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汪覺走進辦公室時,看見季懷之縮在角落的沙發上看手機,他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手表,現在還不到九點,走過去從背後看了一下,手機屏幕是黑的。

所以她到底在看什麽?

季懷之并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直到一份文件夾摔在自己面前,一轉頭就見到汪覺說:“把前幾天入室搶劫的報告寫一寫,中午放我辦公桌上來。”

季懷之拿起文件夾,一臉呆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寫報告。

汪覺皺緊了眉頭,正好李海拿着咖啡從外頭進來,看見已經開始工作的季懷之,他同樣詫異地看了一眼手表,然後對汪覺抛出疑惑的眼神。

汪覺歪了一下頭示意李海出去說話,剛到走廊汪覺就忍不住說:“她今天有問題。”

“我也看出來了,我從來沒見她九點前出現在這裏,八點五十九分都沒有。”李海說話時眼神還在偷窺窗內的季懷之,又補了一句:“而且她表情不對勁。”

“我看出來了,平時她會把不爽全部寫臉上,但是剛剛我讓她寫報告,她一點反應都沒有,見鬼了。”汪覺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怎麽感覺自己有些慌了。

季懷之會不會是因為平日裏被他們排擠,現在終于受不了了生出什麽黑暗人格,現在的異常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準備等他們落單時一個一個把他們殺掉?

“今天要幹嘛?”汪覺慌得甚至都忘了自己今天的工作內容。

“走訪受害者的人際關系。”李海喝了一口咖啡,難得見汪覺這種表情,他還是覺得挺有趣的。

“行,那帶她一起出去。”

季懷之逃走了。

林止淵坐在工作臺前,她指間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此刻她正托着腮幫子呆滞地看向角落裏那座象牙塔模型。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季懷之逃走了。

昨晚雖然是自己先起的頭,她還打算對方沒有回應的話就算了,但是她不僅回應了,還主動迎合甚至阻止她臨陣脫逃,為什麽一覺醒來反倒是自己生出了一種愧疚感,總感覺自己變成了壞人。

桌面上手機屏幕還亮着,內容顯示是她和季懷之的聊天界面,裏面只有短短一句:“我這幾天就不回去了,工作忙。”

所以季懷之為了逃走,連工作忙這種爛理由都能毫不猶豫地用來騙她。

“唉……”

嘆了口氣,林止淵吸了一口煙,卻覺得索然無味,只能掐滅了扔進煙灰缸。

面前的文檔一片空白,只有光标在有規律地跳動着,她本應開始寫新的故事,可是此刻腦袋裏卻空空如也。

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極了昨夜滴落在地的旋律,她煩躁且郁悶地合上電腦,走到外頭去。

今天就幹點其他的事情找找靈感吧!

季懷之說的幾天,是好幾個幾天,她躺在賓館的床上,她已經在這裏睡了兩個星期了,她不敢回去面對林止淵,一想到那一晚的情形就羞恥得無地自容。

并且,渾身不自在……

原以為自己會模模糊糊地只記得其中一部分,可事後想起,她竟然全都記得。

林止淵呼在她身上的每一口熱氣、她口腔裏淡淡的煙草味、空氣中殘留的酒味、潮濕又燥熱的空間、她的聲音、她的吻、她指尖的觸感、她的手指……

一切都很清晰地烙印在她腦海裏,就連她的身體都還記得那些觸感,時間就像停在了那一晚一樣,從來沒向前走過。

想到此處,她又有了一些感覺,将空調的溫度降到最低,她走進浴室,站到花灑底下任由冷水沖刷,站了許久,她終于冷靜了下來。

洗淨腿間的滑膩,她擦幹自己走出浴室,頭發濕漉漉地還滴着水珠子,随手打開電視機,某頻道正在播放着某個她叫不出名字的頒獎典禮,主持人在臺上東扯西扯賣關子,等扣人心弦的背景音樂落下最後一個音節,他終于喊出了萬衆矚目的名字。

那位獲獎者季懷之并不熟悉,不過是聽過名字,當鏡頭轉向獲獎者時,她看見了楊蕾和獲獎人擁抱,笑得甚歡,看來是三川影視的藝人。

桌上傳來震動,她瞥了一眼,見來電人的名字顯示是林止淵,她沒有接,任由手機抖動着從桌子中央移到邊緣,最後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兩個星期了,自己不找她,她也沒找過自己,她們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自己發出的那一句:“我這幾天就不回去了,工作忙。”

她一直沒有回複,就像沒看見一樣。

雙手捏成拳又松開,反複幾次,她壓抑着自己不要去接電話,但是低頻的震動像是一道充滿誘惑的魔咒,一直在鼓吹她“快接、快接”,直到最後來電被挂斷,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但此時她又反問自己,為什麽不接電話?和林止淵再說上一兩句話就那麽難嗎?

想到此處她又後悔自己沒有接那通電話。

撿起手機,看着屏幕上挂着的未接電話“林止淵”三個字,她躺倒在床上,屏幕自動熄滅後又被她亮起,卻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個攝人心魂的名字。

她們認識也不過一個月,僅僅認識兩周後就發生了關系,她甚至都還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就沖動地去回應,林止淵那裏是怎麽想的,老實說她不清楚,也不敢想清楚。

或許對方只是喝醉了酒,或許只是當時的氣氛太過合适,只是單純借着擦槍走火的名義而後順水推舟……

安靜的手機在此時突然抖動起來,吓了季懷之一跳,但是一看名字,還好不是她煩惱的那三個字。

“喂……”

“懷之,你在哪呢?”電話裏傳來沈又言的聲音,背景音有些嘈雜,聽起來像是在室外。

“加班呢……”季懷之收到回歸警隊的命令後,就跟林止淵串過供,說她應聘了其他的公司被錄取了。

“這樣啊,忙嗎?”沈又言聽起來像是走到了偏僻的地方,背景音安靜了不少。

季懷之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還行吧!”

老實說在她“離職”後,沈又言就再沒聯絡她,也許在她眼裏,自己只是林止淵的臨時助理。

“你要是有空的話,能不能幫我去看看止淵,她前幾天就說病了一直沒來出版社,剛剛打電話給我說明天的劇本讨論會不出席了,我想她病得不輕,偏偏我現在有點事沒法去看她……”

還沒等沈又言繼續往下說,季懷之就說了一句:“知道了。”然後挂了電話。

可是答應了之後,又有些後悔自己答應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林止淵,就連現在一想到要見她,心裏就有些躊躇。

林止淵家的鑰匙她還拿着,畢竟也沒說清楚這屋是繼續住還是不住,大門打開,屋裏是黑的,一盞燈都沒開,安靜得詭異,就像沒人在家一樣。輕手輕腳換上室內拖,她小心翼翼來到林止淵的房門口,将耳朵貼在門板上,能聽見從裏頭傳來的空調的運作聲,腳踝處能感受到從房裏滲出來的冷空氣。

她開門的動作很輕很輕,借着外頭的燈光,她看見床上的林止淵把自己整個人藏在棉被裏,裹得嚴嚴實實地,只露出來一個腦袋。

踮着腳尖靠近床邊,她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頭,是有點燒。

床上的林止淵只是皺緊了眉頭,看來病毒在她體內着實讓她睡不安穩,她看了一眼空調遙控器,上頭顯示室內溫度十六度。

“真是瘋了……”

她呢喃着關了空調,床頭櫃上的水杯已經空了,她拿起水杯去外頭裝了熱水進來,林止淵就醒了。

“你舍得回家了?”聲音裏透着些許的委屈。

季懷之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林止淵看出了她的窘迫,自顧自呢喃了一句:“我冷……”

季懷之沒忍住責怪了一句:“空調開十六度當然冷。”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林止淵的聲音有些嬌嗔,嗓子也有沙啞,聽起來怪可憐的,讓人忍不住就想聽她的。

季懷之秉持着平常心,坐上了床,伸手摟着林止淵把她抱進懷裏。

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響亮,季懷之的指尖觸碰到林止淵暴露在衣物外的肌膚,特別涼,她下意識用自己的掌心包裹着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化。

過了許久,才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腦子很亂,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因為很亂,所以選擇暫時性逃避。

林止淵始終閉着眼睛,她感受着對方掌心的溫度,只覺得很舒服。

“不用想那麽多。”

聽見林止淵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季懷之心裏有些難受。

是因為不在乎,所以不需要想那麽多嗎?

“那你怎麽想的?”她喉頭一陣發酸,說出口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老實說,她現在已經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确實是喜歡林止淵的,但是因為捉摸不透林止淵的想法,所以只能壓抑着不告訴她,自己不想成為只和她做一次的關系,而是想和她做無數次,是在性裏帶着情,帶着愛的關系。

林止淵從被子裏鑽出來,她用左手撐着自己的上半身,寬大的領口因為角度問題而下滑,露出她迷人的鎖骨,像一個裝飾品挂在她身上,錦上添花。

季懷之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往下看,她微微撇開頭,想去看這個房間裏任何與林止淵不相關的事物,下巴一陣冰涼的觸感,她的頭被人掰回去,視線重新落在林止淵的眉眼上。

沒等到林止淵明确的回答,她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林止淵并不習慣對人說真心話,她喜歡把真心藏在一些不相關的字裏行間,盼着人猜,又盼着人猜不透。

就像此時此刻,林止淵也沒辦法對她說出任何真心實意的話,她習慣了隐藏,但是她怕季懷之沒看出來,所以她湊上去,實實在在地用親吻去回答她的問題。

季懷之看着林止淵在自己面前逐漸放大的臉,她沒有閃躲,她像一個貪婪的竊賊,面對送上門來的禮物,選擇欣然接受,她閉上了雙眼,感受着林止淵柔軟的嘴唇,片刻之後,林止淵往後退開。

季懷之嘆了口氣,終于問:“所以你生病是假的嗎?”

林止淵指腹摩挲着季懷之的臉頰,她只是牽着嘴角,她覺得,人們不應該只是仰賴語言和文字去感受他人的心意,她們應該要學會自己去感受,所以她沒有說話。

她盼着季懷之能懂。

但她其實很想說:“生病是真的,想你,想見你,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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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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