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My Knight “想見你

倪裳眸光微動, 垂睫無言默認。

倪鴻幸無聲嘆息,伸手拿過孫女手裏的工具箱放到一邊。

“要不是這次顧阿姨來看見,你還打算瞞奶奶多長時間?”

倪裳搖搖頭, 抿唇:“我是不知道, 該怎麽和您說……”

和他有關的一切, 就像一場夢。

無論從何說起,都如癡人說夢般不真實。

倪裳和奶奶坐到窗邊,想了想, 開口:“我是在高原的時候碰見他的……”

她也不好意思講得詳盡,更不想讓奶奶知道自己還被綁架過,只解釋了兩人是怎麽異地偶遇, 回家又重逢的。

倪鴻幸聽完還是大吃一驚:“怎麽會有這樣巧的事?!”

她眉心擰了下,若有所思:“這也沒多長時間啊。都還沒互相好好了解,怎麽就開始談了……”

倪裳怔了下,趕緊搖頭:“奶奶, 我們沒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 低頭小聲:“我還沒有……”

倪鴻幸了然笑了下:“還沒有接受他?”

“但是已經動心了, 是麽?”

——雖是問句, 但語氣篤定無疑。

倪裳唇瓣動了動,不否認不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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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直到被人直白點明的此刻, 她才确切明了自己的心意……

倪鴻幸眉頭更緊, 緩聲又道:“也是因為這樣, 所以他才同意老宅——”

“不是的!”倪裳立刻解釋,“老宅這件事我們是好好談過的。他對于老宅本身的價值, 還有咱們家人的情感即便,都是很理解也很認可的。”

“再說老宅保留做商用,對他們來說也有利益上的好處……”

她頓了下, 聲音雖低,但很堅定:“即便不認識我,他也一定還會這樣做的。”

倪鴻幸定定看了孫女片刻,眼神怪怪的:“你看你……這還沒怎麽樣呢,就這麽着急替人家說話啊?”

倪裳:“……”

“奶奶……”倪裳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鬓角,“我實話實說嘛。”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他能把老宅留下來,我是打心眼裏感激他。”倪鴻幸默了下,深深看倪裳,“但你要真和他處關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倪裳心裏沉了下,看着奶奶沒有說話。

倪鴻幸又瞟了眼孫女腦後的玫瑰玉簪:“囡囡,你一直是個聰明孩子,有些事,我不說,你也明白。”

“雖說現在不怎麽講究門戶了,但炎先生家裏什麽情況……你猜也能猜出來吧?”

“咱們也沒少跟這樣的人家打交道——都大差不差的,都是表面光鮮亮麗,實則裏頭好些污糟事……”

她看着倪裳,語重心長:“咱們家,不說大富大貴。但我們憑自己的手藝吃踏實飯,腰杆子挺得直,不受氣不受苦……你又何苦摻和到那樣的人家去。”

“奶奶……”倪裳皺了皺眉,“他們家人,不是你說的那樣的。”

倪鴻幸反應了一下,難以置信:“你已經見過他家裏人了?!”

倪裳:“……”

好像越解釋越不清楚了。

倪鴻幸也沒有追問,繼續道:“好,就算是我有偏見……那不說他們家,就說他。”

“炎先生,長得好,家世好——這已經很招人了啊。你剛說他還挺有名的?”

“那這樣的男孩子,是慣有人追着捧着的。說白了,他都不用怎麽言語,不少小姑娘就五迷三道的。是這樣吧?”

倪裳抿了下唇邊,沒有否認。

“囡囡,你要明白……”倪鴻幸輕嘆了下,“他這麽招人待見,就算你們在一塊兒,喜歡他的女孩子估計也不會少。那要萬一……”

她頓住,憂心忡忡看倪裳:“孩子,這樣的人,你降不住啊。”

倪裳低眸,無言以對。

奶奶說得沒錯。

這些,她也早就明白。

但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一陣秋風刮進來,倪裳後背泛起涼意,不由微微瑟縮。

她扭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剛才還萬裏無雲的晴空,已經變得陰沉沉的了。

好像要下雨了……

倪鴻幸出神般望着外面暗沉的天空,過了半晌,才輕聲開口:“還記得你媽媽麽?”

倪裳心頭一跳,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倪鴻幸臉上沒有表情,低垂的眼中隐沒無盡情緒:“她不就是個教訓。”

“當初我和你太爺爺都不同意,可她說什麽都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塊兒……也怪我們,嬌養了她,縱得她人事不知的。”

“她傻,不知道男人是會變的。喜歡你的時候濃情蜜意,自然是怎麽好怎麽來。可之後呢?”

她嗟嘆一聲:“要都能從一而終,哪兒有那麽多遭始亂終棄的傷心人。”

“風流男人更難定心。萬葉叢中過,怎麽可能片葉不沾身。時間久了,他不可能甘心守着一個人過日子的。”

窗外風搖枝娅,揚起細密的絲絲沙沙聲

倪裳的腦袋卻轟隆作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自己小聲道:“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樣的……”

“那你要賭嗎?”倪鴻幸幽幽問孫女。

“你媽媽當初賭了,最後把命都搭進去了。”

她定定看着倪裳,眼眶慢慢濕了:“你也要拿你自己賭嗎?”

倪裳一震,眸底劇動。

“奶奶……”

“有句話你聽過的: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這話是有道理的。”倪鴻幸聲音低下去,“女人是更重感情的。”

“你十歲上沒了媽媽,送到這裏來,我和你太爺爺,對你要求是嚴了些。我們要你學成手藝,也念好書,為的就是你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能有個通透現實的眼界,不至于像你媽媽一樣,一輩子,就只困在情愛裏面了……”

倪裳睫毛顫了顫:“奶奶,你說的安身立命,和談情說愛……其實也不是互相矛盾的啊。”

倪鴻幸點頭:“話雖然這麽說,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福氣的。”

她無聲輕哂:“從你太師父到你媽媽,咱們家幾輩人都沒這個福氣……可能這也是命吧。”

倪裳:“……”

“現在說這些,你可能會覺得我操心太早。但是囡囡,我是知道你的,你就是個實心眼的,奶奶真害怕你一頭栽進去……”

倪鴻幸頓住,欲言又止,最後只搖搖頭:“好了,奶奶也不說了。你是個聰明孩子,自己是有主意的。好好想想吧。”

“看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暴雨。”她站起來,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又囑咐孫女道:“囡囡晚上把暖氣打開吧,早點睡。這樣的天氣,你總是睡不好。”

倪裳輕“嗯”出一聲,坐在原處沒動彈,垂眸出神般盯着地板。

倪鴻幸看着孫女,無聲嘆了下,轉身默默離開了房間。

倪裳也不知道自己原處坐了有多久。等到外面的風聲都止息,她才緩慢起身。

目光掃過梳妝臺面,倏地頓住。

她今天下午用過的木梳旁,多了一只手表。

男表的表盤大,感覺頂她手腕寬了,表面泛出冷然光點。

應該是男人今天幹活時取下來忘了拿走。

不過他平時好像都不戴手表的。大約是為了配合今天較為正式的着裝,才……

倪裳走過去拿起手表。

皮質表帶堅硬,上面的紋理深刻清晰,摸上去有些像男人粗粝的指腹……

倪裳指尖收緊,阖上眼皮,很輕地抽了下鼻子。

**

直到夜晚,這場雨還是沒有落下來。

天氣預報播報的是有臺風要過境。這個季節碰上罕見臺風,氣溫降得很快。

倪裳打開了暖氣,又搬出一床被子。洗漱後,她把自己埋在厚厚軟軟的床褥裏,打開平板想找部電影轉移注意力。但視線一瞟到床頭的玫瑰玉簪,就開始走神。

倪裳最後無奈合上了平板,伸手拿過床頭的簪子。

指尖輕輕撫過精致的小玫瑰,手機突然像收到感應一般,嗡嗡震動起來。

紅白色賽車服的頭像躍然屏上。

倪裳眼中一緊,心跳也快起來。

她咬住唇瓣,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後深深閉了下眼,還是摁下接通鍵。

“睡了?”

大約是她今天接的太慢,男人這樣問道。

他的聲音依舊磁醇低柔,在電話裏漫進她耳廓時,倪裳的心卻無端泛出酸澀。

“沒有。”她小聲回答。

“今天我走了之後,你奶奶說你了沒?”男人又問。

倪裳心裏又揪了一下。她睫尖顫了兩下:“沒說什麽。”

男人嗤聲:“看來我猜錯了啊。”

他輕啧了下:“本來還想着心疼你一下的……”

倪裳沒接話,摁着手機邊框的指頭緊了緊。

炎馳那邊默了兩秒,像是覺察到什麽:“你怎麽了?”

他問:“降溫凍着了?”

倪裳擡頭看黑黢黢的窗外:“有點吧。”

她聽見聽筒裏傳來呼呼風聲,問男人:“你在外面?”

剛問完,對面又“滴”的一聲響。

倪裳詫異:“你在買東西嗎?”

炎馳懶散散“嗯”了聲,問她:“我手表好像落你那兒了,看到沒?”

“啊,對。”倪裳才想起來這茬,“在我這兒。”

“那我現在去取?”

倪裳沉默片刻:“你着急要嗎?”

“要不,等白天吧……”

她現在不是很想見到他。

或者說,有些害怕見他。

害怕見到他,本就悸動的心緒會更加不寧。

害怕見到他,她又會止不住的心動……

炎馳輕笑:“不想跟你馳哥私會了?”

倪裳無語,腦中突然又“叮”出一聲:“你不會……又已經到了吧?!”

男人吊兒郎當的笑:“不傻嘛,崽。”

倪裳愣了下,刷地一把掀開被子。

剛下床,她又聽到炎馳在電話裏面道:“你別出來了,外面風挺大的。”

倪裳低頭看地上自己光裸的腳丫:“那你……”

“看後窗。”男人沉聲。

倪裳套上棉拖鞋,趿拉着往房門口走。

男人像是能看見她一舉一動,又囑咐道:“穿好衣服再開窗。”

倪裳從門口的衣架上拿了件大衣套身上,扣沒系,只草草把領子立起來。

她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間,來到樓梯邊,輕輕打開窗拴,推開玻璃。

冷風呼呼灌進來,倪裳拿開擋在眼前的發絲,探頭往外看。

炎馳高大的身形隐在夜幕中,只能隐約看見一個剪影。

手機屏亮着光朝她揮了揮,男人的聲音沉沉響在手機裏:“好了,快進去。”

看着窗外的身影,倪裳心裏悸動了下,說:“你等會兒,我拿籃子把手表給你吊下去。”

說着她壓住腳步聲回房,從床底取出那個系着繩子,偷取外賣的小籃子,又翻出一塊碎步,将手表包了個嚴實,才放進籃中,拿到窗外慢慢吊了下去。

“沒看出來啊,你還藏着這手呢。”炎馳在電話裏輕咂唇,似笑非笑,“看來也不是個乖崽啊。”

倪裳沒接他話,估摸着籃子已經到底,她問:“拿到了嗎?”

“嗯。”

倪裳扯着将籃子往上拉,一邊道:“你也快回去吧,晚上可能有雨。”

炎馳那邊沒動靜,片刻後他突然開口:“這表,我下午是故意放你那兒的。”

倪裳拉繩的動作一頓:“什麽?”

男人漫不經心的笑:“不尋個理由,怎麽跟你私會啊?”

倪裳:“……”

倪裳抿唇沒說話,繼續往上拉籃子。

見她不吭聲,炎馳悶笑了下:“生氣了?”

倪裳剛想開口,看見升到窗口的籃子,她一下子怔住了。

籃子裏面有東西。

“真生我氣了?”炎馳那邊又問。

他咂唇,語氣無奈又寵溺:“成吧,那我說實話。”

倪裳将籃子裏的感冒沖劑拿出來,愣聲:“什麽實話?”

聽筒裏安靜兩秒,男人低磁的聲音通過電流抵上她耳蝸:

“我只是,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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