将人扯開,又驚又怒:“你瘋了麽?”

江千夜面目猙獰,似将莫遠歌當成了仇人,張嘴就想咬他,白森森的牙咧着,因夠不着莫遠歌更加狂暴,眼睛血紅,嘴角挂着血,已完全癫狂了。

見狀,莫遠歌一指戳在他腰間。

疾風驟雨的勢頭止息,江千夜頹然崩塌,雙眼一閉軟倒在莫遠歌懷裏,胸膛劇烈起伏,身上慘白的皮膚被汗水沾濕,泛着寒光,只剩下劇烈地喘息。

莫遠歌胸膛脖頸都是口水和紅痕,嘴角殘破,被欺負得有些凄慘,拉被子蓋住他的身軀,怒氣未消:“失心瘋了麽?!”

“哈哈哈哈~”江千夜閉眼瘋狂地冷笑,“是啊,瘋了,全他媽的瘋了~”

莫遠歌知他受了不小的刺激,連人帶被褥抱在懷裏,聲音稍軟:“誰把你吊起來的?”

江千夜臉上任由他抱着,閉眼冷笑:“你猜。”

他破罐破摔,莫遠歌無可奈何,只得将他雙手從被子裏掏出來,取了藥膏緩緩塗在他紅腫的手腕處。

火辣辣的手腕涼悠悠地很舒服,終于把江千夜理智拉回軀殼。江千夜睜眼看着眼前人,莫遠歌的嘴唇被咬破了,衣衫也裂開了,脖頸都是自己啃咬的紅痕。

“惡心嗎?”他聲音寒徹骨髓,“被男人蹂躏。”

“蹂躏”二字太刺耳,莫遠歌皺眉道:“又不是姑娘……被咬一下沒什麽,就是太痛。”手背蹭了下嘴唇,果然立即有血跡。

“哈哈哈……你還真是能忍。”江千夜笑了,“既然你這麽能忍,不如幫人幫到底,舍身給小爺睡一回,幫小爺洩洩火啊~”

他笑得邪性,莫遠歌手背抵着嘴唇破口羞澀地看着他,但雙眼盡是疑惑。

“怎麽樣?”江千夜湊過去,媚眼如絲,勾魂攝魄,“莫镖頭~洞泉溫熱,白雪花紅,外面那麽冷,何不進來蝶戲花髓,推磨折沖……星河什麽都會,你要的,我都有。”

莫遠歌在他湊過來時,便側身背對他,看不到神情,只是白皙的後頸染上粉紅一片。

一雙蒼白冰涼的胳膊纏上了那白裏透紅的脖頸,耳邊濕熱的呼吸,沾着軟糯黏膩的細語,似魂都能勾了去:“大郎,我心裏熱得慌。”随即,一個濕濡的吻印在後脖頸,“幫我洩洩火……”

莫遠歌挨燙似的顫了一下,耳朵紅得似要滴血,額頭浸出細密汗珠,心跳如擂鼓,僵成了一根木頭。不看他,也不回應。

江千夜胸膛徑直貼上莫遠歌後背,從後面摟着他,臉緊貼他肩膀脖子,雙手隔着衣衫在他胸膛游走。

“我就是好男色,尤其大郎這樣儀表堂堂的美男子。我每天~哪怕吃飯都在想,吃飽了怎麽弄你。”江千夜低低輕笑,在他耳邊如吐信的毒蛇,把熱切和欲望全都噴灑在那人耳邊,“你不是最疼我嗎?給我,好不好?”

莫遠歌閉眼,一言不發,袖中雙手握拳,如履薄冰的意志和暗潮洶湧的情欲殊死搏鬥,幾乎讓他崩潰。

江千夜字字句句都精準打擊着他薄弱的意志:“你從小就喜歡我~可你不知道,你對我不止是兄長疼幼弟。你愛我,是愛,知道嗎?”

“休要胡說!”莫遠歌聲音沙啞,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随即,嘴就被另一張嘴輕柔地堵住了。嘴唇相貼,旋即輕輕分開,淺嘗辄止,那人繼續刺激他:“我沒胡說。有哪個兄長被幼弟冒犯,會不生氣呢?只有你,莫遠歌。”

莫遠歌蹙眉,“咚咚”的心跳聲聽得清晰。“呯”一聲,薄弱的意志在噴薄而出的情欲裏碎成了渣。

那人又在他嘴角細細品着,用身體勾他,用眼神侵犯他:“睡一回吧……這亂世兇年活着太苦,就當犒賞自己。都是男子,又不會懷孕。偷偷做了,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甫脫樊籠的欲望之龍“當”一頭撞進冰天雪地。莫遠歌突然睜眼,眼裏熊熊欲火旋即滅了,顫抖着轉頭看他:“就……就當犒勞自己?”

江千夜纏上去,徑直趴在他胸口,雙臂緊緊摟着他脖頸,繼續蠱惑他:“是啊,我扮女子可以假亂真。桐子城那晚的花魁,你喜不喜歡?再美貌些也可以。”

“硯湖水能清心,不如下去清醒清醒。”莫遠歌一下拉開了纏上脖頸的雙臂,“噌”一下站起來,臉紅脖子粗,不看床上那媚态百出的人,聲音比硯湖水還冷。

江千夜不以為意,伸手輕勾他腰帶,三分輕薄五分譏诮:“風無憂說得沒錯,你真是根不解風情的木頭。”

莫遠歌本受了刺激,此時聽到這話,如同淬毒的利箭一下刺破他的心,連同清泉山那夜江千夜棄他和風無憂走的傷痛一同發作。臉色瞬間煞白,捂着胸口站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好疼,好疼……

他抓着那人試圖給自己寬衣解帶的雙手,顫抖着從頭上扯下發帶,快速在他手腕上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

“幹嘛?”江千夜愣了,“給我解開。”

莫遠歌背對着他以手支額,聲音疲憊沙啞:“別這樣……星河,我真的心力交瘁……”

江千夜掙了兩下,誰知那看似羸弱的發帶竟然十分韌性,沒有掙斷。他幹脆不掙了,盯着莫遠歌的背冷笑:“不會是莫镖頭看了我背上紋身,嫌我髒吧?”

他湊過去,嘴唇若有似無地輕觸莫遠歌的臉,似笑非笑:“活了二十年,我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你不肯算了,風無憂定不嫌我。”

他再提風無憂,莫遠歌怒火中燒,額頭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忍無可忍!頭發披散,一把拉過被子,卷煎餅似的将人裹起來,只露出肩頭在外。

“喂,你幹……”江千夜驚慌失措,話還沒說完,“啪!”一聲,莫遠歌擡手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兩人臉相聚不到三尺,驚詫僵在江千夜臉上:他不敢相信,莫遠歌竟然打他屁股?!

莫遠歌急赤白臉,聲音讓人不寒而栗:“你不是要洩火嗎?我好好給你洩洩火!”

屁股上的痛終于把江千夜拉回現實:這麽大了,竟還會被人打屁股?!滿腔憤恨登時化為羞惱,慘白的臉硬生生紅了,驚得聲音劈了叉:“喂~你往哪打呢?”

“啪!”莫遠歌又重重拍了他屁股一下,紅着眼吼道:“遭點罪就自輕自賤,你就這麽不值錢?!”

江千夜又痛又羞,卻無力掙脫,怒吼:“莫遠歌,我日你大爺,不要打我屁股!”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莫遠歌聲音怒氣更盛:“你不自重,誰會重你!”

“我就輕賤,我就浪蕩,不要你管!”江千夜怒號,“日你大爺,放開我!”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到屁股上,莫遠歌氣得聲音發顫:“不知錯,還罵人!”

“我操你祖宗,不如殺了我吧!士可殺不可辱!”江千夜流淚了,邊哭邊罵,屁股又腫又痛,死命掙紮起來,妄圖從被褥中掙脫。

“啪!”得到的又是重重一下,莫遠歌厲聲道:“就你這自輕自賤的模樣還士呢?狗屎吧!”

“狗屎就狗屎!你他媽誰啊,憑什麽管我?!”江千夜聲嘶力竭嚎叫起來,渾身顫抖,“這世上誰他媽有資格指責我?!”

得到的又是“啪!”一聲響徹竹屋的巴掌,莫遠歌怒氣中含着傷心:“就算舉世皆負你,我莫遠歌從未負你一分一毫。就憑腹中冰潭玉,我就有資格管教你!”

“別打了……”江千夜絕望嚎哭,目龇欲裂,“莫遠歌,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莫遠歌硬起心腸,又是重重一巴掌拍上去:“你敢去找風無憂,我就打爛你屁股!”

“我愛找誰找誰,要你管!”

“啪!”又是一聲脆響,莫遠歌鐵了心:“我們耗到底,看你到底是嘴硬還是屁股硬!”

身心雙重打擊,江千夜受不了,終于求饒,把臉埋在被子裏撕心裂肺地哭出來:“啊~別打了,求你……”脆弱得似要破碎,似乎這人并不健碩的身軀裏裝的全是悲苦仇恨,此刻通通原始地宣洩出來,“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不罵了,莫遠歌也不打了。牢牢抱着懷中裹着被褥的人,任由他激烈地宣洩。

輕拍江千夜的背,熬到懷中人偃旗息鼓,沉沉睡去;熬到兩眼通紅,滿心凄苦;熬到窗外陽光照進,烏雲盡散。

“星河,出太陽了。”莫遠歌嗓子有些啞,懷中人早已沉沉睡去。

午時,江千夜醒來,莫遠歌趴在床邊打盹,還穿着那身被自己發瘋扯壞的衣衫。他手指輕動,莫遠歌猛地驚醒,雙眼深重的紅血絲,迷糊中下意識地問:“遠哥在,你想要什麽?

他憔悴的眼裏關切來不及掩飾,令人心疼。江千夜漠然看着他不說話,眼淚卻緩緩從眼角流出。

莫遠歌擦淨他臉上的淚,輕聲道:“我知你心裏有恨,但再難都會過去的。就算你心裏有座煉獄,我也陪你蹚過去。”

江千夜閉眼,無聲流淚。

莫遠歌輕摸他鬓發:“今日各種胡話,我就當從沒聽過,日後也休得再提。萬事等我守孝期滿再說,好嗎?”

江千夜鼻子抽動了兩下,睜眼看着他,可憐巴巴地問道:“遠哥,你為何對我這麽好?”

莫遠歌微笑:“因為,你是我撿來的小可憐。”笑中含淚,伸出三根手指,“三炷香的基本功……”

江千夜閉眼慘然一笑,不再吭聲,瘦弱的身軀深陷寬大的被褥,猶如受傷的幼獸。莫遠歌将他雙手從被褥裏掏出來,手腕紅腫消一些,已然無礙。擡眼看江千夜,認真問道:“是誰?”

“花知煥。”江千夜兩只手腕都塗好了藥,靜置在身前,“他剝我衣衫是為确認我是不是歡兒,卻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張臉。他吓得不輕,倉皇逃走了。”

莫遠歌道:“如此來看,花知煥應當不知你還活着,估計會質問花白露。”

“反正受刺激的是他。他最好因此和花白露老賊大吵一架,然後父子相殘,同歸于盡。”江千夜冷笑,渾然忘了半夜被人扒了衣衫、像臘腸一樣挂在房梁上的是自己。

莫遠歌溫言道:“晚上還是随我去守靈,不能再留你一人獨處。”

經過方才的事,兩人之間隔閡已消除,可江千夜清晰地記得自己發瘋時幹了什麽,那人卻這麽輕易就原諒自己的冒犯。

他沒生氣,說不定自己真的有機會睡了他。莫遠歌皎皎君子溫潤如玉,怎能像待那些濁世俗物般待他?美人難得,當徐圖之。打定主意,江千夜噘嘴輕哼:“嗯。我要吃飯,餓得很。”

莫遠歌并不知他九曲十八彎的肚腸裏除了吃的,剩下的全是怎樣睡了自己,微微一笑:“我已托妙染坊每日給你做正常飲食,想吃什麽提前說即可。你無需像我這般恪守。”

江千夜搖頭:“我守得住。”手指輕撫手腕紅腫處,小聲問:“遠哥,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日後若遇到比我更可憐的人,你豈不是也要這般待他?”

“這世上還有比你更可憐的小可憐嗎?”莫遠歌逗他,“我沒見過。好生歇息,晚上我來叫你。”

江千夜哪舍得他走,一把拽住他手,可憐兮兮地央求道:“遠哥~人家剛被欺負了,你就不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莫遠歌将他手放入被窩:“你發起瘋來跟元寶似的,我可不想再被咬。”他摸了下自己破損的唇,“回頭要是有人問起怎麽傷的,我就說瘋狗咬的。”

“遠哥~”江千夜鼻音拖得老長。

“莫喊了,遠哥被你咬死了。”莫遠歌不吃他那套,起身出門,從外面把門帶上。

“遠哥~我屁股痛。”江千夜不甘地喊道,“你有沒有給我上藥?我自己看不見上藥啊~”

莫遠歌沒再理他。

江千夜手伸進褲子裏摸了下,兩瓣屁股火辣辣又腫又大,丢硯湖估計都沉不下去,不由得皺眉發愁:美人又香又暖,就是太紮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