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古道
“我可以看一看這把劍嗎?”
溫沐攔住男人, 她性子靈動可愛,卻常常都是被動的,只有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她才會露出主動的期待。
這樣奮不顧身的表現除了救人的時候極少看到,特別是玄昭寺一事後,更是低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衆人怔了一會兒, 迅速反應過來, 但還是對她的行為不明所以。
羁源直直地盯着她,冷淡的眉眼附上了一層深沉的疑慮。
少女眼珠一轉, 與男人對視一眼。
男人偏頭看着溫沐, 疑惑道:“你當真要看?”
溫沐道:“方才聽你說,那把劍是周朝的鎮國魂劍?”
“是。”男人道:“聽說是五百年前仙玉太子的佩劍, 自太子離世後, 這把劍就被封存了起來,再也無人能夠拔出。”
仙玉的尋天劍确實會封劍, 當年昆侖神君死後金身化為五彩粼石, 粼石吸收天地日月精華, 最終被鍛造成了尋天劍。
尋天劍為天神寶器,只會尋找它願意認可的主人,五百位神官, 五百位妖魔,六界頂尖高手都能沒馴服此劍。
唯有仙玉一人, 僅僅把劍拿到他面前, 尋天劍就認了主,成了鎮國魂劍。
對于尋天劍的認主, 人人都以為是實力的差距, 其實只是等級的不可逾越而已。
在絕對的等級差距面前, 就算他們再努力,也夠不到仙玉一根手指的距離。
他是六界的主人,任何事物在他眼前,都是滄海一粟,渺小蝼蟻。
若他出世,這把劍定要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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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簪不耐煩地走到她身邊,抱着手,撇了撇嘴:“你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既然答應了,就別磨磨蹭蹭的,耽誤了時辰怎麽辦。”
“不會的。”溫沐笑道:“不如這樣,你們先去姜府,我看完這把劍就回去。”
尋天劍是太子哥哥的東西,她必須要替他拿回來。
陸懷簪道:“一把破劍有什麽好看的。”
溫沐眼神一凝,低着頭,認真道:“不是破劍。”
她少有的嚴肅讓陸懷簪愣了片刻,被反駁後內心愈發氣悶,忍不住看向身後的唐延喜。
唐延喜倒是不在意,安撫他道:“無妨,我一個人也可以去,不如你們一起去喝喝茶,認識一些朋友也是好的。”
陸懷簪語氣軟了下來:“我得陪你去,萬一姜家人欺負你怎麽辦。”
唐延喜無奈的笑了笑:“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拉着溫沐來到男人面前,對他道:“方才我聽這位姑娘提到扇家,不知是否為京城扇家?”
男人眯了眯眼:“是。”
京城扇家,原著裏倒是提起過。
當年玄淮太/祖為了統一各國,親自設立仙門,招攬各路奇人異士,在詭法仙術上獨開一脈,扇家的弟子修行不為成仙,只為在戰場上實現報負。
後來太/祖皇帝成功統一,扇家便成了除皇室宗親外,血脈最尊貴的一群人,勢頭鼎盛的時候,連皇室都得忌憚着他們。
如今的扇家少主名叫扇影,年紀輕輕便封侯拜相,若她猜的沒錯,應當就是眼前這個男人,這樣說來,黑衣少女就是扇家大小姐扇柔了。
但是扇家并未在定州設立分門,他們沒理由到這種窮鄉僻壤來,若說跟着輝琉來的也不大合理。
按原著的介紹來看,扇家對于皇室一直都是是不小的隐患,金楓軍就是因為扇家才在後來的六界大戰中死傷慘重。
輝琉與之前的皇帝都不一樣,他天生厭惡妖鬼神力,覺得人間的主人就該是人,不應受神鬼妖魔任何一方掌控,所以才不允許金楓軍有任何學習玄門術法的人存在。
他就算微服私訪,也不會選擇帶着扇家的人。
溫沐總覺得,定州城好像有什麽東西,開始将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了過來。
扇影打量着唐延喜,這四人衣着不凡,除了那個書生模樣的男人,另外三個都有一副出塵氣質,尤其是青衣少女,不似仙家之人,通身都有一股佛性。
這樣的佛性讓他很是不喜,比皇帝身邊的老和尚還讓人心慌。
他刻意不與少女有過多接觸,轉而問另一人:“敢問姑娘是?”
唐延喜道:“我姓唐,名延喜。”
扇影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他驚喜地問道:“唐延喜?你就是唐延喜?”
唐延喜溫婉一笑:“公子應當就是扇家少主了吧。”
“是,我是。”扇影趕忙迎上前來,認認真真對唐延喜行了個禮。
“久仰唐姑娘大名,先前陛下就同我提起過您,我一直想見一見,如今真是巧了。”
他與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對唐延喜是又敬又禮貌。
他吩咐周圍的人:“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回去準備好,咱們好好招待唐姑娘。”
扇柔嬌俏地看了羁源一眼,說道:“那都來吧。”
唐延喜卻擺了擺手:“真是抱歉,今日我實在是沒有時間,不如這樣,您先帶我這位小妹妹看看那把劍,我改日定親自登門拜訪。”
扇影敷衍地掃了溫沐一眼,目光又回到唐延喜身上,頗為惋惜地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只能點點頭。
“唐姑娘說好了,一定要來,我可等着你呢。”
唐延喜對溫沐道:“我去找意投,他定然不會慢待我,你且放心的跟着扇影公子,來日若有機會,我與意投說一聲,請你還有羁源公子來姜府做客。”
溫沐知道,她是想讓自己放心,也不願自己因為她放棄什麽東西,所以才說了這些安慰的話。
陸懷簪對尋天劍沒有興趣,溫沐執意要跟着扇影,他便沒再說什麽,與唐延喜兩個人走上了去姜府的路。
扇柔驕傲地瞥了溫沐一眼,她個子很高,又瘦又美,就算什麽都不做,僅僅站在那裏也一身的高貴之氣。
而溫沐水水嫩嫩的,像個初生的小仙子,站在她面前一點氣勢都沒有。
羁源沉着臉,離他們遠遠的,一句話都不說,似乎在等溫沐主動過去找他。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溫沐很了解羁源,以前他就是這樣,永遠讓人琢磨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我們先去看一看那把劍,看完了再去找延喜姐姐。”
溫沐想和他解釋,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幹脆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羁源煩悶地皺起眉頭,臉上結了一層寒霜。
“這把劍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的語氣很不友善,有對溫沐的不滿,也有對另一個人的敵視。
羁源感覺心裏悶悶的,他承認自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沒有溫沐這樣的善良,也沒有仙玉那般的豁達,他就是自私又冷漠,永遠無法容忍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染指。
就算是當年他最厭惡的蘊柔,看着她為仙玉而死的那一刻,他也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那種滋味太痛苦了,在他看來,仙玉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如果沒有他,自己就不用被關在冷宮,蘊柔也不會為他而死,她會乖乖聽話,做一個深宮裏的金絲雀,何必被萬箭穿心。
想到這裏,他就無法控制地去恨仙玉,既然他已經死了,那就永遠不要再回來。
溫沐知道羁源不喜歡仙玉,此時不能因小失大,尋天劍沒有神識重要,她只能暫時服軟,對他撒嬌道。
“我從小就很喜歡這些古老的兵器,可惜一直沒機會見到,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你就陪我去看看嘛,看完我保證聽你的話。”
說完她還拽了拽羁源的袖子,低着頭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這一招果然很有用,方才還一臉烏雲的羁源,耳朵立即覆上了一層深紅。
他沉默地盯着她,溫沐又靠近了些。
她擡着頭,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嘴唇微微張着,從他的角度看,還能看到晶瑩的小舌頭。
羁源仿佛被什麽刺激到,迅速站到一邊,閉上眼睛吸了口氣,啞這聲音道。
“随便你。”不過他又補充:“希望不要有別的原因。”
言外之意,希望你不是因為仙玉才要去的。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她都不認識仙玉,怎麽可能有別的原因。
溫沐開心的拉着羁源走到扇影面前:“扇影公子,我們現在就走吧。”
這次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她一定要想辦法把尋天劍拿回來,等到仙玉複活,就當是送他的禮物。
羁源無奈的看着溫沐,總是不自覺被她的情緒感染。
看着她快樂的笑容,卻很奇怪地想起了從前那個小公主。
不過她和溫沐不一樣,蘊柔驕傲跋扈,向來目中無人,不會對他露出這麽美好的笑容。
雖然她總是虛僞地說每個哥哥在她心裏都很重要,但只要遇到事情,她第一個考慮的永遠都是仙玉。
不過還好,溫沐不會這樣,她不會認識仙玉。
看着身邊的少女,羁源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扇影讓扇柔不要再和仆從們計較,教訓她後就帶着溫沐來到了扇家住處。
扇家財大氣粗,在定州也有宅子,還落在最繁華的河京古道裏,河京古道有一條大河,河裏有一條暗流,聽說與皇宮的金水橋相連,不過幾百年來,也沒人真的找到暗流在哪裏。
大河從扇家宅院中間橫過,兩邊為房,中間為水,像一把銀色長劍,将宅院一分為二。
宅院很大,大部分都是空曠的草地,只有幾座對稱的高樓擠在角落裏,放眼望去,除了霧蒙蒙的山,就是低壓的雲。
溫沐站在橋上,總覺得這宅子十分別扭。
聽扇影說,這宅院是周朝留傳下來的,算是一個古董,先前一直在某個神秘的人手裏,後來扇家用了許多條件,才能租下這個地方。
扇柔挽着扇影的手,風吹着她的發絲,她指着古道河,說道:“這條河的故事你們聽過嗎?”
不知怎麽的,溫沐總覺得身邊的羁源有些低氣壓,他垂着眼睫,面色陰沉。
溫沐道:“什麽故事?”
扇柔輕哼:“真是沒見識,這條河的來歷可不小呢。”
扇影笑了笑:“不過是傳說,也不能當真。”
扇柔卻不這麽認為:“傳聞在五百年前,周朝有一個浣衣婢,因為被皇帝看中,臨幸後便有了身孕。”
溫沐察覺出不對勁,周朝,浣衣婢,那不是羁源的母親麽。
羁源沉默地看着古道河,眼裏像蒙了霧,看不清什麽情緒。
扇柔道:“浣衣婢以為憑借肚子裏的孩子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整天做着當皇後的美夢,誰知生下的孩子竟是雙生子,為了榮華富貴,她便将一個孩子從皇宮暗河裏偷偷送了出去,只留一個兒子在身邊。”
當年周朝皇室都相信雙生子是不祥的存在,只要生下雙生子,大部分都是要被處死的。
但是她從來都沒聽說羁源有個親兄弟,原著裏也不曾提起過。
她只知道羁源一出生就被扔進了冷宮,他母親也無故慘死,但是背後的原因,一直都沒人細究。
扇柔接着說:“後來雙生子的事情還是被皇後發現,浣衣婢求皇後不要告訴別人,可是為了周朝國運,皇後還是選擇将此事告知天下,但她又不忍心看着那麽小的孩子被處死,就求皇帝饒了他一命,将他關在冷宮,一輩子不許出來。”
溫沐小心翼翼看向羁源,這件事是如何傳出來的,她在宮裏那麽多年,一直都沒聽說過。
她只知道羁源很小就讨厭皇後和太子,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對命運不公的不滿,從未想過是這種原因。
羁源看着遠方的黑雲,俊美的面容帶着病态的蒼白。
他輕飄飄道:“傳言而已,何必當真。”