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等林默在賈敏的遺像前盡了子禮,當着一衆吊喪的親友,淳于钊便故意用焦灼的語氣對林如海,說:“睿兒的臉色好難看,想是遽失嫡母,悲痛過度的緣故吧,再者這靈堂之內人來人往,氣味渾濁,他一個還沒病愈之人怎可久待?”

說着,淳于钊便不由分說,硬是拉着林默出去透氣,透氣的結果就是據稱林默在門外昏倒了,看診的大夫建議說是要到人口稀疏、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調養才好。于是,淳于钊便從善如流,帶着林默去王府在姑蘇的一處莊園調養去了,留下話來叫林如海不必擔心。

林如海實在忙得昏了頭,本來面對親友們背人處竊竊私語的疑惑就已經叫他一個頭兩個大了,哪有心思去管林默的?再說,世子意志堅定地嫌惡賈敏,即便她已經是個死人了也改不了積惡,挑唆着林默找借口逃避摔盆扶靈舉哀的責任,林如海懼于其身份,不敢阻止他帶走林默。

此外,林如海也自知理虧,賈敏那般對待默兒,要想叫默兒盡棄前嫌,反而為賈敏在靈前盡孝,實在不太盡情理。

只是,林如海看着一雙兒女,一個是托病不來,一個是真病不來,又想着賈敏造的這孽啊,殘局還要自己來收拾,心頭的愁苦難以言喻,自己也快要倒了。

好在賈敏此次葬禮有個惡疾不能久置的借口,便連停靈守夜什麽的都免了,也就少了許多事宜,不然,以林如海而今的身體,還真折騰不起了。

這邊,淳于钊帶着林默在姑蘇城內兜了一圈,最後去了聞名海內的拙政園內一游,确實是古藤珍卉與亭臺樓閣相映,小橋流水與玲珑假山顧盼,疏朗自然,意趣盎然,好一派江南水鄉的風光。只是淳于钊見慣了皇家園林的精致雕琢之美,并不以為意。

這一路上,因為林默雖然已經可以發聲了,但是淳于钊體諒着他,總不許他多說話,以淳于钊說,林默聽為主。看着林默一雙潋滟生波的眸子靜靜地看着自己,淳于钊不知怎地,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注視着,說着說着就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前言不搭後語了起來,便尴尬地摸着鼻子說:“到底還是兩個人說話有趣,一個人就會這樣,就好像唱小曲的時候會不知不覺地跑調一般。”

林默見他笨拙地找着托辭來掩飾,心裏了然,卻不點明,只是彎着眼睛無聲地笑,随後用還有些暗啞的嗓音調侃地說:“那世子閣下以後在臺上致辭說話的時候也是一個人,莫非也會跟唱小曲跑調一般地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

淳于钊揪住他的鼻子一刮,說:“你還是這般伶牙俐齒,說話不饒人。”

林默躲開他的狼爪,說:“也就是在你面前如此了,在別人面前我可一貫是循規蹈矩的。”

淳于钊想到林默在林家即便是循規蹈矩依然遭到荼毒的境遇,不禁心下黯然,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林默知道他的心意,回眸一笑,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淳于钊覺得那句話已經到了口邊了,可是,就是困難得難以張口。

理智上是不應該,他們應該繼續停留在少年純真的友誼上,然後,過兩天,淳于钊就走,返京稍做休整後回魯南的封地。

以後,林默沒了嫡母的轄制和陷害,他會過得很好,參加科考,博取功名,走仕途,一步步走向他所向往的人生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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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淳于钊自己呢,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這條路是父王為他規劃好了的,其中,沒有林默。

他們注定是要在彼此的命運中擦肩而過的。

所以,還是不叫他知道好了,晚上趁着他熟睡偷偷在他的唇上偷取一個吻,作為暗戀了一場的标識,算是給自己留下一點念想兒。

淳于钊在心裏如此這般地反複勸說着自己,只是,在對上林默的一雙清澈的明眸時,就會暫時忘記自己所固守的堅持。

後來逛得累了,兩人便找了個湖心上的亭子,坐下來歇腳。

看着亭子外面的浩淼水波滾滾而來,風鼓脹起衣袖,有飄飄然兩腋生風之感,淳于钊才覺出點江南園林的自然風光之美。

就是風大了點,坐在這四面無遮擋的湖心亭子裏,盡管可以遠目湖水,一覽無餘,卻擋不住這吹透骨頭縫一般的寒風。

淳于钊低聲問:“你冷不冷?”便自然而然地去摸林默的肩膀。

林默穿着一件湖藍色銀絲暗紋團花夾棉長袍,外面是套着佛頭青刻絲白貂皮襖,在寒風中将整張臉都縮在雪白的皮毛之中,模樣十分可憐可愛,淳于钊便忍不住摟住他的肩膀,似乎将他納入自己的肩臂之下,就可以叫他不再畏寒。

林默笑着躲開,說:“這時候我倒是羨慕起我的一位同窗了!”

淳于钊的俊顏微微黑沉了下來,語氣微妙地說:“你這麽快就有了同窗好友了?連玩的時候都念念不忘的?”

林默恍若不覺其中的酸味,說:“是啊,他真是個很有趣的人,下次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就知道了。”

淳于钊哪裏聽得林默在自己面前誇獎別的男人,一張臉黑得跟即将風雨大作的天空一般,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看風景,酸味十足地說:“我就不相信他能有多好。”

能好得過我嗎?才分開半年你就見異思遷了?睿兒你真是想要氣死我啊?

林默說:“咦,你連人都沒見過就斷言他不好,可見是偏見。”

淳于钊索性不搭理林默了。

林默驚奇地說:“難怪老話說的好,不要在背後議論別人。竟然真的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淳于钊聽得林默先将提及的人居然到了這裏,心裏別扭嫉妒到了極點,又不禁憤憤然地想:叫睿兒這麽快就見異思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長得什麽貌若潘安的形态,倒要見識一下。

這一見,幾乎要吓了淳于钊一跳。

這麽胖!我的天,真難為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還能在一大坨肥肉中擠出一席之地來!

淳于钊一下子就放了心。

林默将胖子介紹給淳于钊,說:“這位是我的同窗,餘樂餘兄。這位是我的好友,呃……”

淳于钊剛才還黑沉着的俊臉一下子黑雲散盡,笑得容光煥發,自己就接口說:“在下謝思逸。”

淳于是國姓,而且是極為罕見的姓氏,一旦說出來,淳于钊天潢貴胄的身份就不言自喻了。淳于钊沖着林默挑眉,意思是我不過是為着不吓着他才隐瞞姓名。

餘樂倒是一點也沒留心淳于钊的小把戲,很高興地說了幾句話,又和林默敘了敘他沒來學堂的幾天的一些瑣事。

餘樂并不知道林默之嫡母亡故,只道是他偷懶請了病假,卻躲到這裏玩耍來了,便笑着說:“林學弟你的病假白請了,業師才是真生病了,這些天都放假呢。”

淳于钊此時心結解開,笑得跟水中泡開的胖大海一般,眉目舒展,說:“課業要緊,本來就是生病也該去上學的,等我走了,睿兒你可要安心學業,好生上課,不要結交亂七八糟的朋友,有餘樂兄一處伴着也便足夠了。”

林默沖着他翻了個白眼,看得淳于钊握拳遮口而笑。

一時餘樂走了,淳于钊拉着林默去林子裏看梅花,問他:“你剛才是不是看見他了,才故意說那話來惹我生氣的?”

林默不肯承認,淘氣地說:“沒有啊,碰巧而已。我就是想着天冷的時候身上肉肉多才好禦寒,這才想起餘樂來,又覺得好笑的,誰知道你會生氣?話說你生的哪門子的氣啊?”

淳于钊捉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正正地對着自己。

此時,天色将暗,梅花的清香在暮霭中緩緩移動,風也弱了下來,如輕柔的手臂一般輕輕圈住這兩個少年。

兩人都屏住了呼吸,視線交錯中心也跳得亂了節拍。

在熹微的日光中,有一瓣梅花落下,掉在林默的額頭,映着他如畫般清俊的眉眼,叫淳于钊再也忍不住心旌搖蕩,苦苦守住的理智之堤終于潰不成軍。他俯身,忘情地噙住了那兩片微涼的薄唇,被蠱惑了一般吐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話:“我喜歡你,睿兒。”

林默像是早就對他的情意了然于胸一般,将自己的手臂繞上了他的頸脖,安然地享受這個柔情脈脈的吻。

這是接受的意思?

淳于钊狂喜中攬緊了林默在自己胸前,溫情的吻變得激烈起來,撬開他的齒關,掃蕩他的口腔,在他的口中追逐那一條香融暖熱,迷醉得不能自己,直至将林默吻得胸腔中空氣都要耗盡了一般,忍受不住地推着淳于钊的胸口,淳于钊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他,繼續圈緊他的腰,用手指輕輕婆娑着他被自己吻得微微腫起的紅唇,柔聲問:“你也喜歡我,是嗎?睿兒?什麽時候開始的?”

林默沒有回答他,只是安心地伏在他的胸口,平複着自己的心跳。

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林默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被搭救上來的那一刻為他如若神臨的姿容所感動,也許是在昏迷中醒來時被他焦急而略帶憔悴的臉所打動,也許是在昨夜夢魇中被他喚醒并在他溫柔的撫慰下睡去的安心感所驅使,也許是被他此事眼中飽含的缱绻深情所觸動,總之,林默陷入了情網,盡管,之前林默從未設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人,而且,對今後,将以何種方式和這個男人相愛毫無把握。

但是,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盡管愛情來臨前你完全不知道它會以那種方式發生,但是,當它真的發生的時候,卻有神奇的力量叫你無法抵抗。

于是,林默愛上了,彎掉了。

一旦挑明心跡,感情進展的飛速叫林默猝不及防。

因為事先打過招呼說是今夜不回去林府的,淳于钊便将林默帶到了缙王府在城郊的一處山莊,因為常年有人值守,什麽都是齊全的,而且十分幽靜雅致。

晚上同床共枕的時候,兩人便自然而然地睡在一個被窩裏,淳于钊攬住林默的腰,林默也自然地将頭枕在他的肩上,便準備和昨晚上一樣摟抱着睡個好覺了。

只是,今夜卻不比昨夜。

既然已經挑明了心跡,淳于钊自是不須像之前計劃的一樣心跳于要不要趁着林默熟睡時偷香,而是正大光明地抱住心上人熱吻不已。

得償所願的興奮,血氣方剛的沖動,在親密的唇齒交纏中終于無可遏制地現形。

林默本來很享受這種耳鬓厮磨的親密,可是,為什麽淳于钊攬住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緊,呼吸熱熱地撲在自己的臉頰耳側,他本來在自己身上輕輕撫過的手掌也明顯加重了力道……

林默意識到了什麽,這個,原是他沒有預想到的,不禁有些慌亂地将自己的身體往床的裏側縮去,淳于钊卻如影随形一般地貼了上來,不叫他逃離。

有一根又熱又硬的東西就抵在林默的小腹上。

呃……

這個……

淳于钊也很羞赧,不過還是執拗地攬緊了林默不肯撒手,在他的耳邊喃喃地說:“別怕,我什麽也不做,就是抱着你就好。”

淳于钊将羞愧得火辣辣的臉埋進林默溫熱的頸窩,悶聲說:“睿兒,對不起,可是,我在夢裏總是想這樣抱着你,就容我放肆一回……”

林默的身體雖然因為羞愧和緊張而有些僵硬,卻沒有再躲避。

淳于钊确實沒做什麽,只是抱緊了林默,壓抑着滿身滿心叫嚣升騰的欲望,在他的身上熱切地磨蹭着,似乎這樣才能澆滅心頭的那一把野火。

不知道這樣磨人的碰觸持續了多久,林默忽然感覺到淳于钊緊貼着自己摩擦着的火熱軀體一滞,随後劇烈地抖動了幾下,心下有些了然,害羞地問:“完了?”

淳于钊沒吭聲,只是吻了吻林默的唇角,便自己坐起來,說:“我去洗個澡。”随即便離開了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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