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沒有多加解釋,見他周身氣息純正通透,不帶一絲濁氣,便猜他大概是某個仙山的修仙者,便問:“你還好吧?”
那人微微一笑,正要回答,驀然擡頭朝天空望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孩子你快走!這裏危險?”
雲天青猜大概是他的仇家找來了,以他現在的修為,留下也只能是添亂,何況他根本就不知道其中內情,誰是誰非都無法分辨,不好插手,便點了點頭,走出幾步後又回頭看他:“你呢?”
那人尚未來得及開口,天際突然爆發出奪目的光芒,雲天青險些睜不開眼,連忙舉起袖子擋住。
光芒漸漸暗了下來,皎皎流雲中漸漸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白袍寶劍,長發高束,俨然不可侵犯,只是耳上卻挂着一對金環,看起來非道非佛,頗為怪異。
來人神情冷峻,漠然望着地面:“幻天仙君,你可悟了?是否随我回天宮認罪?”
天規
雲天青忽覺掌風襲來,不及躲避已然中招,被一掌推出數丈,連着打了幾個滾,最後落在草叢中,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耳邊傳來那人虛弱的傳音:“乖乖待在那裏,不要動,我不會害你的。”
仙君收回了掌,緩緩合上眼睛,盤腿端坐原地,一副氣定神閑,全然不曾把來人放在眼裏。他冷笑道:“我本無罪,何來認罪一說?”
“執迷不悟。”來人的劍鋒一蕩,直指他的天靈,“吾奉白帝之命,滅盡一切不尊不敬不法犯上之神祗。汝擅闖九重天,為私情盜走天宮之物,罪在不赦,還有臉說無罪?”
“天宮法條,我不認,人間私情,你也不懂,又何必廢話?”
“汝在尋死?”
仙君睜開雙眼望向他,目光憐憫:“秋神白藏,即便你無敵于三界,也只不過是你父親的應聲蟲罷了!”
“死到臨頭,還敢妄言诋毀?”
“為何不敢?直抒胸臆,有言便發,本是自然。”
“執迷不悟,決不能留!”白藏殺意漸盛,劍光一抖,化作無數只白色神鴉飛向那人,将他團團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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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鴉一落到他身上,便不斷銜啄着他的身軀,片刻後又呼啦啦地飛起,在半空中漸漸消散,化作無數碎影。
那人全身已經一片血肉模糊,胸口更是被啄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窟窿,從身前直透後背。鮮血汩汩,不斷流出,使得他整個人恍如血人一般。
幻天仙君緊咬着牙,一聲都不吭。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功法鼎盛時,亦不是秋神白藏的對手,更何況眼下他重傷在身,幾乎動彈不得,要如何禦敵?
既然躲不掉,惟求速死。
只是要他低頭認罪,卻是萬萬不能!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錯,當日他拿走的不過是極尋常的物品。
然而此物放到下界,卻能救回一條性命。
神宮嚴令,不許将天界之物用在下界生靈身上。天規森嚴,不通人情,所以他的取用便成了滔天大罪,必死之罪。
只是他小小一個仙君,最後一程竟是這位兇神親自出手!是天宮無人了,還是白藏太閑?
幻天仙君不覺想笑,一時心緒波動,直接嘔出一口血來,就此倒了下去。
雲天青覺得身上禁锢之力逐漸消失,連忙從地上起來,擡眼便看到這一幕景象。
雲天青清楚方才那一掌的用意,僅憑這一掌,雲天青都欠他一份情。
他連忙壓低身體,藏入草叢,不發出半點聲響。
然而即便他如何小心翼翼,以雲天青此時的低微道行,如何避過白藏的耳目?
白藏收回兵刃,目光朝他的藏身處掃了一眼。
居高臨下的一眼,這輕蔑的眼神讓雲天青覺得很不舒服,仿佛在他眼裏,他雲天青就是一株草,一片落葉,一粒塵埃。
雲天青幹脆站起身來,直面迎上他的目光。
白藏沒有做過多的停留,一眼掠過,揚長而去。
令人不喜的家夥終于離開,雲天青轉身朝幻天仙君跑過去,伸手去試他鼻下的氣息,又抓住他的手,在他的腕上搭了一會,嘆了口氣。
此人原本就身負重傷,前來取他性命的神出手狠毒,沒有絲毫留情,又怎會有奇跡的降臨?
巢湖邊的風很大,卻吹不散這一處濃重的血腥味。
雲天青看着面前幻天仙君的遺蛻,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過去夙玉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然而這麽多年來,我命由我不由天者,世間幾人?
人生在世,若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五成命運,已算不錯。
好比眼前這個仙君。
雲天青不知道他過去是怎樣的人物,但他既然被尊為仙君,想必也曾披鴻衣羽裳,騎仙鶴鸾鳥,遨游于天地之間。
一朝犯下錯事,不也煙消雲散,只剩下這一身殘破皮囊,曝屍荒野。
所以說命運無常,諸多的變數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唯有堅守初心,步步向前,莫問前程罷了。
忽然一陣熟悉的氣息由遠而至。雲天青甫一擡頭,便看到一人禦劍而來,攪亂了滿天的雲彩,落在他的身側。
來人穿着一襲白袍,衣色皎皎如白雪,長發随意披落雙肩,深邃眸光中有些許擔憂之色,待見到他時,方才為之一緩。
雲天青笑着看着他:“你來了。”
玄霄點頭,俯視着打量他:“沒事吧?”
只見他渾身沾滿泥土草屑,模樣着實有些狼狽,好在沒有受傷。玄霄不動聲色伸出手去,摘去他頭發上不小心挂上的一片草葉。
雲天青抿着嘴,默默看着他的動作,沒有說話。
玄霄轉頭望向天際,恰是白藏離去的方向:“怎麽會遇上那個人?”
“狹路相逢罷了,師兄也見過他?”
“見過一次。”
“是不是嚣張跋扈,看人不順眼便砍?”
玄霄回想起當日一幕,一身殺氣猙獰畢現,的确算得上嚣張跋扈。“他的為人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出手狠毒,毫不留情。”
所幸白辛自愈的本事高超,斷掉的腿還能重新長出一只來。
雲天青見他似乎有些失神,便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師兄,魂兮歸來!你我師兄弟難得重逢,一見面卻總說那個莫名其妙的神仙,未免大煞風景,辜負這大好春光了?”
“輪回了一遭,怎麽還是如此多話!”玄霄責備了他一句,語調卻聽不出半點嚴厲的意思,又看向他身旁的屍體,“此人你認識?”
“嗯,不久前剛萍水相逢,”雲天青嘆了口氣,“難得有緣,師兄,你也過來搭把手,好讓他入土為安!”
巢湖邊立起一座小小的墳堆,雲天青盤腿坐在墓前,撮土為香:“你我相逢一場,我也不知道你所為何事,得罪了天上的神仙們。如果你九泉之下有知,聽到我講的話,就好好投胎去,別再修什麽仙了。”
“他聽不到的。”玄霄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雲天青本想問他為何,話還沒出口,突然反應過來。幻天既然已經死了,為何不見他的魂魄離體,也不見有勾魂使者前來?
回想片刻,雲天青恍然:“原來是那個家夥把他的元神取走了。……那家夥仿佛是叫什麽秋神白藏,師兄,你既然也見過他,可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不知道,”玄霄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或許有個人知道。”
“誰?”
“你又想多管閑事?”
雲天青站起身來:“只是想了解一下。既然遇到了,如果弄個清楚明白,我心裏頭會很不舒服的。……慢着!”
“又怎麽了?”玄霄問。
雲天青斂起笑容,一雙烏圓的眼珠子落在玄霄臉上,神情略帶戒備疏離:“我還沒問過,閣下是哪一位?你認得我嗎?”
玄霄低頭看他,見他一臉肅然,心中暗自一陣發笑,聲音卻沒有半點起伏:“現在才來鬧這個,太晚了。”
被戳穿了謊言,雲天青反倒笑了,問道:“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出生的時候我便知道了。”
“毫無懸念,沒意思。”雲天青撇了撇嘴。他可是混混沌沌長到半歲,才逐漸想起前塵往事來,結果……
唉!兄弟父子相認這種戲碼本來可以演繹得更加驚天地泣鬼神,落到他們身上卻一點波折都沒有,真沒意思!
雲天青身量尚小,玄霄站在他的身側,須得稍微低下頭去才能看到他的頭頂。雲天青頭上紮着三個小巧的發髻,每個發髻上還結着緋紅色的發帶,随風不住飄動。
玄霄試着照此想象了一下日後雲天青長大的模樣,一時忍俊不禁。
雲天青看在眼裏,一時有些發愣。
事實上,只要是出于真心的笑都是很美的,尤其是對于不常笑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因為罕見,所以越發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